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在壓製晉藩,維持團結方麵,晉藩藩主李定國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這個作用也僅限於潤滑劑而非決定性的,晉藩沒有一家獨大的關鍵還在於秦藩孫可望那十幾萬大軍的存在。


    李定國率領盟軍突襲安龍府,救出永曆皇帝安置在了昆明,獲得了對秦藩的政治優勢和輿論優勢,但必要的兵力優勢卻依舊沒有獲得,在不考慮白文選這個重要棋子的情況下,秦藩對晉藩還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但在晉藩之中唯有李定國一人知道白文選的存在,而在於秦藩的關係處置上,雙方都沉寂了下來。


    整個昆明城暗流湧動,各類政治博弈從未間斷,而與秦藩孫可望的卻保持了難得的平衡,雙方似乎都很有默契,沒有撕破臉,而在勢力範圍上,盟軍一方占領了雲南和滇川邊境,而貴州全部,黔川邊境和湖南西部的勢力範圍仍然屬於孫可望,甚至廣西依舊力所能及的向湘西奮戰的秦藩軍隊提供糧餉。


    在貴陽城,孫可望在整合力量,他對於安龍之戰中自己麾下兵馬的表現極為不滿意,事實上,眾多軍隊因為一句‘西府駕來’而臨陣倒戈的情況像是一泡尿滋醒了做皇帝夢的孫可望,孫可望對麾下軍隊充滿了不信任感,他需要進行整合,除了大肆加官進爵之外,孫可望事實上也放棄了稱帝的念頭,他現在要保住的不是皇位,而是在朱明體係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主地位,而在放棄了稱帝之後,秦藩確實團結了一些。


    盟軍這邊也樂得拖延,平衡晉藩勢力的關鍵還在於雲南的資源劃分和蜀王開藩,而安插親中派執掌雲南地方大權也需要時間來做,因此盟軍高層小心的處置與孫可望的關係。


    當然沒有人真的以為孫可望會回心轉意,李定國也是如此,那隻是朝中文官的幻想罷了,利用秦藩來平衡其他藩鎮特別是合眾國,他們自然希望西營在表麵上重歸於好,但二李卻從未如此想,李明勳要時間來經略雲南,而李定國更是借助這些‘仁至義盡’的友好政策讓孫可望‘眾叛親離’。


    皇帝移陛滇京,行宮設在了貢院,而非孫可望在昆明時營建的秦王府,這就是給孫可望一個政治態度大明體係之中仍然有你的位置。而在李定國雖然事實上取代了孫可望的地位,而且瓊、晉、蜀三藩實際掌握朝中大局,但卻對孫可望的封號沒有變動,甚至沒有指責孫可望的‘不臣之心’,文書往來上,也隻是指孫可望‘失人臣之禮’。


    為了拖延時間,李定國先是以皇帝名義派遣學士、侍郎前往貴陽宣諭,希望孫可望‘同心釋忿,共濟國難’,還把在昆明的孫可望親信張虎送達貴陽城中,而孫可望卻是態度依舊強硬,其一方麵答應與朝廷冰釋前嫌,一方麵卻讓張虎回滇京報告,聲言須得安西親至,秦王方可釋懷,實際就是要騙李定國前去貴陽,李定國哪裏肯上當,直言舊傷未愈老子腚現在還疼呢,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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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孫可望的強硬態度,李明勳雙管齊下,一麵讓秦藩總兵送孫可望在雲南的妻妾子嗣前往貴陽,一麵讓永曆移居秦王府,可謂軟硬兼施。


    在送回孫可望親屬方麵,盟軍有所異議,不少人建議繼續扣押,但李明勳力主如此,對於孫可望這類野心家來說,權力麵前,妻妾子嗣算的了什麽,而且盟軍隻送孫可望家屬,而孫可望麾下將領勳臣的家屬一律繼續留在昆明,所以李定國不僅讓人送歸可望家屬,還在昆明城郊設宴送行,席間,嫂嫂,嫂嫂的,叫的那叫一個親切。


    到了永曆十年的八月中旬,元首夫人,大明安化公主從廣州而來,懷著身孕的她覲見了大明皇帝永曆,正值皇帝遷宮秦王府,安化以慶賀喬遷的名義送上了大批的財貨,讓皇室的日子過的稍微好了一些,而李明勳也正式出現在了大明朝廷麵前。


    皇帝照例賜宴,款待了李明勳一家,席間的氣氛還是有些詭異的,安化與太後、皇後甚是親昵,有說不完的話,而皇帝對李明勳依舊恐懼,連帶著後宮中人也是如此,雙方不談國事,隻談家事,李明勳大方的邀請丈母娘為夫人腹中孩兒命名,因為男女未定,所以各取了一個名字,朱明皇室與中國第一家庭完成了曆史上的第一次團聚,並且留下大幅的蛋彩化才紀念這一曆史時刻。


    宴會之後,安化宿在行宮之中,而永曆知道李明勳前來不僅是為吃一頓飯,邀請李明勳賞月,經過了顛沛流離和滇京的政治動蕩之後,永曆終於意識到一點,李明勳已經通過義弟李定國和鷹犬馬吉翔控製了大明朝局,這個在晉王府隱藏了數月之久的男人已經主宰了一切,自己就是他的傀儡,永曆漸漸清楚,無論如何,自己都無法避開眼前這個妹婿了。


    在涼亭之中,永曆坐在那裏,久久不言,李明勳也是如此,中華民族中兩個權力巔峰的男人此時都不知道如何開口,許久許久,朱由榔道:“你何時離開,朕聽皇後說,安化產期將至。”


    在這件事上,李明勳夫婦沒有向朱明皇室撒謊,朱妤姝已經懷胎近九個月了,而不是公開所稱的七個月,而李明勳完全不相信滇京的條件,朱妤姝應該會在香港或台北的海軍醫院生產。


    李明勳道:“至少得解決孫可望之後吧,我也很遺憾,我不能在她生產的時候陪在她的身邊,或許我注定沒有那種命運吧。”


    從父親的角度,朱由榔對此感同身受,他的皇帝生涯總是在逃亡之中渡過,膝下子嗣不是夭折便是失蹤於亂兵之中,如今身邊隻有朱慈煊一個兒子了,朱由榔歎息一聲,道:“安化......安化是個有福氣的,比任何人都有福氣。”


    李明勳道:“她想帶幾個皇親去台灣,皇帝覺得如何?”


    “她想帶的人,都帶不走,不會有人同意的。”皇帝黯然說道,安化的至親也是皇帝的至親,如今滇京粗安,是不可能去外邦的,皇帝停頓片刻,道:“其實朕也想讓安化帶走他們,不至於跟著朕........。”


    說著,朱由榔的眼中流出了淚水,他看向了李明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能放過我的孩子嗎?”


    李明勳很清楚,皇帝所說的那一天就是自己取而代之的那一天,對於稱帝一事,李明勳不知是否會發展到那一步,但有一點肯定,朱明皇室終將有一日會消失,合眾國要消滅士大夫團體,他們的代表,中國最大的地主士紳皇室同樣也在消滅之列。


    實際上,這一點已經在規劃之中了,通過兩廣會戰,李明勳成功與晉王統一了思想,並且事實上正在進行對晉藩的整合,並且通過李定國整合西南的全部力量,把所有軍隊整合進西營,然後借助定國吞並西營,於此同時,徹底架空,甚至利用孫可望從肉體上消滅文官,等到西南軍政一統的時候,朱明皇室就隻剩下了東南鄭成功這一可有可無的力量,忠於朱明的力量消失了,利用朱明的力量加入了中國體係,依附朱明的有了新的靠山,朱明沒有必要存在了,朱明皇室自然如此。


    “當然,安化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她家破人亡的,我想,我會在海外某個領地為您和您的家人留一片沃土,或者說,流放。”李明勳淡淡說道,仿佛說的隻是一件平常事。


    “這是一個男人對妻子的承諾。”李明勳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篤定說道。


    皇帝別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不想再提這件事,他很清楚,如果想繼續延續朱明存續,唯有指望孫可望和鄭成功,前者野心勃勃,曾經想篡位謀逆,而後者遙不可及,力量弱小,無論是哪一個,失敗的結果都是死亡,可眼前這個男人卻是唯一能給自己活路的,但也有前提別作妖。


    “閣下,朕還有什麽能為你做的嗎?”朱由榔問道,他已經有些厭倦了現在的生活,並且對未來不抱希望。


    李明勳微微搖頭:“對於我來說,您什麽都不用做,但對於大明朝和朱明皇室,您要做一件事,我可以說,您是大明朝的末代皇帝,太祖皇帝驅逐韃虜恢複中華,得國之正,前所未有,朱明執掌天下三百載,薄有微功,到您這一代,就莫要再給漢家王朝抹黑了,即便朱家要退出曆史的舞台,看在太祖的麵子上,也請您體麵的退出,不要留下遺憾。”


    “遺憾?”朱由榔詫異問道,從李明勳的語氣中,他對皇室是不滿的,朱由榔想了想,終究還是不明白,問道:“朕可有何處失德。”


    李明勳嚴肅說道:“漢家皇室輕易受洗入泰西天主教,十分不當,此為漢家之恥,中華之恥!”


    朱由榔啞口無言,李明勳直言不諱說道:“將來史書如何稱呼朱慈煊,是稱之為朱明末代太子慈煊,還是朱明末代太子君士坦丁!”


    “無奈之舉,無奈之舉呀。”朱由榔紅著臉說道,他沒想到李明勳會對這件小事如此重視。


    永曆的皇宮之中,除了朱由榔本人之外,其餘包括太後、皇後和太子在內,已經全部受洗成為了天主教徒,而朱由榔本人不肯受洗的原因隻是因為不想放棄三宮六院罷了,後宮受洗發生在皇帝駐蹕肇慶期間,在此之前,因為崇禎重要泰西傳教士修曆法等原因,太監和文官與傳教士來往密切,司禮監掌印龐天壽與首輔瞿式耜都是天主教徒,而澳門派遣的費雷拉營協助完成桂林大捷後,為了贏得羅馬教廷的支持,在龐天壽的引導下,朱明皇室受洗入教,皇太子教名君士坦丁,因為過於拗口,改名當丁,皇太後教名瑪利亞,皇後教名海倫娜。


    而在加入天主教之後,永曆以太子的名義向羅馬教廷求援,自稱是上帝在東方的代言人,東方基督徒保護者,並且把這一身份放在‘中原大皇帝的太子’之前,為了拉攏歐洲國家,還自稱歐洲諸國心中東方幻想鄉的王子,把滿洲、流賊和叛徒稱之為異教徒,要求教廷組織十字軍東征,而這封信件流傳後世,成為永恒的恥辱。


    (幻想鄉不是新日暮裏嗎♂)


    更可笑的是,卑躬屈膝的求救根本沒有得到一兵一卒,等給教皇的回信抵達的時候,永曆朝廷已經滅亡了,典型的病急亂投醫,而在這個時空,朱由榔此舉更為可笑可恨,危亡之際,不求同族之誼、姻親關係的合眾國,偏偏不遠萬裏求助歐洲的教派實在可笑,而這對於合眾國堅持獨立自主的宗教政策也是極為不利的,更不要說,為了討好教廷,朱明皇室竟然宣布天主教為中國國教,實在可恨!


    唯一讓李明勳慶幸的是,在後宮受洗之前,安化就已經送往福建,輾轉到了台灣,不再恥辱行列之中,若元首夫人也加入天主教,那對合眾國的宗教法才是巨大的挑戰。


    李明勳站起身,道:“無奈不無奈,皇帝心中清楚,我便不多說了,無論如何,朱明皇室要處置好這件事,不要讓你們朱家列祖列宗丟臉,皇帝最好因此事下詔罪己,並且宣布與天主教斷絕關係,並且對朝中篤信泰西各教的文官加以懲戒。


    中國乃漢家之中國,中華民族乃炎黃子孫,華夏後裔,並非上帝的羔羊,你我麵對的對滿清戰爭,是民族解放戰爭,與信仰、異端無關,滿洲權貴、漢奸國賊為中國之敵人,中華民族之敵,是複仇的目標,是清算的對象,並不是什麽魔鬼,我們不需要什麽上帝榮光照耀東方,我們的民族有數千年的曆史,有世界上最燦爛的文明,一個偉大的民族應該有自己的信仰和高傲不屈的頭顱,而不是向異端邪說,向西夷蠻邦求助,我們要做的是中國太平,民族複興,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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