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這個意圖,隻要右翼緩步後撤,那麽清軍方陣就會跟著前進,清軍方陣的側翼就會暴露在中軍麵前遭遇測射,可超乎高鋒的預料,清軍的中軍也在進攻,主力是吳應雄麾下的蜀兵,吳應雄的進攻一點不堅決,純粹就是前來牽製的,身後跟著一大批的騎兵,如果中軍派遣步兵側擊右翼麵對的清軍,就會遭遇平西藩騎兵的背後襲擊,而右翼尚可支持,左翼未曾打開局麵的情況下,李明勳也不想過早動用主力,局麵依舊是僵持不下。


    當戰事推移到中午一點的時候,李明勳也是有些看不下去去了,右翼的防守雖然堅強,但態勢越發危急,他已經支援了高鋒一個混成旅,而左翼遲遲沒有打開局麵,李明勳來到作戰室,召集參謀軍官和兩翼聯絡軍官開會。


    “左翼怎麽樣了?”李明勳一把拽來左翼聯絡軍官,問道。


    聯絡軍官標準的科班出身,立刻拿起各類標誌物在沙盤上作業,講解左翼局勢:“閣下,左翼我軍已經攻占敵前沿所有的炮壘,殲敵上萬,我軍損失不大,武行將軍增強前沿兵力,將四個旅增加到了六個旅,攻擊偽明軍隊之正麵,但偽明設下防線四道,遲滯我軍。”


    “防線?什麽防線?”李明勳不解,他看到的明軍步兵大陣是一線拉開的,鋪的滿滿的,若說防線,也隻有陣列最後似乎有車營存在。


    聯絡官折斷了幾根筷子,在明軍陣前、中、後各斜插下一些筷子,說道:“偽明軍把木杆一頭先削尖了,用木錘砸進了地麵,再把露出外麵的頭削尖,作為攔馬樁,有些還有繩索和破布栓起來,這些的防線他們做了三道,最後又有一車營,形成了四道防線.......。”


    “不可能!”李明勳當即大怒,說道:“敵自昨日早晨才進入戰場,穿行了大半百脈湖區,為了運輸火炮,連輜重都是落在了後麵,哪裏有餘力伐木做樁?更何況,周圍十裏之內,能用的材料早就被摧毀了。”


    在明軍用原木立起炮壘的時候,李明勳就有些吃驚,這些原木定然是從百脈湖以北就伐好帶來的,就算如此,也隻修了幾個炮壘,還掘了大量的土做工事,三道攔馬樁,每道鋪開十裏,這還不得需要幾萬根木樁呀。


    聯絡官連忙解釋道:“我們抓了炮壘的俘虜,問過才是知道,昨晚他們先集中力量修的炮壘和前沿工事,今天一早才是做的三道防線,先是把小型的車輛和桌椅板凳給拆了,天亮後,又把兩軍的帳篷立柱拆了,到了最後,連鐵鍬把、鋤頭把也是拆下來,甚至一些備用的長矛也是插在了地上,您不知道,他們進入戰場前,連準備的柴火都是一米半長的木樁,沒燒的也都插在地上。”


    “連帳篷都拆了,看來他們真的是要拚命了。”李明勳頗為有些震驚,這可是初春,白天的溫度都在零下,夜晚沒有帳篷,也沒有柴火,那是可以凍死人的,但轉念一想右翼遭遇的猛攻,李明勳就是明白了,明清兩軍根本沒有想今晚的事情,打贏了,陸軍的一切都是他們的,打輸了就一無所有,還在乎有沒有帳篷和柴火嗎?


    聯絡官繼續說道:“卑職來的時候,我軍已經攻破了敵人第一道防線,傷亡並不是很大,偽明軍隊潰散的很快,但是因為有攔馬樁的存在,無法排遣騎兵擴大戰果,而步兵追擊控製不住就會遭遇對麵第二道防線火槍手和預設野戰炮的齊射,隻能慢慢去啃,不僅有攔馬樁防線,偽明還在防線上潑了明油和火藥,步兵追過防線,火油被點燃,最大的傷亡就來於此。”


    “他們哪來那麽多的火油和火藥!”參謀軍官驚呼出聲。


    實際上,根本沒有那麽多,隻有一道防線潑的是真火油和火藥,其餘都是裝模作樣,潑的是水和黑豆麵,當然,這些一直到戰爭結束之後才為陸軍所知道。


    李明勳觀察著左翼的地形,如果按照聯絡官所說,明軍就不是能快速大敗的了,他也明白了敵軍的意圖,明清兩軍是要拚命一搏了,清軍的進攻不顧傷亡,明軍的防守也是用性命去拖延時間,如果是這樣的話,隻要右翼能守住到天黑,或者頂住了清軍的進攻,那麽這場戰役也就拿下了。


    “右翼呢,右翼那邊怎麽樣了?”李明勳又問道。


    右翼聯絡軍官拿起幾個模型,又外麵擺了擺,已經擺到了沙盤的極限,顯然,在過去的一個小時裏,清軍又往東麵拉伸陣線了。


    “清軍的陣線拉伸的太長,已經接近了百脈湖的邊緣,未免遭遇側擊,高將軍隻能繼續向東增兵,現在,左翼指揮部步兵方陣隻有您剛派遣過去的那個混成旅作為總預備隊,而河堤密林處的隱藏兵馬已經完全暴露,高將軍先後調遣了七個旅、團級單位支援前沿,如今那個方向僅剩下了兩個步兵旅,一個混編騎兵旅,一個胸甲騎兵團和一個混編炮兵團,如果再按照這個節奏打下去,那麽在兩個小時內,這支軍隊也要被抽調完畢,右翼將會失去所有的預備隊,除了收縮,別無他法!”聯絡官簡明扼要的解說了態勢。


    事實上,右翼的預備隊沒有這麽少,關鍵是預備隊是無法集中的,因為僅右翼的陣線就拉了超過二十裏,前沿的營級方陣超過了七十個,這些方陣的預備隊不可能攥在高鋒的手裏,不然阻止崩潰都來不及,隻能遠遠的散開,實際上已經把前後方陣變成了前中後方陣,極大的攤薄了軍力。


    更重要的是,清軍的三支可戰騎兵,漠北漠西騎兵、外藩蒙古騎兵和關外八旗騎兵都還沒有出現,高鋒不得把部分兵力安置在右翼的右後,以防止清軍騎兵從百脈湖和運河之間的縫隙穿插過來,畢竟那裏可是堅硬而平坦的地麵。


    “運河與湖區的縫隙可有動靜?”李明勳看到沙盤上的那片空白,問道。


    聯絡官撿起三個小旗,插在了那塊區域說道:“將軍先後派遣了六次斥候和驃騎兵進行偵查和試探,捉了幾個俘虜,隻弄清楚,外藩蒙古的三支騎兵在那個區域活動,每支在三千騎左右,他們派遣了最精銳的騎兵和獵手伏擊我們的斥候,我們無法查清那片戰場,而抓到的人隻知道本隊的情況,有沒有其他隊,多少人,一概不知道。”


    “那就麻煩了,或許隻是障眼法,根本沒有騎兵,或許所有騎兵都在那個方向,就等著右翼出現戰機呢。”作戰參謀低聲說道。


    中軍的情況無需別人匯報,李明勳很清楚,中軍打的很平淡,隻是鄭彩指揮的外藩軍團敵人對陣,傷亡不大,敵軍甚至連前沿的幾個高地支撐點都沒有打下來,合眾國的近衛軍,兩個步兵師,一個騎兵師都沒有動用,還有兩個混成旅,六個飛騎炮連還都沒有出戰,但中軍也不好打開局麵,中軍的左側對麵是冰湖區,雖然不深,但冰麵並不堅固,很難展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而右側接近右翼的地方對麵就是四號高地,麵高而攻,也難一鼓作氣,攻破山頂,畢竟現在也沒有搞清楚那些蒙古兵和關外八旗是在四號高地後做預備隊,還是轉移到了百脈湖與運河之間。


    右翼聯絡官說道:“元首閣下,高將軍讓我告訴您,如果您不再派遣預備隊到右翼,他拚死隻能堅持三個小時然後隻能向中軍收縮後撤。”


    李明勳看了一眼聯絡官,看到似有未盡之言,想起高鋒一向的為人,說道:“我了解我的陸軍司令,他可不是一個挨打不還手的人。”


    聯絡官神色一鬆,說道:“是的,將軍說,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打對攻戰,主動出擊!”


    李明勳問道:“怎麽對攻?”


    聯絡官接過指揮棒,說道:“實際上,我們是中了清軍的田忌賽馬之計了。元首您看,從中軍到右翼最遠端,我們的兵力分布是,東方軍團朝鮮兵、東方軍團日本兵、西洋援軍、新訓營、龍騎兵、第四軍的步兵旅,可為從近到遠是由弱變強。”


    李明勳點點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右翼兵力最少,最大的預備隊在中軍,越靠近中軍約容易獲得預備隊,而對右翼來說,預備隊的投入可以止住潰敗,所以強力軍隊可以離的中軍遠一些,但左翼進攻方恰好相反,靠近中軍的是北洋戰區最能打的第2軍,往外是忠貞軍,最後是內藩兵團,這意味著,越靠近中軍的強軍打開局麵,越容易獲得預備隊支持,擴大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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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絡官繼續說道:“而對麵的清軍卻是恰恰相反的,他們用最強的,也是裝備最好的中原新軍步兵對付最弱的朝鮮兵和日本兵,而向東拉開的是越來越弱的西北綠營、包衣和團練,可以說,越往外越弱,實際上,戰鬥的烈度越往外也越弱,朝鮮兵打的最狠,而那些拉過去的團練和包衣,往往在三百米甚至三百五十米開外與我軍對射,再遠的,甚至隻是零零散散的站在五六百米外,隻是牽製。”


    說到這裏,聯絡官的語氣變得有些哀怨:“可是又沒有辦法,隻能把精銳的線列步兵擺在他們麵前看熱鬧,如果不擺在那裏,這些家夥就會側擊我們的軟肋。”


    高鋒也是很無奈,防守,特別是麵對強敵時的防守,一定要把最強的軍隊作為預備隊,但是如今成了以上馬對敵人的下馬了,而且還不能主動進攻,以免撕扯陣線。


    李明勳終於明白了,如果隻是被動防禦,那就是讓敵人用下馬牽製了自己的上馬,可若是主動進攻,那就是用上馬去橫掃對麵的下馬,防禦是己方被田忌賽馬,而進攻則是己方的田忌賽馬。


    “說一下,高鋒想要怎麽辦?”李明勳問道。


    聯絡官說道:“如果反攻,就絕對不能遲疑,必須立刻進行,趁著手中還有充足的兵力,趁著陣線還算完整,首先,把策應兵團的所有機動力量集中起來,主動向百脈湖與運河的中間地帶進攻,清軍在那裏沒有力量也就罷了,有也可以用對攻的方式牽製住。其次,派遣策應兵團的401和411兩個步兵旅向北運動,到百脈湖邊再向西機動,直接側擊清軍左翼,配合右翼夾擊清軍最軟肋的左翼末梢,這是我們第四軍最能打的兩個旅,一定可以完成任務,隻要夾擊的局麵出現,至少可再破敵人的進攻節奏,若是一切順利,擊潰清軍的步兵大陣也是很有可能的。”


    李明勳認真聽著,心中已經躁動起來,這個計劃實在是太誘人,哪怕隻是破壞清軍的進攻節奏,也是難能可貴的,畢竟如此大規模的會戰,一旦進攻陣列被打破,再組織同樣規模的進攻需要海量的時間,隻要把戰鬥拖到天黑,就贏了。


    如果右翼的反攻取得勝利,那就更好了,不僅可以直接拿下整場會戰的勝利,那可能全殲這支舉兩國之兵的軍團,可是這樣也有風險,如果清軍真的把所有的預備隊騎兵都擺在了運河與湖區之間,僅憑右翼那點騎兵是糾纏不住的,一旦被快速打崩,那幾萬騎兵就可能席卷整個右翼,那就是合眾國失敗了。


    “不如穩妥一些。”李明勳心中出現了一個聲音,這一項是他的作風,畢竟隻要收縮右翼到中軍來,就能拖延到天黑,那就是必勝的,唯一的缺憾是,清軍的騎兵可能會在入夜後直接拋棄步兵逃離,幾萬騎兵逃往北方,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李明勳陷入了沉思,無人膽敢打攪,作戰室內,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李明勳忽然看向一邊翹著腳看沙盤的李君華,問道:“君華,你會怎麽選?”


    “什麽,父親?”李君華還是七歲的孩子,他旁聽了一切,但隻能是一知半解。


    李明勳抱起李君華,拿著指揮棒指點說道:“我可以收縮右翼獲得百分之百的勝利,但可能會讓偽帝和韃酋以及幾萬騎兵逃走,我也可以冒險讓右翼反攻,但可能會遭遇幾萬騎兵的側後打擊,但如果成功,定會全殲敵軍,蕩平天下,你選進攻還是防禦?”


    “進攻。”李君華沒有遲疑。


    李明勳笑問:“為什麽?”


    “父親是有德之人,民心所向,我軍是王者之師,正義之師,上天保佑您和我軍的。我們一定會勝利,也一定會全殲敵軍。”李君華的回答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李明勳笑了,他兒子的見解果然與眾不同,李明勳環視一周,輕鬆問道:“上天真的會保佑我嗎?諸位,你們信有老天嗎?”


    一幹參謀將校不知道如何回答,能站在這裏的軍官都是陸軍大學畢業的佼佼者,陸軍大學可不是統戰學堂、歸化學堂那種招募外藩、盟國和被征服區域子弟的學校,想要成為陸軍軍官,是不允許擁有宗教信仰的,或者說,隻允許中華傳統的祖先崇拜,當然老天爺這種寬泛而淺層次的信仰是不禁止的,可似乎這些都不是能說出口的答案。


    一眾軍官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情報參謀跑了進來,他並不是作戰室緊張的氣氛,隻是盡自己的職責,對李明勳敬禮之後,說道:“元首,冀魯豫軍管會送來的情報。”


    李明勳接過情報,哈哈大笑:“看來老天爺還真的眷顧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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