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這條航線的重要意義,關鍵是社團與你們澳門商界如何分這塊蛋糕。”李明勳笑著說道。


    施羅寶瞬間來了興致,因為李明勳已經同意了這件事,施羅寶說道:“我們澳門商人協會願意向社團貢獻百分之三十的利潤!”


    李明勳搖搖頭,說道:“不,社團要其中一半的份額!”


    施羅寶臉色微變,他心中計算了一下,感覺其中的利潤仍然很大,畢竟這相當於澳門商會和社團壟斷了對西班牙人的貿易,葡萄牙人需要付出的僅僅是為社團的商品打掩護。


    “好吧,閣下,我可以答應您。”施羅寶無奈說道。


    李明勳微微搖頭:“總督先生,條件可沒有那麽簡單!”


    施羅寶的臉色一下緊張起來,李明勳道:“社團要對貿易商品的種類和比例做出要求,其中至少要有四成的商品是胡椒和瓷器。”


    “這.......這是為什麽呢,瓷器也就罷了,您知道,胡椒的利潤是很低的,我並不是認為這符合社團的商業利益。”施羅寶滿臉的為難。


    見李明勳依舊堅持,施羅寶說道:“您知道,商人們恨不得把所有賣給西班牙人的商品都變成利潤最高的生絲,但是我也知道,香港不會賣給我們那麽多的生絲,但是也不應該把胡椒作為主要商品,據我所知,在您的治下,暫時沒有大量的胡椒產出地,您的胡椒完全是荷蘭人和南洋商人提供的對嗎?”


    李明勳道:“社團是一個由商人建立的團體,但追逐的卻不僅是商業利潤,總督先生,我如此要求的目的是把對馬尼拉的貿易變成大宗貨物貿易,而不是小範圍的走私活動,這個貿易量要大到必須要有兩艘馬尼拉大帆船運輸的程度,您明白了嗎?”


    施羅寶的眼睛看向了辦公桌上那未完成的模型,恍然明白了,如此規定,還是為了社團的戰略利益考量。


    可以說,幾次大戰之後,馬尼拉方麵仍然占據著海上力量的優勢,就是科奎拉對馬尼拉大帆船的改造計劃,他的理由很充分,馬尼拉得不到足夠的明國商品,還麵臨著重大的海上威脅,就必須把大帆船改造成戰艦,但如果得到足夠的明國商品了呢?


    麵對大帆船貿易帶來的高額利潤,無論是西班牙本土,還是大量參與走私的新西班牙總督區高官、各個天主教會,都會對科奎拉施加壓力,至少像去年那樣,用兩艘普通的商船湊合過去的行為就遭遇阻力了。


    胡椒的利潤低,數量大,占據船艙空間,瓷器重量大,需要更大的載重噸,一旦這兩種商品成為主流,想要繼續大帆船貿易,那就必須用真正的馬尼拉大帆船來運輸,而且是兩艘。


    這個計劃一旦成功,就必然會減少菲律賓都督區主力艦的數量,即便不成功,也會給都督區帶來分裂。


    “好吧閣下,您的智慧真是令人讚歎,我會告知商人團體的。”施羅寶有些不情願的說道。


    李明勳笑了笑:“當然這需要您的配合,但社團可以承擔其中的大部分,至於總督先生您自己的貿易份額,就不再這分配之中了。”


    施羅寶微微頷首,這意味著對自己的走私行為,就沒有任何限製了。


    “非常感謝您的慷慨,閣下,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如何讓這些商品安全的抵達馬尼拉。您知道,您的艦隊和私掠船已經封鎖了那個港口。”施羅寶誠懇的問道。


    李明勳微微一笑,道:“其實很簡單,艦隊和私掠船都會遵循社團製定的嚴格規章製度,我可以向你們葡萄牙商船頒發秘密的貿易證書,出示證書就會免受騷擾,當然,私掠船和破交艦隊我也會另行通知的。”


    “可是這仍然無法保證足夠的安全。”施羅寶微笑說道。


    李明勳見他神色,自然知道他有法子,於是說道:“您似乎早有計劃,請說一說。”


    施羅寶輕咳一聲:“我希望您能讓您的保險部門為我們前往馬尼拉的商船頒發秘密的保險契約,擔保所有的貿易船不受海盜的威脅。”


    “那保險費用可不會很低。”李明勳直接說道。


    菲律賓區域一直是海盜猖獗的地區,不僅是社團的私掠船,還有大量的荷蘭人或者那些蘇丹國支持的海盜,有海盜的地區,保險費用都是出奇的高,以至於很多航線根本不能設立保險,而且橫穿整個南中國海還麵臨著風暴的威脅,保險費用超過總價的百分之二十很正常。


    “我們希望保險費用是總價的百分之七。”施羅寶認真說道。


    李明勳笑了笑:“這不可能,總督先生,社團的保險不是公益事業。”


    施羅寶笑道:“請您聽我解釋,再做定論。”


    施羅寶站起身,從禮物之中找到一個小盒子,打開之後是一艘船的模型,這艘船三桅全帆的亞哈特帆船,製造的頗為精美,而下麵還有一個小冊子,介紹了這種船型的數據,從大小、載重量到結構、船材都有介紹,最後是價格,看得出來,這是社團的手筆,而從冊子的最後一頁,寫著台北造船廠的字樣。


    台北造船廠是社團第二大造船廠,從一開始隻有修船能力,逐漸可以建造快蟹、長龍這類槳帆船,然後是通報船、護衛艦,繼而是快速運輸船,隨著江南商人的大量湧入,台北造船廠迅速湧入了來自大明的資本力量,繼而變成了官商合辦的造船廠,海軍軍艦份額迅速被壓縮,主要製造的是各類商船,社團航運部門那些裝配了歐式舵改造的大沙船就是台北造船廠的傑作。


    如今台北造船廠最成熟的船型有兩種,一種是七丈的沙船或者福船,這類船造價低廉,而且二十四個水手就能操控,是許多大明商人的摯愛,另一種就是亞哈特船。


    隨著香港開埠和永寧城向商業夥伴開放,遠洋航運逐漸興起,中國傳統的船型需要大量的港口支持,對抗風暴的能力也差,所以不太適合,而縱帆船這類逐漸發展出的捕鯨船和快速貨運船運力太低,經過對比和分析,現在所有的船型之中,亞哈特船在運載能力,成本和遠洋性能長做到了最佳的平衡,在歐洲,類似的船隻已經作為向美洲運送移民的主力。


    社團也從台北訂購了大量的亞哈特,用於對永寧的移民行動,同樣,這類亞哈特船也向許多關係密切的商業夥伴開放,英國東印度公司,南洋華商和對南洋貿易的商人成為了訂購主力。


    從介紹的小冊子可以看出,這類改進版本的亞哈特船擁有排水量達到四百噸,龍骨長二十米,船身則近三十米,吃水在三點五米左右,除了擁有超過二百五十噸的載貨能力,而且配有火炮,可以裝配多達六門的六磅炮,或者八門四磅炮,當然,回旋炮也是酌情裝配。


    依舊采用軟帆,帆裝也可以根據財力進行選配,最高的配置全帆狀態下速度達到了八節,火力也足夠讓那些隻有槳帆船的南洋海盜膽寒,也是護衛艦及以下軍艦難啃的硬骨頭。


    李明勳擺弄著這個船模,無奈的搖搖頭,施羅寶果然是個談判高手,不經意間就要讓社團向其提供武裝船隻,施羅寶說道:“澳門商會想要從您的造船廠購買三艘或者四艘這類船隻,用以對馬尼拉的貿易活動,而社團提供的保險不需要承擔西班牙人帶來的風險,那麽保險費用就可以適當的降低,百分之七已經是非常合算的了。”


    正如施羅寶所說,亞哈特船組成的武裝船隊擁有對付一般海盜的能力,其遠海航行能力也不差,對待各類風險的能力自然降低了不少,如果不負責西班牙人帶來的意外,那百分之七的份額似乎也是可以承受的。


    李明勳把那船模放在了桌子上,微笑說道:“總督先生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有一點,我並不是專業的保險專員,無法對馬尼拉航線的風險作出評估,而且不同時節的保險費用也不同,這樣吧,我會告訴保險部,對葡萄牙商人用亞哈特船進行澳門-馬尼拉航線的貿易進行審批,保險費用最高不會超過百分之十,您如果想要降低保險費用,那就請在商船質量、出航時節、水手選配等方麵下功夫吧。”


    施羅寶微微點頭,這已經在葡萄牙商人願意承擔的範圍內了,李明勳走到辦公桌上,寫了一個條子,蓋上印章,說道:“總督先生可以讓人拿這個條子去台北,他們會優先向你們提供已經製造好的亞哈特船,一共三艘,當然,如果沒有的話,那裏的行政長官會幫您從航運部門調配現成的亞哈特船,當然,產生的違約金或者改裝費需要你們的商人承擔了。”


    “多謝閣下的好意,非常感謝!”施羅寶連忙說道。


    葡萄牙商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展開對馬尼拉的貿易了,原因很簡單,馬尼拉已經兩年沒有正常的進行貿易了,如果今年還沒有一定規模,或許明年來的美洲白銀份額會降低,至少那個走私商人可沒有那麽多的耐心,必須趕在六月馬尼拉大帆船返回之前完成貿易,而李明勳也支持這樣,他倒是要看看,六月大帆船的時候,科奎拉還能不能頂住壓力,派遣武裝商船糊弄!


    李明勳客氣的留下施羅寶吃晚餐,但是施羅寶一心要把好消息通知那些葡萄牙商人,離開了辦公室後直達葡萄牙商駐澳門的商社大樓,而李明勳招來烏穆,對他說道:“烏穆,你找幾個仆人來,把我的辦公室收拾幹淨,告訴大樓的每個人,今天下班之前一定要把自己的崗位打掃的一塵不染,把我的命令通知阿姆,告訴他,帶上守備隊和治安官,今天晚上巡邏每一條街道,把那些喝醉的酒鬼扔遠一些。”


    烏穆笑了笑,說道:“主子,不就是沈大人要來嘛,何必搞得這麽隆重,跟小媳婦回娘家似的。”


    李明勳道:“你懂什麽,社團的重心現在菲律賓,無力滿足沈猶龍對我們的要求,我隻能在這些表麵功夫上做做文章,至少讓他知道,我沒有閑著。”


    烏穆臉色一緊,說道:“主子,您本來就沒有閑著,誰若敢說您的不是,我非得把他劈成兩半!”


    李明勳哈哈一笑,說道:“我們做好了裏子,更要做足麵子,讓人無可挑剔才是。”


    烏穆應了一聲,連忙去做了。


    李明勳原本以為沈猶龍會擺開總督儀仗前來香港,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沈猶龍隻帶了兒子沈達春一起來,二人穿著樸素,從廣東上了一艘小型的平底貨船,便是南下了香港。


    這艘船是沈猶龍隨意挑選的,交了幾個銅板就上了船,期間船主還管了一頓飯,不過是些青菜豆腐,沈猶龍倒也樂得閑在,與船主坐在一起,邊吃邊聊。


    “老夫看你船上也就五六個人,還有女人,這麽一船貨物,也不怕海賊打劫?”沈猶龍問道。


    那船主也是健談的,打開一旁的貨艙蓋子,說道:“您瞅瞅,都是些蘿卜白菜之類的玩意,誰劫?再者說了,從這裏到香港,海賊都被東番那社團收拾的差不多了,就連那些民都有了活計,很少遇到賊人了。”


    “你運這麽些菜去香港作甚?”沈猶龍問道。


    沈達春道:“父親有所不知,如今香港有五六萬人,卻不產出糧食肉菜,平日都是新安左近來供給,而如今北風要停,那些南洋船要返航,正是菜價最高的時候。”


    “這位小先生知道的不少,顯然是在香港呆過的。”船主笑嗬嗬的說道。


    “遇到海賊也不怕,他們要船給船,要貨給貨,隻要別禍害我們就行了。”船娘笑嗬嗬端來一盤豆腐拌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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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倒是奇了,沒有了船,你們如何營生?”沈猶龍滿臉不解。


    船主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遞給了沈猶龍,說道:“您看看,這叫保險單,我這一船貨也就值一百二十兩,和船、人一起作價五百兩,這一趟隻向廣東那邊的保險社交十兩,這船貨就有人作保了,無論是被海盜劫了,還是遇風沉了,隻要有人證明,就能按照成本賠,嘿嘿,這樣我們就能安心買賣了,無論怎麽樣都不會虧本!”


    沈猶龍接過來看了看,眉頭微皺,說:“這豈不是向你們收了百中抽二的稅款嗎?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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