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今兒一早就聽到外麵吵吵鬧鬧的,原以為是濟度、滿達海那群灰孫子走了背字,被人當手紙一樣用完了扔進來,不曾想是咱們大清的皇帝進來了,來來來,快些進來,奴才給您請安咯......。”


    吃過晚飯的福臨等人被送入了宿舍之中,宿舍是大聯排建築,每棟兩層,八字形排列開來,北麵是進出的走廊,南麵則是陽台,房間被隔斷開來,每個大間都有南北兩排的大通鋪,每間住二十人。


    雖說戰犯普遍按照文武、年紀和族別分開,但福臨這間卻不遵守規則,二十人中,有首批進來的豫親王多尼等****,還有隨福臨一起來的蘇克沙哈、索額圖等議政大臣,又夾雜了朱由榔、馬吉翔等,其餘的則是錢謙益、洪承疇、張存仁等十大漢奸,二十個人,個個都曾顯赫尊貴,如今住進了同一所監獄,同一間號舍。


    福臨一進來,就被躺在炕上的多尼瞧見了,他見了這個帶著大清國走向滅亡的皇帝可沒有什麽好態度,下了床行禮,但嘴裏卻都是譏諷和嘲弄,如今很多的滿蒙權貴都是這般態度,他們都覺得,是福臨葬送了大清江山,自己才落得這般田地。


    “豫親王,好膽!”索額圖站在了福臨前麵,怒斥道,手摸向腰間,但什麽也沒有摸到。


    炕上另一年輕人站出來,譏諷道:“這裏可沒有豫親王,隻有戰犯多尼,也沒有什麽大清皇帝咯,更沒有給狗奴才顯示忠心的地方,嘖嘖,好一條狗喲,若大清還在,怕是等站在朝堂上,和咱們這些****排班。”


    多尼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他爹索尼,現在還是紅人呢,隻不過到漠北草地上當紅人去了。”


    附和多尼的這人名為富綬,也是一位****,其父便是福臨的長兄,豪格。


    “大清落得這般田地,全是你們這群蠹蟲碩鼠所賜,奸臣賊子!”索額圖高呼著要動手,卻是被福臨拉住,福臨搖搖頭:“索額圖,不要惹事生非,從長計議。”


    多尼已經在管理所住了些時日,知道惹事也沒有好果子吃,放過了福臨,眼睛瞧著進來的人,嘖嘖稱奇:“哎喲喲,東番人當真是了不得喲,大清國的柱國們都是到齊了,富綬,你看看,除了老妖婆和索尼那狗奴才,好像也沒幾個逃走的吧。”


    富綬笑了笑:“吳三桂那狗東西,不是還沒來麽?”


    多尼哈哈大叫起來,拍著身邊的空位:“不怕,不怕,早晚得來,老子把炕頭給他暖起來,不等涼,他也就要來了。”


    吳應雄聽著這些侮辱的話,臉色漲紅,手攥的嘎嘎作響卻沒有敢發作,這個房間裏,沒有幾個和他親近的人,洪承疇和錢謙益勉強算,可這兩個老胳膊老腿的,打架可幫不上忙,而這群****和清廷宗室個個都年輕,他自己可打不過。


    滿清宗室的人吵鬧一團,朱由榔可沒有參與,馬吉翔和張存仁幫著他鋪開床鋪,就在一角安置下來,如今張存仁也是把朱由榔當成了靠山,要說他在漢奸輩裏也是不低的,可山東之戰,他背叛滿清投奔偽明,直接導致了滿清失去了南方,索額圖等人要殺他的心都有,更不要說,多尼等也是恨他沒有在山東擋住帝國大軍上岸。


    多尼幾個倒是沒有針對朱由榔,但對張存仁的冷嘲熱諷卻是不斷,張存仁悶頭幹活,不敢理會,每次抬頭看到的都是滿洲戰犯們眼睛裏的殺意,就在多尼上來找茬的時候,馬吉翔滿臉笑意擋住,從懷裏竟拿出了一盒香煙,散給了多尼等人,多尼不由得高看他一眼,張存仁由此躲過一劫。


    “老張,我看來者不善啊,索額圖幾個鐵了心要殺你啊,在車隊裏,大家都被管製著,殺你不得,可這監獄可不像監獄,警衛就沒幾個,怕是你一落單,就沒個好,現在索額圖他們不知這裏的規矩,不知道怕,你還是想法躲一躲,待立下規矩,他們知道怕了,也就不敢輕易動手了。”馬吉翔小心提醒道。


    張存仁也是一臉惶恐:“能躲哪裏去啊,我寧可就幹活,也不想在這裏呆著啊。”


    二人偷偷商議著,急的張存仁都要抹眼淚了,卻見門外忽然停下一人來,人高馬大的,正對張存仁怒目而視,正是剛剛被分配了房間,準備入住的高第,高第看到張存仁,大罵道:“狗日的張存仁,是你把我害這麽慘的!”


    一聲斷喝,把房間裏所有人驚到了,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高第已經大踏步的跑進來,對著張存仁的腦袋就是一拳,高第本就是武將,雖說年紀大了,但力氣卻比張存仁還要大,一拳把張存仁撂倒在地,抄起板凳就是砸去,張存仁被打的哦哦直叫,向著床底是連滾帶爬,馬吉翔先把朱由榔往一邊拉了拉,免得他被殃及,然後才是去拉架,但索額圖等人正愁沒人收拾張存仁呢,擋住他不讓他上前。


    “狗東西,要不是你,老子早就降了新朝,別說在這裏當犯人,少數也得封給公侯爵位啊,都怪你,強拉著老子不降,老子打死你個狗東西。”高第一邊罵一邊打,等到警衛進來拉開的時候,張存仁已經被打的滿臉是血,高第的手上也全是傷。


    “張存仁怎麽樣了,不會被打死了吧?”雷克生趕到醫務室,看到護工和軍醫進進出出的,登時有些慌亂,他才主持管理所才一天,若是就死了一個張存仁這等有名號的漢奸,那就是大罪過了。


    還不等張萬裏回答,就聽到張存仁的哀嚎:“哎呀,疼死我了,我的手臂斷了,腿也斷了。”


    雷克生跑進屋,看到張存仁正大喊大叫,四肢揮舞,一看就沒有斷,隻是滿臉是血,頗為嚇人,待護工按住張存仁,包紮了傷口,軍醫才是出來匯報。


    “都是些皮肉傷,腦袋被砸破了皮,出了點血,這寒冬臘月的,也不容易感染,隻是不知道有沒有內傷,他直說腦袋疼,頭暈。”軍醫道。


    “他說手斷了,腿斷了,真的假的?”雷克生問。


    軍醫笑了笑:“肯定是假的,不瞞長官,屬下原本就在戰俘營裏任職,這類情形見過多了,戰犯們總是喜歡找理由往醫務室跑,有些是受不住勞動改造的痛苦,有些則是被其他戰犯欺負,有些則純粹是為了能吃上病號餐,上一個說腿斷了的,說是吃什麽補什麽,要廚子做大骨湯給他喝。”


    “有意思,結果呢,真的燉了骨湯給他喝麽?”魏長生頗為感興趣。


    軍醫嗬嗬一笑:“燉是燉了,可是那廝沒敢喝,實際是從軍官餐廳裏拿的牛骨湯,一個護工嚇唬那廝,說吃什麽補什麽,謊稱還是戰犯的人骨,嚇得那廝扔了餐盤就跑回了號舍。”


    “不錯的法子,對付這群打不得罵不得戰犯正合適。”雷克生表示同意,一行人進入了病房之中,見張存仁躺在床上,雙目無神,一點也不動彈,與方才大喊大叫的樣子判若兩人。


    雷克生哪裏知道,張存仁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借著這次被打,先在醫務室安頓下來,這是鐵了心裝病了,雷克生推了推張存仁,張存仁沒有任何反應,雷克生輕咳一聲,裝模作樣的摸了摸鼻息,看了看瞳孔,隨口說道:“高第真是下手每個輕重,就這麽把人打死了,來人,把屍體架出去,找個地方埋了。”


    張存仁連忙嗚嗚出了兩聲,以證明自己還沒死,護工不知所以,說道:“長官,他還沒死呢。”


    雷克生道:“眼瞧著是出氣多進氣少,魂魄也去了七七八八了,抬出去在冰天雪地裏晾著,等你們把坑挖好了,估摸也就涼透了,去吧。”


    幾個護工不敢違拗,就要上手,張存仁不敢再裝,偽作虛弱不堪,說道:“大人.......大人,我隻是頭暈目眩,全身乏力,呼吸不順......不順而已啊.......。”


    雷克生嗬嗬點頭:“原來如此,我倒是真以為你要死了,既然沒多大問題,就回號舍躺著吧,這裏床位不多,不能任你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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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存仁連忙解釋:“大......大人,我......我這兩腿沒了知覺了,難以行走?”


    “是嗎,沒了知覺了?”雷克生隨手拔了一根銀針,刺入張存仁的腿部,張存仁咬牙挺著,就是不讓腿動彈,非得坐實了雙腿沒知覺,雷克生刺了幾針都是沒反應,說道:“你們幾個,把他腿綁起來,就在大腿上綁,綁實在了。”


    幾個護工拿來繩索,按照雷克生的要求綁起來,張存仁不知他要做什麽,又怕自己受傷,問道:“大人.......您這是要幹什麽?”


    雷克生道:“你這雙腿沒有知覺,定然是被高第那廝毆打導致的血脈不暢,我前些年在南京時,偶然得一偏方可治,先把腿綁起來,讓血液凝滯,然後再用刀割腳趾,十趾之上各有缺口後,鬆開綁腿的繩索,定能讓血脈活絡,這法子與清理河道淤塞一樣,上麵築壩攔水,下麵疏浚河道,一掘開水壩,水流衝刷,淤塞自然消解........。”


    軍醫倒是頭一次聽說這法子,問:“長官,這法子當真靈驗麽?”


    雷克生搖搖頭:“這是偏方,人體血脈又非河道,如何有把握,十個也就有三五個疏通的。”


    “那剩下大半人最終如何?”張萬裏已經看出雷克生在演戲給張存仁看,配合問道。


    雷克生道:“若是疏解不開脈絡,便是多半無解了,綁腿非但無益,反而大害,非得雙腿壞死不可,因此,若衝解不開,鬆開之後,便直接截肢,對了,軍醫,去準備截肢用的鋸、熱油等物件,出了問題再準備,就晚了。”


    軍醫茫然:“長官,屬下不會截肢呀。”


    雷克生挽起袖子,就著張存仁那綁瓷實的大腿,繪聲繪色的開始講解:“會不會沒關係,關鍵是膽大心細,早年我跟著咱們皇帝出戰西班牙的時候,海上大戰一起,軍醫哪次不鋸三五十根大腿手臂的,有時候醫生忙活不過來,隻能讓船上木匠來幹,雖說鋸大腿和鋸木頭不是一路活兒,但大半還是相同的,抄起鋸子,對著壞死的肢體上一寸下手,速度要快,下手堅決,兩三個呼吸就把大腿鋸斷了,對了,張存仁的大腿小心些,護工綁的太靠上,你下手偏了,再順道把張存仁中間那根腿鋸下來就壞了,雖說他這個年紀,沒多大用了,但也不能讓張存仁蹲著撒尿不是。


    張存仁,你別怕,也別激動,待會我親自下手鋸,十幾年前,我也是鋸過別人大腿的,這手藝還沒跑!張存仁雖然不用擔心,但留下幫忙按住大腿的你們可小心自己的手,這截肢的手術啊,就是這麽邪性,弄不好就是百分之三百的傷亡率。”


    “長官開玩笑了,人隻有一條性命,怎麽有三條命去死呢?”張萬裏笑嗬嗬的問道。


    雷克生哈哈一笑:“這可不是我胡說,當年在關島,醫生給一個西班牙貴族截肢,兩個俘虜負責按住,您們猜怎麽著,下麵艙室裏天昏地暗的,那醫生下手太快,幫忙的俘虜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根大腿和四隻手全都鋸了下來,結果,三個人都感染,死球了,哈哈,不過沒關係,咱們這條件好,待會把張存仁的大腿鋸斷,兩勺子熱油潑上去,再那烙鐵把周圍的血肉那麽一烙,八成.....或許.....差不離......很可能張存仁就活下來了,來來來,給他鬆開繩索,看需要不需要截肢.......。”


    雷克生是半真半假,連哄帶騙的,嚇得張存仁三魂七魄都飛了,繩索一解開,張存仁不顧腿部因為血液不足導致的麻木,直接從病床上翻滾下來,口中連連呼喊:“不用截肢,不麻煩雷大人了,我腿好了,有知覺了,有知覺了.......。”


    說話間,護工提著一把鋸子走了進來,張存仁看了之後,哇呀一聲大喊,撒丫子跑了。


    “蠢貨,跟我玩裝病,缺心眼,老子在碼頭什麽三教九流,什麽花活玩意沒見過,還能讓你騙了?”雷克生看著張存仁的背影,不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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