李明勳留下金雕號和白隼號收拾殘局,隻身帶著白頭鷹號進入海參崴的內港,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些詫異,原本隻有一個碼頭的簡陋港口和土圍子的城堡已經是大變了模樣,原木打造的碼頭探入了深水區,還停泊著兩艘槳帆船,如果不是上麵掛著商社的旗幟,還有熟悉的人在打招呼,李明勳幾乎以為這個港口已經被占據了。


    事實上,他也隻是準備來偵查一下,如果形勢不妙就發動一場登陸,奪取港口,進入城堡之中。


    海參崴城堡已經被加高加固,外麵還多一道低矮的羊馬牆,壕溝很深,空氣中散發的惡臭和映入眼簾的屍體就足以證明這裏發生過惡戰,李明勳在港口見到了宋老七、巴海和他們麾下的戰士,完全沒有長期被困的那種邋遢樣子,相反他們似乎過的不錯。


    進了城堡之中,便是看到了汙水橫流,遍地帳篷的居住區,在這個時代的圍城戰中很常見,而更多細節讓李明勳詫異,城堡的一角的鐵匠鋪裏敲敲打打,而馬廄裏則並排站著上百匹馬,倉庫半開的門後麵可以看到盛滿穀物的袋子,每個人的神情都是鬥誌昂揚。


    李明勳巡視了整個城堡,防禦設施得以完善,不僅有了羊馬牆,城牆上的多了十幾個射樓,裏麵有梳著辮發的乞列迷弓箭手在值守,而炮台也得以加固,裝滿土石的藤筐形成的胸牆足以抵擋十八磅炮的直射,而炮台裏的火炮則可以依靠高度優勢射擊周圍五裏內的一切目標,而指揮室也設立在堅固的半月堡之中。


    走進指揮室之後,潮濕發黴的味道衝進了李明勳的鼻孔,如果不是桌子上擺滿了飯菜發出的味道,李明勳幾乎要跑出去了,這房間約麽長寬各有七八米,但隻有兩扇不超過臉盆大小的窗戶,窗邊擺著火繩槍,顯然還兼射孔的作用,一切都沒有考慮居住者的感受。


    透過小巧的窗戶李明勳看到城堡之中的人忙碌起來,鐵匠和學徒正在給牲口上馬蹄鐵,士兵在保養武器,俘虜則臨時充當壯丁把分遣艦隊帶來的物資搬運到倉庫裏,李明勳甚至看到十幾個妓女正在做飯、洗衣。


    “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一切又是何人的功勞,我要重重獎賞他,一百金杜卡特!”李明勳興奮的揮舞馬鞭,大叫道。


    宋老七拉扯一個踩著木腿的男人走進了指揮室,這是一張被熱帶陽光灼曬黝黑的臉,而那淡黃色的頭發昭示著他是一個來自歐洲的白人,他看起來近五十歲,實際上可能年紀低些,臉上充斥著滿不在乎的神色,李明勳忽然想起這是當初唯一主動留下的洋夷,曾經是聖胡安號上的鐵匠,一個來自熱那亞的老兵。


    “桑巴爾,我還記得你,你做的很好。”李明勳笑嘻嘻的說道,他還記得這個老兵的名字,不光是當初他主動留守,而且還因為他曾經給自己的建議困守孤城不僅需要槍炮和糧食,妓女也是不可或缺的!


    想到桑巴爾當初那張嚴肅臉,李明勳就忍不住想笑,如今看來他的目標達成了。


    “閣下,我隻是想證明,熱那亞人才是真正的征服者!”桑巴爾又擺出了一張嚴肅臉。


    李明勳拍拍他厚實的肩膀說道:“好吧,桑巴爾,你可以去領一百金杜卡特的賞金了,將來有機會,我給你一個歐洲貴婦人做老婆,絕對會讓你滿意的。”


    桑巴爾臉上終於綻放出了笑容,笑嘻嘻的離開了,李明勳坐在了桌前,看著狼吞虎咽的巴海和宋老七二人,鄭重說道:“辛苦你們了,社團是絕對不會忘記二位的功勞的。”


    “倒是沒什麽,就是城中極度缺鹽,我們隻能淡食,哎呀,吃了幾個月的蘑菇木耳燉魚,實在是吃夠了。”宋老七稀裏嘩啦的吃著蘸了椒鹽的烤肉,大喇喇的說道。


    等到二人吃完,李明勳才詳細詢問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親眼所言,李明勳絕對不會相信海參崴堡能有這般局麵。


    當初李明勳離開的時候,留下的人並不多,但是槍炮彈藥可是不少,而海參崴堡已經成型,又有烏紮拉部八百丁口助守,兩千餘婦孺協助,倒也能應對一般的情況,而李明勳低估了這片土地對於清國的重要意義,也低估了清國的情報能力,今年尚未開春,海參崴堡周圍便是出現了東虜的斥候,而海上也出現了小船,在確定海參崴堡已經暴露的情況下,巴海與宋老七開始增強防守。


    巴海悄悄返回了一趟興凱湖,想要招募部分乞列迷戰士,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初,來自寧古塔的東虜已經是趕到,先是強逼各部落繳納毛皮稅,又大舉征發丁壯、兵馬和船舶,顯然是準備圍攻海參崴,巴海說服了兩個不堪重負的小部落跟隨自己前往了海參崴堡壘,到了海邊卻發現堡壘外已經有駐軍了,竟然是來自朝鮮的兵馬和水軍,巴海偷襲了敵人的營地,擒殺數百人,還繳獲了大量糧食。


    海參崴港人力充足之後,桑巴爾按照歐洲棱堡的標準就地取材加固工事,還在城堡西側勘探出了一個小煤礦,解決了過冬問題,雖然東虜精兵和朝鮮兵馬在四月中旬趕到,並且進攻了幾次城堡,但是都無計可施,在十八磅炮的威脅下,甚至不敢在城堡外空地紮營,而是龜縮到了山地的另一邊。


    “大掌櫃,如今您已經到達,是不是我們籌劃一下反擊的事情。”宋老七最後問道。


    李明勳擺擺手,說:“不,先把狀況弄清楚。”


    到了傍晚的時候,宋羅峰和大衛都加入到了會議之中來,李明勳點了點宋羅峰,問:“先說說俘虜的事兒。”


    “大掌櫃,如您所料,和咱們艦隊海戰的是朝鮮水軍,大船來自漢城,小船都是鹹鏡道征集的,而上麵的士兵多是附近鏡城、北清都護府的,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臨時抓來的壯丁,沒有什麽戰鬥力,被咱們打敗,多半是降了,一共抓了一千四百多人,還繳獲了六艘船,兩艘槳帆船,四艘劃槳船,修修補補還能用。”宋羅峰恭敬說道。


    李明勳咂摸了一下嘴,道:“哎呀,這樣一來,城中怕是要有六千多人了,怕是養活不起。”


    宋老七重重點頭,光是烏紮拉部就有近三千人,又來了兩個小部落,加上這些俘虜,已經近七千人,城中還有近百匹馬騾,縱然上個月搶了些軍糧,分遣艦隊也帶來些,總歸是不夠用的,就算已經帶來新式的漁網,又奪了製海權倒是不擔心魚獲,但相對於如此多的人口,海參崴這個棱堡也著實太小了。


    烏穆想了想,說道:“主子,咱們現在兵強馬壯,不如與敵人決戰,隻要擊敗山後的敵人,這大片的黑林子,多少人也養活的了。”


    “對對對,把那些東虜打敗了,什麽事兒都解決了。”巴海也是揮舞著拳頭支持。


    “韃靼人有多少人,甲械如何?”大衛出言問道。


    宋老七知道李明勳對大衛頗為看重,既然他能坐在這裏,自然是擁有與聞機密的資格,宋老七說道:“東虜此次領兵的是昂邦章京吳巴海,他麾下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五百是精銳的白甲兵,最是棘手,還從各部征召了近千兵馬來攻,如果加上朝鮮的仆兵,怕是超過三千五百人。”


    “那如果打起來,就是硬碰硬啊,萬裏之外,開戰若無必勝之把握,最好還是避戰。”大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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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勳微微點頭,粗粗算起來,如果把三艘縱帆船上的水手也武裝起來,海參崴能出近兩千丁口,憑借火炮和火繩槍的優勢,倒也不見得會輸,但是李明勳知道,他輸不起,別說輸不起,就是慘勝的結果也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不戰!”李明勳敲了敲桌子,製止了眾人的爭論。


    “那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巴海問道。


    李明勳從桌下取出一幅地圖,攤開在了桌子上,這地圖還是他從沈猶龍那裏得來的,上麵記錄的衛所、兵站還是萬曆年間的時候,而且根本談不上精確,但是好在能概括整個奴兒幹都司的情況。


    “我們的人不宜困守堡壘,更不應該和敵人對峙,我們不是朝廷,社團的第一要義不是擊敗敵人,而是獲得貿易需要的毛皮和參茸!”李明勳鄭重的說道。


    眾人神情一凜,作為高層的他們都知道奴兒幹都司出產的毛皮和參茸在商社貿易體係中的重要地位,李明勳敲了敲地圖,一拳砸在了地圖的一角,那是黑龍江(這個時代叫做哈拉穆河,為了方便,以後稱之為黑龍江)入海口左近的位置,說道:“東虜有備而來,我們且避開鋒芒,今年的目標就是征服這裏!”


    眾人萬萬沒有想到李明勳的目光放在了更北更苦寒的地方,巴海眉頭微皺,問:“那裏的索倫蠻子特別難纏,他們更原始,即便是蒙元和大明都未曾征服他們!”


    李明勳笑了笑,說:“沒錯,這裏是原始,但卻是一個非要完美的地方,這條黑龍江貫穿了數千裏的土地,還有無數的支流,數百個大大小小的部落分部其中,我們可以用鹽巴、蔗糖和布匹交易到毛皮、鬆子和木耳,甚至於金沙,這裏是一望無際的森林,裏麵生長的硬木,特別是生長了數百年的橡樹是製造戰艦最好的船材,完全可以伐倒了編成木排順流飄下,至於食物,更是不用擔心,秋天的鮭魚回遊會自動跳上你們的餐桌,如果在這裏建設一個港口,可以在四周捕捉鯨魚、海豹和海獅,最重要的是,森林是天然的屏障,距離是最大的依仗,即便是東虜也沒有本事派遣超過一千人的部隊前往,而控製水麵的我們則可以掌控那裏的一切!”


    “大掌櫃,這個計劃太長遠了,眼前的危機該如何渡過呢?”宋老七問道。


    巴海卻是猛然抬起頭,問:“李大人的意思是,賞烏林!”


    章節名出了點問題,內容沒錯,不影響閱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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