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新式的曲目被命名為《說清宮》,自此,青州大營,兩軍陣前,宣傳戰成為了主流,到了最後,別說前沿的陸軍弟兄,就連俘虜和壯丁都要齊聲喊兩嗓子,唯一感覺苦悶的便是張澤這類狙擊手,以往他們射殺清軍的戰報會是大家關注的交代,現在陸軍弟兄每天起來就想知道,今天要喊什麽新詞。


    狙擊手們也曾抱怨,但陸軍不以為然,在他們看來,狙擊手再厲害,也就狙殺個章京、遊擊之類的小官,多數還是打包衣和綠營,上不得台麵,而大家夥嚎一嗓子,就氣的對麵韃子皇帝吐了血,若是多弄些新詞了,興許還能把那狗東西氣死呢。


    當然,清軍那邊也不是示弱,可是編排起來合眾國這邊,但到底是放不開,說起來,在罵架方麵,‘之乎者也’到底不是‘爹啊娘啊’的管用,清軍還是落了下風。


    年關將近,除了登州北麵一帶,山東大部分的雪都是停了,小年之後,青州大營得到消息,說是合眾國元首與肅奸清算委員會、軍管會、北洋戰區等高層要來前線勞軍,元首更是要在大營與陸軍一起過新年。


    聽聞了這個消息,前線軍心沸騰,倒是宣傳隊這邊犯了嘀咕,因為戰區組織了麵向長官的匯報演出,可《說清宮》這類雅俗不共賞,卻是人民群眾陸軍弟兄喜聞樂見的節目是否能上台呢?這要是當著長官們的麵,爹啊娘啊的罵將起來,惹惱了上官如何是好,若是不演,又要演什麽節目呢?


    最終還是確定,軍官和軍官家屬觀看的匯報演出上挑選一些膾炙人口、精忠報國的故事來演,等長官們視察前線的時候,再加上這些節目,算是軍官與士兵同樂了。


    李明勳在青島要塞過了小年,行在便是向西移動,在膠州、濰縣稍作停留,二十七日就抵達了臨朐城,這裏是陸軍的後勤大營,臨朐距離青州府城不到六十裏,清軍在東和南修築了大營,而陸軍又在其正麵也修築了大營,從臨朐出發,到陸軍大營隻有十裏左右,非常便宜,借著現成的城池,儲存糧草和武器,也避免被人攻擊,實際上,清軍也是如此,大量物資儲存在青州府城之中。


    陸軍軍官家屬團和大本營觀摩團就直接把駐地安排在了臨朐城,隻有少量記者前往前沿考察,匯報演出也在臨朐舉辦,與李明勳前往前沿大營的除了記者之外,還有陸軍軍官預備隊,山東軍管會的勞軍團。


    李明勳抵達前沿,視察了大營裏的工事、武器和後勤方麵,武行一直負責大營的事務,李明勳在其陪同下行走在大營裏,特別在炊事人員所在的廚房看了許久,還詢問了幾個問題,多是問為士兵準備了什麽樣的年夜飯,聽完了後勤軍官的匯報,李明勳皺了皺眉頭,接下來興趣缺缺,這一切都被隨行的軍官捕捉在了眼裏。


    “閣下,是不是年夜飯準備的不妥當?”回到臨朐行在,武行小心的問道。


    陸軍原本就重視後勤,特別是吃穿兩個方麵,平日裏就重油多肉,營養是不缺的,這個年要在前線過,武行又要求年夜飯要吃好,後聽聞李明勳要來,而且要在前沿用年夜飯,更是不敢馬虎,著意又添了菜品,特別是增加了新鮮肉食,為了這個,後勤軍官幾乎把周邊村鎮的豬羊雞鴨買光了。


    “武行啊,北方的年夜飯,不是要吃餃子嗎?”李明勳問道,所有的軍官為之一愣,又聽到李明勳說:“不吃餃子,怎麽叫過年呢?”


    武行臉一黑,原來是這個,他回身問後勤參謀:“為什麽沒有準備水餃?”


    “實在是......實在是有困難......。”寒冬臘月的,後勤參謀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淌,說話也是不利索了。


    “閣下,軍營裏幾個會包水餃的,那玩意太麻煩了。”武行也不忍看自己的人在李明勳麵前沒臉,連忙解釋道。


    李明勳微微搖頭,不再言語,武行知道,這事兒過不去了,隻得說道:“閣下,我這邊讓人去準備,年三十,必定讓弟兄們吃上餃子。”


    張王集。


    這是臨朐東南一處小鎮,距離臨朐隻有四十多裏,小鎮位於河邊,這些年戰亂,本地的士紳圍繞著鎮子修了近一丈高的圍牆,外麵挖了壕溝,這鎮子原本有兩家臨朐有名的士紳,一家姓張一家姓王,這才有了這個名字,但是在陸軍攻下臨朐之後,這兩家被清算了。


    署理鎮長何淼原本就是張王集的小地主,臨朐之戰時,給陸軍開了城門,立下了功勞,身家也算清白,在張王集名聲不錯,在缺行政幹部的情況下,暫時署理了本地的鎮長,他站在鎮子的圍牆前,看著鎮子外麵長滿越冬小麥的農田,心裏滿是意味。


    這張王集周邊的良田,原先過半都是張王兩家的,如今這兩家被清算了,土地收為國有,張王兩家三千多畝良田又不能荒廢,便是讓何淼暫時承租,而何淼又按照軍管會的指示,收攏西麵來的難民,用難民來種地,今年一年便是大賺特賺。


    何淼早有計劃,如今家裏的資財都是被他換成了金銀,若是合眾國敗了,他便帶著錢跑去青島,反正兒子已經在那裏置下田宅了,若是贏了,便是想方設法把城外的田畝盤下來,再把署理兩個字去掉,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美滋滋的做著夢,隻聽馬蹄聲從北麵傳來,遠遠看到黑底金龍旗在茫茫白雪中一上一下的,他便是知道臨朐那邊派人來了,待騎馬的人到了近前,果然是臨朐軍管會裏熟悉的那位長官田星宇。


    “田長官,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何淼小心問道,年前交給的事兒都結了,自己可是實心辦的,難道出了紕漏了?


    田星宇指了指滿是積雪的官道,說道:“你立刻把張王集所有的牲口、大車、獨輪車集中起來,再招一百個壯丁,隨這位長官去臨朐。”


    何淼看了一眼那身邊黑瘦的軍裝男子,為難道:“田長官,莫不是要打仗了?”


    何淼可是知道的,軍管會裏的人雖然也是長官,但是不打仗,而這穿軍服的定然是大營裏的長官了,田星宇罵道:“打狗屁仗,這位江峰長官是要帶你們領東西的,放心,他是我內弟,不會帶你的人去送死的。”


    一聽不是打仗,何淼稍微放心下來,找來自己的管家和女婿去辦了,管家去過臨朐,對那邊的人熟悉,女婿長得粗壯,能管得住那些壯丁,引著田星宇和江峰進了自己的宅院,過了一會,籌措的車馬和壯丁到了,何淼辦事是個用心的,壯丁招募了一百五十人而不是規定的一百個。


    “大哥,這可不夠啊。”看著少得可憐的車馬,江峰皺眉說道。


    田星宇知道,因為靠近臨朐,這裏很多人早已應募到了勞工營,車馬更是不用說,他想了想道:“那也就隻有這麽多了,你別管那麽多,先運肉、麵粉、鹽巴和油,蔥薑蒜和蔬菜就地解決,快去吧。”


    江峰隻能是去了,何淼讓人上茶,田星宇一路疾馳,風塵仆仆的,喝了幾口,何淼問:“田長官,這是怎麽了?”


    “倒黴唄!”田星宇歎息說道:“你說那些長官上峰的不好好在青島、膠州過年,非得到前線來,來就來唄,娘的,非得讓大營的人過年吃上餃子,早不說晚不說,這都二十七了,才告知,你剛才也看到了,我那小舅子,三腳踹不出個屁的,上麵賽給了他一百萬個餃子的份額,他哪裏弄得出來,我也是沒法子,隻能請你幫忙了。”


    “一百萬個餃子,吃的了那麽多嗎?”何淼駭然。


    田星宇道:“大營裏光士卒就八萬多,加上勞工、俘虜,加起來十四萬人呢,士兵的標準是一人五十個,勞工一人三十,俘虜一人二十,前沿大營要戰備,後勤大營也要忙活,俘虜和勞工也不得清閑,正是擴營的時候,算了算,少說六百萬個水餃呢。那臨朐你也去過,老百姓早就跑了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還要準備其他的菜品,隻能往下攤派。”


    聽到攤派兩個字,何淼的眉頭一皺,田星宇連忙解釋道:“攤派歸攤派,但不是強索,你立刻去召集全鎮的娘們,告訴她們,動手包餃子給錢,提供蔬菜蔥薑蒜給錢,對了,還有那些器械,擀麵杖、麵板、麵盆和裝餃子鍋培,有多少拿多少來。”


    “長官,要不要準備鍋啊。”何淼問道。


    “要鍋幹嘛!包完了,往院子裏一擺開,凍硬了,裝麵袋子直接送大營裏!”田星宇說道。


    何淼連連稱是,田星宇見他要退下,一把拉住,改口說道:“不,讓人準備鍋碗,奶奶的,老子們為他們忙前忙後的,累的半死,告訴幹活的,包的餃子,今晚咱先吃!”


    “得!我立刻去辦!”何淼歡快的去了。


    張王集的老百姓還是挺支持陸軍的,陸軍七月便是攻占了臨朐,清算張王兩家士紳的時候,還在張王集搞了一次批判會,前往青島公審的時候,也請了幾個張王集的老農做見證,不僅如此,山東軍管會一成立,就宣布取消所有的欠稅,無論是欠老朱家的還是愛新覺羅家的,都是廢除掉,然後頒布行政命令,山東本地的佃租一律不準超過三成,違者重處。


    雖說後者傷害了富農和小地主的利益,但是何淼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的,他很清楚,鎮子外麵那幾千畝良田已經歸了公家,若是出租給百姓,哪裏還有人肯租自己的田畝呢,不僅如此,他還聯絡張王集所有佃田的田主,取消了往年的欠租,算是向新朝表了忠心。


    也正是因為如此,張王集的百姓踴躍報名參與包餃子,場所是現成的,張王兩家在鎮子上的宅院和店鋪被清理出來,便是在裏麵開工,也避免有人偷盜陸軍的米麵回家,鎮子裏的女人孩子抬著鍋碗瓢盆進了這些宅院,到了下午的時候,第一車麵粉和豬肉便是運到了。


    本地百姓拿了窖藏的白菜和蘿卜出來,老人切肉丁,女人和麵,孩子剁餡子,田星宇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一起包餃子,分外激動,在張家的院子裏,田星宇拿出一個小巧的油紙包,撥開之後,取出裏麵淡紅色的小球問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嗎?”


    眾人搖頭,田星宇又拆開一個,裏麵小球是白色的,田星宇又問了一遍,眾人還是搖頭。


    田星宇招手示意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丫頭過來,把兩個小球放在她手心裏,示意她嚐一嚐,女孩嚐過了,快活說道:“這個紅色的是糖,白色的是鹽。”


    “對了!這孩子說的對,都聽好了,咱們自己吃的不算,給大營的弟兄包的,五十個裏,一個放糖,一個放鹽,也算是個彩頭,明白了嗎?”田星宇說道。


    何淼笑道:“田長官,長官們想的還真細致!”


    田星宇倒是覺得這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他拉過何淼,從兜裏拿出一個小袋子,裏麵也是一個個拇指大小的圓球,田星宇問:“知道這是什麽嗎?”


    何淼看了一眼,既然不是紅的糖也不是白的鹽,他拿起一個舔了舔,生瓜蛋子味,搖搖頭,田星宇說道:“這是金子!”


    “金子!”何淼差點叫出來。


    田星宇道:“一共五十個,你找妥帖的人包好,零散的放進去,這才是實心實意的真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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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王集原本有四千多人口,雖說戰亂跑了一些,但也來了不少難民,何淼組織了兩千多人包餃子,分工合作,而手腳麻利的婦女一個時辰便是能包兩百個,一家幾口齊上陣,晚上也是不停歇。


    人和料都是充足的,唯一欠缺的不是器具,山東百姓用的是葦子杆做的鍋培,盛放不了那麽許多,後連連鍋蓋都用上了還是不夠,索性把夏天不用的涼席拿出來刷幹淨,放在院子裏,包好之後擺在涼席上,寒冬臘月的天氣,第二天便是成了速凍水餃,江峰早起回營的時候,便是帶走了三十萬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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