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社團時代還是合眾國時代,毫不客氣的說,中明合作的最大得利者就是瓊藩,而瓊藩得到合眾國最大支持可不是因為李明勳與林士章等人的私人關係,而是因為雙方存在的巨大共同利益。


    瓊藩藩地與合眾國各行政區相互給予最惠國待遇,雙方的商人可以在對方的領地內經商、生活,宛若在本國國內一般,瓊藩體係內,棉、糖、珠、鐵、瓷等各主要產業中,合眾國國有和私人企業都占據了很多的股份或者擁有強大的話語權,瓊藩是離不開合眾國的,而在政治方麵,非合眾國就瓊藩,而是瓊藩就中國。


    譬如在官製方麵,明末的混亂導致科舉製度無法有效組織,而軍閥藩鎮盛行更是讓科舉銷聲匿跡,特別是孫可望出滇抗清之後,士大夫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南明的軍隊和國土已經完全控製在藩鎮手裏,天子和官員已經是吉祥物的存在,瓊藩也不例外。


    在瓊藩開藩伊始,林士章、袁時中和黃蜚三大巨頭就派遣家族子侄接管了粵西所有重要的軍政官位,邁出了瓊藩獨立的第一步,即便是兩廣崩潰的時候,大量宗室、官員湧入瓊藩,瓊藩也隻是提供生存資料,連必要的待遇都不給,曾經有人亂兵打劫過瓊州府城周邊一村落,一連搶了七八個侍郎、尚書,十幾個伯爵公爵,還有不少的朱明宗室,對待這些人,瓊藩態度很強硬,要權沒有,要官沒有,要兵沒有,要錢也沒有,你若呆在瓊藩,頂多給你一片立錐之地,一塊耕耘之土,若是不願,請去雲貴找天子。


    而瓊藩的‘中國化’卻是剛剛開始,在統戰學堂建立之後,瓊藩派遣數百名年輕學子前往濟州學習軍事和治政,在統戰學堂在香港建立分院之後,數量更是多了,而這些學成歸來的學子也快速被安插到重要崗位,軍隊自然好說,軍令如山,旁人說不出什麽,但當統戰學堂政法係的學子被安置在各州府衙門的時候,引發了士大夫階層的巨大反彈,這群十年寒窗苦讀出來的進士、舉人都無處安置,怎麽能任用那些連科舉都不曾參與的人呢?


    為了這件事,林士章直接與讀書人動了刀子,但在任用上,林士章還是動了動腦筋,弄出了賜出身製度。


    林士章先是在瓊州府開辦了一個新式學堂,招收十二歲到十四歲的識字學員,畢業之後,前往香港統戰學堂政法係學習、或者留在粵西擔當吏員,而在統戰學堂學成之後就可以選擇回粵西參加工作,或者前往台北上國立大學,如此出現了初級、中級和高級學員,而林士章從永曆那裏要來了一大票的敕書,給所有參加工作的畢業學員賜出身,新式學堂畢業的賜秀才出身,統戰學堂畢業賜舉人出身,國立大學畢業的賜進士出身,生生把大明科舉的表和新式教育的裏結合在了一起,日後選用這些人,就按照出身來,賜進士就當進士用,賜舉人就當舉人任命,又胡亂塞了幾個正統的舉人、進士,直接奠定了瓊藩主導的官員任用體製。


    林士章不知道的是,這套生搬硬套的政治規矩在合眾國日後收複大陸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並且最終影響了日後中華民族的考試製度,而所謂的賜出身製度最終演變成了學曆製度,進士、舉人漸漸演變成了學位。


    而這套任用體製造成了瓊藩的藩地的官員、將領大多是合眾國培養的,這位日後兩國的合並打下了基礎,比統治階級的融合度更高的是經濟貿易的融合度,在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都與合眾國密不可分的情況下,瓊藩這個合眾國第一盟友的身份坐實讓人感覺放心。


    類似的官員任用體製同樣套用在晉藩身上,而李定國對此並無多少異議,隻是要求第一批前往統戰學堂學習的必須是晉藩那些將領的子侄,而在廣州、惠州兩地開辦的新式學堂,三年內隻招募晉藩子弟。


    李定國不是不知道這套製度的用意,但卻並未違反他的原則,瓊藩利用這套製度獲得了強大的軍力和極高的政治效率,李定國也想如此,而他的根本原則是反清,也僅僅是反清,複明不複明的與他無關,隻有朱明皇室和士大夫才會反對這類政治製度,李定國與這兩者的目標並不相同。


    而晉藩唯一讓合眾國有些不滿的是去對士紳階層的寬容,收複兩廣之後,李定國僅僅是抄家了廣東的藩、官、將、兵,而對士紳階層卻選擇了無視,即便是那些有族人在清廷為官,與三漢藩有姻親關係的士紳,也隻是收了一批贖罪銀,同樣是廣東,潮州的士紳就是全部被一網打盡。


    而李明勳更理解李定國的決策,他剛入廣東又以本地為藩地,如果一股腦消滅了士紳階層,那誰來幫他治理藩地、收取賦稅,他李定國脫離西南序列,帶走的隻有精兵沒有官僚階層,他又不能把自己的藩地交由粵西和合眾國派來的官員,至於那些腆著臉湊上來的大明遺老遺少,李定國更是不信任,還讓人以假冒大明官員為由抓了一大批。


    當然,晉藩與朱明優免士紳還是有著極大不同的,在治政方麵,特別是賦稅和土地製度上,李定國完全是拿來主義,把孫可望在雲南實行的簡單粗暴的一套直接用在了廣東,並加以改良,晉藩兵繼承了三漢藩所有的宅院和一半的土地,而其餘一半作為官田分配給窮苦百姓,以得民心支持,李定國用強製性的命令把土地的地租稅率降低到了一成,然後對百姓施以高稅率,與雲南一樣,每畝出產一成歸田主,五成歸百姓,四成歸晉藩,百姓受到的剝削大減,原先交給地主的租子成了交給朝廷的稅,晉藩實際上是從地主的身上割肉吃,而晉藩和瓊藩聯合宣布,把永曆八年以前的欠稅全部取消,無論是欠的滿清還是朱明,無論是隆武、永曆還是其他皇帝、監國征收的,全部取消。


    而在其他經濟政策方麵,李定國還是很給合眾國麵前,或者進行的補償,比如在錢製方麵,李定國雖然公告天下,除滿清錢外,所有錢幣都可以流通,但卻要求,但凡軍餉發放、官將開支、軍需采購和賦稅上繳,一律隻收中國銀圓和銅圓。


    幾番簡單粗暴的組合拳下來,廣州迎來了安定之後的經濟大發展,百姓豐足,經濟繁榮,為日後盟軍收複中華故土奠定了基礎。


    進入八月,整飭軍務已經實施了大半,大部分的軍閥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少數有二心者,多與秦藩孫可望甚至滿清聯絡,很快就被撲滅,而在藩鎮之中,順軍忠貞營和惠藩是最重要的,戰前答應二藩的條件依舊不變,但需要二藩接受瓊藩、晉藩的直接領導,顯然,二藩不會同意,也隻能由李明勳親自出麵解決。


    李明勳想要讓惠藩加入九龍開發公司,前往九龍地區殖民,以惠藩數千精兵,李明勳答應在下一次九龍開發公司公開募股集資的時候,為杜永和謀取百分之十的股權,但是被杜永和拒絕了。


    九龍開發公司中,李成棟的三個兒子是大股東,當初李成棟為東勳分家的時候,杜永和就與三義子鬧翻了,如何還能捏合在一起,杜永和也不願意繼續在兩廣為將,他曾與瓊藩、晉藩並列,一朝寄人籬下,他心中過不去這個坎兒。


    杜永和最終選擇前往南非,加入非洲公司前去殖民,而惠藩碩果僅存的四千六百名士兵(包含輔兵)中,有一千三百人願意隨主帥前往非洲,而李明勳在駿府為這些士兵和家屬劃了三萬畝免費的土地,而這些士兵將會全部加入非洲公司,成為其正式雇員,而在下一次擴股之中,公司雇員及直係親屬擁有股份的優先認購權。


    除此之外,杜永和說服了其中一千五百人前往了九龍地區,加入到了李成棟義子麾下,而條件則是由李明勳出麵公證,九龍公司的百分之七的股份屬於李成棟那未成年的兒子李元皓。


    至於其他的士兵,要麽加入瓊藩,要麽解甲歸田,有些變賣了廣東的家產之後,前往了台灣或者呂宋,或許這群經過了無數大戰的士兵想去一個真正能遠離戰爭的地方。


    而順軍忠貞營則麻煩很多了,他們畢竟建立過大順王朝,差一點完成了改朝換代,除了合眾國,骨子裏誰也瞧不起,瓊藩是朱明,晉藩是大西,都是大順曾經的仇敵,被他們吞並是絕對難以接受的,順軍既不想解甲歸田,也不想受製於人,他們還想活躍在這個舞台上,但在兩廣沒有地盤的情況下,順軍隻有兩條出路。


    “郢國公,你的顧慮我很清楚,但是目前,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在兩廣,你隻能從屬於瓊、晉二藩中的一個,如果你繼續獨立自主,我想可能要去夔東了。”李明勳頗為無奈的對高一功說道。


    所謂夔東就是明末抗清戰爭中,大陸最後一片抵抗區域,唯一四川、湖北、陝西的交界處,原本大順軍部分軍隊聯合當地的抗清地主武裝組成了聯盟,而原本曆史中,忠貞營最後一點骨血也是在那裏淪喪,隻是因為李明勳穿越,曆史軌跡已經完全改變。


    高一功麵色蒼白,他年紀漸長,有些體力不支了,他說道:“閣下,從兩廣前往夔東,實在艱險,關山阻隔,如何成行,且夔東已為滿清所困,既無糧草也無甲械,無法成大事。”


    從廣東前往夔東,需要穿越孫可望的占領區,在孫可望與合眾國一方事實敵對的情況下,誰也不敢保證孫可望會有動作,而穿過滿清敵占區更是困難,忠貞營可不隻有那七八千兵馬,還有三萬多家屬,帶上這麽多人穿越四省,萬裏遷徙,能活著一半到夔東就不錯了。


    “閣下,我順軍一脈可否義從於貴國。”高一功說道,這便是他想到的第二條路。


    合眾國軍隊體係內有義從兵,大多是山東農民武裝改變過來的,合計規模在萬餘人,此刻在濟州和青島要塞之間輪換,合眾國供給其武器糧餉,其為合眾國出戰,接受指揮,實際上更像是雇傭兵。


    “你是永曆天子親封的郢國公,如此作為可不合適。”李明勳略感為難,合眾國陸軍以往收編的義從軍都是農民起義武裝,雖說是明國人,但無明國官職爵位,而忠貞營是隆武天子所建,這位高一功又是永曆天子所封的國公,讓其義從合眾國,那就是公然挖朱明的牆角,今天能挖一個忠貞營,明天豈不是連晉藩和瓊藩也挖過去,雖說這二藩也在李明勳計劃之中,但與溫水煮青蛙的戰略不符合。


    以永曆政權文官和藩王那尿性,一旦真的如此操作,或許會對合眾國宣戰。


    忠貞營不值得合眾國為此冒險,也隻有瓊藩和晉藩值得,李明勳如果想冒天下之大不韙,索性給林士章、李定國元老身份,直接吞並了這二藩,那才不會得不償失。


    高一功跪在地上,誠懇說道:“元首閣下,滿清與我大順一脈有著血海深仇,我大順不可不報,請元首閣下為我部謀一出路。”


    李明勳扶起他,說道:“必正兄,若你執意抗清到底,那隻能委屈你忠貞營了。”


    高一功問:“請元首示下。”


    李明勳的方法很簡單,讓高一功率領忠貞營及全體家屬前往呂宋,脫離大明國籍,高一功也放棄大明爵位,在呂宋,接受當地行政長官區的雇傭,前往卡加延河穀拓殖,名為拓殖,實為改編,先讓其做雇傭兵,然後對忠貞營進行現代化改編,其軍官前往陸軍學堂接受教育,士兵接受陸軍訓練,使忠貞營軍製、戰術和裝備都與陸軍一樣,完成之後,以合格者重組一支兵馬,加入合眾國陸軍,高一功等忠貞營舊將仍為指揮官,以合眾國整編陸軍身份繼續參與抗清戰爭。


    本質上,就是讓忠貞營加入合眾國,在短期內,其將領一如以往忠貞營,好似從前一般,但隨著傷亡、退役,其中軍官和士兵都會被替換,忠貞營也隻有這個名字留下來。


    順軍仍然無法避免被吞並,隻是被合眾國吞並罷了,區別是,順軍一脈的將領士兵的利益可以得到保證,高一功最終選擇了這個方案,隻是提出了一個要求,如果自己死了,這支被李明勳命名為忠貞旅的軍隊要由李來亨率領,李明勳對此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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