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公債的發行便的非常順利,由林謙負責,香港行政長官區提供財務和行政人員輔助,因為在移民局做出的重大貢獻,林謙正式成為了社團的第十一位元老,順理成章的獲得了呂宋行政長官區行政長官的職位。


    五日的時間,戰爭公債銷售一空,豪商們的熱情依舊沒有控製住的意思,林謙按照李明勳的指示,除了向豪商們推薦入股聯合銀行,隻能告知等待第二批戰爭公債的發行,第一批二百萬兩的公債僅僅用於對西班牙人的戰爭和奪取呂宋島,如果戰局繼續推進,那麽還會發行第二批公債,即便會出現停戰,那麽呂宋行政區也會組織拓殖營,對呂宋島全島進行征服,而那個時候同樣需要發行公債募集軍餉。


    李明勳沒有管戰爭公債的事情,這個戰爭公債的目的絕對不是為第二次榮耀遠征提供軍費那般簡單,戰爭公債是在紛繁複雜的南洋諸多勢力之中為社團拉攏屬於自己的那一批,如果公債發行失敗或者不足,社團也會向聯合銀行借貸,或者直接動用裝備費,反正無論如何第二次榮耀遠征是必須要打的,一仗而定南洋,這是戰略。


    元老院或者一些年輕的將軍也質疑過戰爭公債,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戰爭公債與呂宋行政區的議員掛鉤,會導致大權旁落,當然他們不擔心社團會失去對呂宋的統治,畢竟社團擁有這些人難以企及的軍事力量,他們擔心的這第三塊土地會被異族統治,畢竟從公債發行就可以看出,最積極的是天方教和印度商人,繼而是南洋華商,社團在大陸的合作夥伴不想把家財扔到海外,他們更喜歡入股聯合銀行。


    但李明勳絲毫不擔心,呂宋會和剛剛經曆變革的香港一樣,最終的結局會引入選舉製度,隻是對擁有選舉權的公民資產進行了限定,而希望擁有被選舉權的人資產要求更高,可以想見,當呂宋進入社團控製之下,成為議員的異域商人會大量湧入,帶來自己的家人,投身種植園和開礦,為呂宋的發展投入第一桶金,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遷徙到呂宋的將是華人,即便他們人數不如土著,但土著多是沒有選舉權的奴隸,華人掌握了選舉權,他們會更加傾向於自己的民族和文明。


    短期內通知呂宋靠的是軍事和威權,長期卻是製度和文明,所以呂宋隻能屬於社團,屬於華夏。


    李明勳麽有理會自己人和外人是怎麽想的,整個十月他一直在忙碌第二次榮耀遠征的事情,時間在情報分析和兵棋推演之中渡過,沙漏中的沙子每掉落一顆,鍾聲每響起一次,他都對菲律賓的西班牙人多一些理解,對這次遠征多一分把握。


    不斷有人從從社團的各個行政區趕到香港,士兵、軍餉、物資、武器和艦隊,一一匯聚而來,當北風呼嘯而來的時候,第二次榮耀遠征終於開始。


    這兩個月,圍繞著社團遠征的話題正在快速增加和擴張,越來越多的人把社團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相提並論,南洋、泰西和印度洋周邊的商人對這樣一個崛起的龐然大物形成了自己的定義,騰龍商社這個名字更多出現在正式的會談和政治文書之中,商人們更喜歡用惡龍公司來稱呼社團。


    每個人都知道,此次遠征是惡龍要與西班牙人決一雌雄,這是一場改變南洋政治格局的戰爭,一直到十一月初,社團發出消息,榮耀遠征軍中的大艦隊會經過香港,從香港島和新界之間的海峽穿過,向支持此次遠征的公債持有人。


    這是招搖過市!旁觀者如此想。


    不,這是赤裸裸的炫耀武力!社團的對手和敵人如此認定。


    一時間,無數的目光落在了香港,更多得到消息的有心人匆匆趕來,他們屬於公債持有人,兩廣的大縉紳,南洋諸國的特權商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代表,葡萄牙商會,還有來自菲律賓的密探。


    林林總總,無數人注視著香港,一直到遠征軍大艦隊從海峽駛過,大艦隊的第一艘軍艦就是遠征軍的旗艦,剛剛下水的青龍號,擁有兩千二百噸的巨大體量,多達七十四門十二磅以上的巨炮,高大厚重的舷牆,筆直刺天的桅杆,帶來了讓人窒息的壓迫氣勢,如泰山壓頂,引的岸邊的人們驚叫起來:“是戰列艦,真真正正的戰列艦!”


    對海軍戰艦熟悉的人知道,這艘青龍號在這個時代的海軍之中算不得最強,畢竟它的武備最強也不過是二十四磅炮,而在歐洲,英國的旗艦海上主權號擁有超過它的排水量,一百多門的火炮,其中還有足夠讓山崩地裂的四十二磅重炮,那才是真正的巨艦,讓荷蘭人不敢安眠的‘金色魔鬼’。


    但他們更加清楚,這是整個東方最強的軍艦,沒有之一,在東印度地區,沒有任何一艘軍艦、武裝商船能夠及的上它的體量,西班牙人的馬尼拉大帆船不行,荷蘭人的歸國東印度帆船也不行。但是人們也知道,一艘巨艦改變不了什麽,真正的問題是,社團究竟有多少軍艦。


    號角聲響徹香港,人們歡呼不斷,一艘一艘的主力艦從碼頭邊行駛而過,青龍號之後便是社團主力艦中的中堅,逆戟鯨級主力艦,逆戟鯨、長須鯨、座頭鯨.......。當主力艦的數量超過五艘的時候,一些人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勉強,也有一些人保持著不出所料的表情。


    六艘千噸主力艦航行而過,繼而是虎鯊和白鯊兩艘主力艦,那些不出所料的人也笑的勉強,原本笑容勉強的人根本笑不出來了。


    繼而是三艘大型巡航艦,體型和武備已經達到了主力艦的級別,人群開始騷動,看熱鬧的百姓在大聲歡呼,公債持有人知道社團主力艦數量遠勝西班牙人,更是激動的載歌載舞,而少數人臉色蒼白,還有人偷偷攥緊了拳頭,居心叵測的人不再醉心於戰艦數量,他們擠到前麵,細細觀察上的火炮數量和等級,準備把情報做的更詳實一些。


    當大艦隊的主力艦們耀武揚威完畢,人們得到消息,更多的軍艦從外海駛過,香港一片沸騰,消息以香港為中心,在夜幕的掩護下,通過傳騎、斥候和通報船向四麵八方傳遞,很快送達東方的各個角落,很多實權人物會得到一份相差不多的情報,讓李明勳成為東方海域的焦點,畏懼、欽佩有之,憎恨、謾罵居多,幾乎所有的人都明白,這是騰龍商社在向舊有的東方秩序和格局發起挑戰,是真正的惡龍咆哮。


    福建,安平。


    鄭鴻逵從馬上下來,走進了鄭家的宅院,年關將近,處於前線的他總要回去交代一些私事,順便去看望鄭芝龍。


    在半路上,鄭鴻逵就接到了來自香港的消息,他感慨了許久,終究是無能為力,他走到鄭芝龍的書房外,還未曾進入,便是發現虛掩的門內滿是狼藉,低聲是瓷器碎片和各類書籍,裏麵不斷傳來鄭芝龍和鄭森父子的咆哮爭吵。


    “我早就說過,父親過於故步自封了,我鄭家獨霸中國沿海二十多年了,但還是暮氣沉沉的老樣子,若是父親有那李明勳一半的野心,鄭家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閩海王有名無實,國朝敗壞至此!就算是現在,您依舊是爭權奪利,自保為上,父親,若是大明亡了,您要這南安侯的爵位有什麽用!”鄭森的聲音極大,說話也是不客氣,自從他得知香港的事情之後,受了極大的刺激,已經和鄭芝龍爭吵了一個早上。


    鄭芝龍喝道:“你莫要以為讀了幾年聖賢書就知天下事,天下大事哪有你說的那般簡單,我們不爭,旁人就會爭,等旁人爭到了,鄭家還有好嗎?最終還不是看誰的刀把子硬!”


    “你看看你這些年做了什麽,對朝廷陽奉陰違,對下屬縱容放鬆,你再看看李明勳,短短幾年功夫,有了那麽大陣仗.......。”


    咣當一聲,鄭芝龍踹翻了桌子,喝罵道:“枉你讀了這些年的書,怎麽一點沒有學到忠孝之道,對為父為何無一絲敬意,誰給你在為父麵前大呼小叫的膽量,你滾出去,滾出去!”


    鄭森怒氣衝衝的走出了書房,看到鄭鴻逵,重重哼了一聲,甩袖離開。


    鄭鴻逵歎息一聲,進了房門,滿地狼藉,竟無一處可以下腳,鄭芝龍看到鄭鴻逵來了,深感臉上無光,怒道:“這個小畜生,讀書都讀迂了,滿腦袋都是忠孝仁義,他朱家有什麽好的,天子嘴上恨無一女嫁阿森,但怎麽就能從宗室裏選一嫡女去聯姻東番李氏!這般親疏有別,阿森這個小畜生,還整日要匡扶大明,大明和大清有什麽區別,誰當皇帝也輪不到我鄭家當!”


    “大哥,別說氣話了,讓旁人聽到不好!”鄭鴻逵關上書房的門,忙勸解道。


    鄭芝龍長出一口氣,也覺的自己說話不妥,擺擺手:“罷了罷了,到底是自己的生的,我就不和他計較了。”


    鄭鴻逵找遍書房,找了兩個沒壞的杯子,各自倒了一杯茶,問道:“大哥一定要讓我來一趟,是為了什麽事兒?”


    鄭芝龍臉色忽然凝重,說道:“東番的實力你在江南見識過,此次香港的事情你也聽說了,你覺得如何?”


    “哎,東番實力強勁,夾板巨艦強橫,銃炮犀利,如今實力怕是超過了呂宋的西班牙人了。”鄭鴻逵說道。


    鄭芝龍道:“如今我鄭家是大明第一強藩,海陸兼備,原也不必怯他東番,隻是最近風頭有些不對,先是朝廷引導入股那聯合銀行,繼而皇帝要和東番姻親,想來南洋的戰事一完,東番怕是要上岸了吧,那個時候,我鄭家可就不是大明不可或缺的強藩了。”


    “大哥的意思是,皇帝有意讓東番分我鄭家的勢?”鄭鴻逵臉色微變,認真起來。


    “左右平衡,內外相製,這不就是帝王之術嗎?咱們這位天子,隻是生不逢時罷了.......。”鄭芝龍淡淡說道,忽然又提及一事:“陳兄弟的事兒,我怕是無能為力了!”


    “大哥,天子這是鐵了心要對付您啊。”鄭鴻逵說道。


    二人所說的陳兄弟是前任廣東總兵陳謙,這人是鄭芝龍的好友,算是鄭藩在廣東的親密盟友,隆武登基之後,便是借著禦史彈劾,把陳謙抓住下獄,實際上,陳謙那點事不算什麽,特別是山河破碎的時候,皇帝有些小題大做了,但皇帝的本意就是小題大做,敲打一些把持軍權的鄭芝龍,看看這個家夥究竟能為自己的親信做到哪一步,說白了就是政治試探。


    “咱們弟兄握著軍權,連皇帝都在咱們身邊,也不怕他玩出什麽幺蛾子,但為兄擔心的是東番!”鄭芝龍壓低了聲音,說道。


    “東番?他們不是一直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嗎?”鄭鴻逵卻是不明白了。


    鄭芝龍擺擺手,說道:“以往東番的注意力在咱們顧及不到的地兒,但南洋的事兒一了,怕是要把重心放在大陸了,咱們鄭家在福建是樹大根深,但是在其他地方呢?”


    鄭鴻逵眼睛忽然瞪大,說:“大哥的意思是,兩廣!”


    鄭芝龍重重點頭:“正是兩廣,兩廣總督沈猶龍與李明勳關係匪淺,兩廣的士紳因為香港的事兒也是他的依仗,隻要東番布局大陸,兩廣便是其根基啊,那個時候,咱們鄭家還有好兒嗎?”


    鄭鴻逵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說道:“大哥,大敵當前,這個時候可萬萬不能再內鬥了,若是沒了廣東,咱怎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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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用弄沒廣東,隻需要換個兩廣總督,廢了兩廣的新軍就行。兩廣沒有新軍,鄭藩就是朝廷唯一的依仗,無論皇帝還是東番,都不敢對咱輕舉妄動!”鄭芝龍低聲說道。


    鄭鴻逵深感有理,他與鄭芝龍出身草莽,受撫之後也是經常受製於縉紳權貴,如今在福建挾天子以令諸侯,著實過上了呼風喚雨的好日子,這種好日子一旦過上,就再難抽身。


    “那您的意思?”


    鄭芝龍道:“不用幹別的,你和鄭彩在前線的關鍵位置,隻需要幹一件事兒,鬧餉!”


    “鬧餉?”鄭鴻逵有些疑惑了。


    鄭芝龍嗬嗬一笑:“就是鬧餉,向朝廷伸手,朝廷自然沒錢,但是兩廣有錢,他沈猶龍光是租那新界就從東番得了一百萬兩銀子,截留稅賦,擠出軍餉,手裏少說有兩百萬,讓他練出新軍,咱們鄭家就是自掘墳墓,一定要把這些錢弄到手,充實咱們的軍隊。”


    “可是皇帝會同意嗎?”鄭鴻逵有些不敢相信。


    鄭芝龍道:“當然,皇帝也缺軍餉,他對曾櫻和沈猶龍這類和東番過從甚密的官員也不信任,皇帝想有一支忠於自己的親軍,大不了咱和皇帝二一添作五!”


    “那沈猶龍會答應?那李明勳怕是他不會看著沈猶龍從兩廣總督的位置上下來吧!”鄭鴻逵臉上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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