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社團的大軍來到南京城外的時候,楊莽帶了幾十個人跑了過來,看到李明勳,激動的說道:“閣下,終於等到您了,真是菩薩保佑。”


    李明勳問:“楊莽,城中如何?”


    楊莽說:“昨日來了一股子韃子白甲,說是要城中官紳剃發,百姓不剃,惹的南京大亂,許多人聽說揚州被屠的事情,攜家帶口的逃走,不少人在城中搶掠鬧事,皇宮的假太子和那些剃發的勳戚都是不管,鬧騰了一個晚上,城中跑了大半人,不跑的,不管官紳百姓,多是已經剃發了。”


    李明勳重重點頭,如此的話就能辨明忠奸了,他的目的就是趁著南京處於‘無政府’狀態,且沒有大軍守護,來好好的搶一把,縱然社團素來軍紀嚴明,但是一旦放開禁令,也難以約束那些殺紅眼搶動了心的士卒,如今不願意剃發的已經跑了,再縱兵搶掠,便是出了問題,那些死難者也冤枉不到哪裏去。


    “好,把向導分配得當,我們進城去。”李明勳當即命令道。


    楊莽說:“是的,快些進城,城中那些剃發的家夥,聽聞社團義旅趕到,要清算漢奸,許多人都是跑了,其中不少勳貴也是如此。”


    不消多時,一聲號炮從城門響起,繼而南京周邊炮聲大作,顯然諸軍已經抵達位置,李明勳讓人連發三聲號炮,趁著淩晨,衝進了南京城中。


    精銳的陸戰隊和護衛隊按照向導的指示,找到一個個目標,一看屋宇華貴,朱紫華貴,便知道不是勳貴就是官紳,直接踹門而去,看到滿門男丁都已經剃發,首領當即喊道:“此乃剃發官紳,賣國漢奸,民族罪人,速速緝拿,按照執政官法令,抄家!”


    “老夫乃是大明禮部侍郎........。”為首一老朽憤慨喊道,卻被一士兵用槍托砸碎了下巴,喝道:“兀那奸賊,休要與老子胡扯,快快說出銀庫所在,若有不實,老子用刺刀在你身上捅幾個血窟窿!”


    “把他兒孫妻妾拉來,實話實說的,饒了狗命,膽敢胡說,一律誅殺!”


    南京城中的混亂又是增添了幾分,到處都是男女老弱的喊叫之聲,一個個剃發男人被從家中拉出,詢問藏銀所在,稍微猶豫的就是被切手切腳,實話實說的,取出銀子,才饒得性命,但是也有不同,凡是在朝中為官,拿朝廷俸祿糧米的,便是實話實說,是落得被斬首的命運,其家中女眷,無論妻妾丫頭,全是一律綁縛,押到船上去。


    “楊莽,這裏的事情你莫要參與,我給你一百人,速速去找船,凡是能在長江航行的船隻一律找來,莫問手段,此番定然有大收獲!”李明勳吩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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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莽領命而去,鄭森在一旁看的真切,約束住那些也想參與搶掠的鄭軍士兵,喝問道:“李明勳,你果然狼子野心,竟然趁國難當頭,搶掠國都,禍害朝廷,其罪當誅!”


    李明勳看了看他拔出一半的佩刀,嗬嗬一笑:“你鄭家軍隊搶掠百姓就行,我搶那些作威作福的蠹蟲大奸就不行了嗎,你鄭公子倒真是好算計啊。你隨我一起來,看看我麾下士卒是如何做事的!”


    二人在幾十個護衛護從下進入城中,隻見社團精兵和武裝水手在街道之中來回奔馳,遇門就踹,進去之後,抓住男人看其頭發仍在,便是喝道:“爾乃忠民順民,沒有剃發,但韃虜不日將至,定然要爾等剃發易服,若是要保住這華夏衣冠,便是找船去泗礁山,去台灣,出海保發去吧!”


    然而,更多的時候則是看到諸多官紳勳貴被成串的牽到街道之上,拷掠錢財,最終落得身死的下場,鄭森看的全身顫抖,他隨意抓起一人,看清那張臉,竟然是國子監中的一位老師,鄭森喝問:“我在國子監求學,你日日以道德文章相教,如今東虜將至,你的忠心哪裏去了,為何剃發,為何剃發!”


    那人看清鄭森,道:“大勢已去,朱明不得民心,我何必為其殉葬,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你也是早早剃發。”


    “是啊,良禽擇木而棲,我等寒窗苦讀數十載,不就是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如今明朝腐朽墮落,大清如日中天,我等當.......。”另一人出言說到,說到一半,卻是見寒光一閃,鄭森手中倭刀已經劈斬下他的腦袋。


    鄭森恍若瘋了一般,在街道之上,見到剃發之人便是連連砍殺,嘴裏大吼:“爾等士紳勳貴,國朝待爾等優渥,旁人能降,爾等不可降,如今剃發,盡是該死,該死.......。”


    鄭森連連砍殺幾十人,砍全身沒了力氣,刀也卷刃,方喘著粗氣,坐在地上,李明勳對士卒們說道:“去做事吧,注意分寸!”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大明何曾有一絲一毫對不起他們.......怎麽會這樣,怎會這樣....。”鄭森坐在地上,兀自呢喃。


    李明勳蹲在那裏,道:“鄭公子,這就受不住了,文人的無恥你還沒有見識呢。”


    “你想怎麽樣?”鄭森怒目而視。


    李明勳道:“鄭公子,錢謙益還在城中呢。”


    鄭森翻身而起,看著滿街的屍身,他道:“我倒是忘記此事,城中大亂,我當護從恩師撤離。”


    李明勳指了指那滿是豁口的倭刀說道:“鄭公子,我就怕你見了他,非得用這把刀活劈了他呀。”


    錢府。


    大明禮部尚書錢謙益坐在正堂,柳如是侍立在一旁,聽得奴仆在那裏稟告。


    “清軍如今已經占了鎮江,正一路燒殺往南京而來,天子率軍逃往蕪湖,卻不曾想遭遇地方鄉紳阻礙,八千兵馬損折大半,首輔馬大人去了杭州,昨日清軍使者前來宣剃發令,如今勳貴大臣多是已經剃發,徐國公,趙伯爺也是如此,隻不過不知哪裏來了一飆人馬,正在城中搶掠,貴人們或潛藏,或逃離,如今城中無人主事......。”


    “好了,你去吧。”柳如是淡淡說道,對錢謙益道:“老爺,我們快些收拾東西,去蕪湖,隻要天子在,大明就有希望。”


    那奴仆卻是未走,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說道:“這是趙伯爺昨日下午派人送來的,但那送信人受阻,方才送來。”


    柳如是接過拆看一看,冷冷笑道:“勳貴當真無恥,王朝恩養其三百載,寵渥優榮,如今竟然在國難之時做叛逆之人,嗬嗬,當真是禽獸不如,還敢邀請老爺為東林之首,百官代表,出城迎接韃酋,當真是癡人說夢........。”


    柳如是慷慨激昂的說著,卻見錢謙益一言不發,歎氣一聲,不敢看柳如是的眼睛。


    “老爺,你........。”柳如是忽然變了臉色,失聲問道。


    錢謙益閉著眼,老淚溢出,道:“河東君,大明可亡,天下不能亡,若我等都不侍奉新朝,何人去傳承周禮,何人看顧天下士子........。”


    柳如是雙眼流淚,後退幾步,一直被牆壁擋住,無法相信這話是從錢謙益嘴裏說出來的,她問:“昨日旁人剃發,獨你不剃,我還心中自豪,能有你相伴.......。”


    錢謙益道:“清國大人早有命令,剃兵不剃民,剃將不剃官,我自然不用剃發!”


    柳如是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小事兒:“枉我一直認為你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錚錚鐵骨的真君子,想不到.......,衣冠禽獸!”


    柳如是轉身出門,跑到花園,直接躍身進入小湖之中,錢謙益那裏會讓柳如是死,帶著仆從趕到把她撈起來,柳如是滿身是水,跪在那裏:“老爺,你是東林楷模,文壇泰鬥,又是天下士子之表率,如何能投降滿清,你若是降了,那天下還有哪個讀書人可以不降呢,老爺,隨我一起殉國吧,保全錢家幾代忠義名聲。”


    錢謙益看著柳如是,聽得她如此真誠,心中想到日後在大明與滿清之間兩頭不討好,想到日後要與腥膻為伍,與犬羊夷狄為伴,倒是也有一絲想要解脫的心思,他走到湖邊,緩緩步入,柳如是在一旁鼓勵:“如是願與您同生共死.......。”


    腳踏進水中,一股涼氣讓錢謙益心中清明,他想到了高官厚祿和這花花世界,心道:“不,我不能殉國.......,我留有一條性命,對我華夏才更有用處。”


    “為什麽?”柳如是呼喊道。


    錢謙益腦袋一扭,咬牙道:“水太涼了,不能下!”


    “啊哈哈,好一個水太涼,真是殉國但恐水太涼,剃發隻因頭皮癢啊!”李明勳的笑聲從院子一側傳來,隻見他帶來兵丁數十人衝進院中,控製了錢謙益的府邸。


    “李......李明勳,你為何在此!”錢謙益此時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李明勳,他驚叫出聲。


    李明勳笑了笑,說道:“我來看戲啊,我就是想看看國難之時,平日裏滿口道德文章,一臉道貌岸然的禮部尚書錢謙益大人是如何抉擇的,喲,您沒有剃發,倒是出乎我的想象。”


    “剃發不剃發有什麽區別呢,他心中早已是奴顏婢膝,隻想著代表滿城奸賊,去找虜酋請降,博得一個好前程呢........。”柳如是心灰意冷,在一旁冷冷說道。


    鄭森詫異問道:“當真?”


    柳如是道:“書信還在堂中,你自行去看便是。”


    錢謙益攔住鄭森,道:“這是老夫之事,與爾等無關,我心中自然有難言之隱,也有不可言說之秘策,爾等才疏學淺,經驗不足,定然是不理解的。速速離開老夫府邸,你我本就道不同,各走各的就是了,他日史書工筆,萬民輿情,自有公論!”


    李明勳笑了笑:“那麽久遠的事情我可等不及,也不在乎,錢謙益,你身為大明朝廷明國,漢人之屬,如今背叛國家和民族,我宣布你為國賊叛逆,民族罪人,曆朝曆代,古今中外,對待叛逆唯有一條,抄家!滅族!”


    錢謙益後退兩步,驚恐問道:“你......你敢殺我!”


    “你這漢奸國賊,為何不敢!”李明勳喝道,已經長刀在手。


    鄭森忽然從堂中跑來,喝道:“慢著!”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既為錢謙益之徒,就不能坐視你殺他!”鄭森擋在了李明勳麵前,回頭問道:“錢大人,你跟我走吧,天子尚在,大明亦有機會收拾河山.......。”


    錢謙益本就想投降,如今又有李明勳在側,更是不肯屈服,說道:“我意已決,不可轉爾!”


    “鄭森,如今大明崩潰,滿清定鼎天下不過旦夕之間,我何嚐不想收複山河,可如今形勢已經不由人了,老夫已經決意屈身侍虜,忍辱負重,所想所做,俱是為了大明,為了華夏,爾等如何知老夫苦心,他日大明恢複江山,一切自有公斷。”錢謙益見鄭森猶自堅持,當即說道。


    鄭森嗬嗬一笑:“哈哈,我不知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我鄭森大好男兒,卻是瞎了眼睛,拜你為師,當初你賜字大木於我,今日便是全然還你,從今往後,吾乃大明忠臣鄭森,而非你錢謙益之徒鄭大木了,今日割袍斷義,徹底斷了這師徒名分!他日再見你,自當親手斬下你的腦袋!”


    說罷,鄭森揮刀隔斷袍服,扔在地上。


    李明勳在一旁看著,聳聳肩:“你非要親手斬他腦袋,倒是讓我不能殺他了。”


    鄭森看著李明勳,抱拳道:“往日是鄭森多有得罪,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鄭森今日是不能看你殺他的。”


    李明勳略略點頭,心道錢謙益這等奸賊,此時殺了,旁人還誤以為自己有私心,這等文人對日後大局影響也不大,留著滿清也是無用,留著也就留著吧,他道:“那就饒這老賊一條狗命,但殺人不行,抄家卻是不能放過,來人,抄家!”


    士卒蜂擁而入,砸牆拆屋,尋找銀兩,一時之間,錢府雞飛狗跳,半日功夫便是抄得家財三十多萬,還有不少珍貴古玩文物,想來這並非錢謙益全部家財,但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李明勳從中搬出一個箱子,放在柳如是麵前,說道:“錢謙益該死,你河東君卻是無罪,看在香君的麵子上,這些銀子就做你嫁妝留下,他日我收拾山河,若再見你與錢謙益這奸賊在一起,那是要當罪臣親屬論處的!”


    柳如是看著李明勳離開的背影,道:“我曾笑,如是夫文豪,香君侍蠻夫,如今看來,倒是我錯了.......。”


    從五月十日開始,搶掠一直持續到十三日的晚間,派遣出的斥候報告,滿清大軍已經向南京而來,僅僅是李成棟的綠營前鋒就有兩萬餘人,李明勳當即下令收兵,把抄家所得的錢財貨物全部裝上船隻,貨運沙船和奪來的大船共計七十餘艘全部裝滿,金銀等貴重物品多是裝在了通報船上。


    五月十五日,多鐸趕到,看到的是洪武門外,跪地請降的文臣勳戚,看到一個個光亮的腦袋,一根根纖細的老鼠尾巴,已經得到南京情況的多鐸氣不打一處來。


    多鐸抄起馬鞭,對著地上跪著的家夥就是一陣猛抽,罵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誰讓你們剃發的,你們也配我上國衣冠,該死,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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