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一句誤會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好在噶爾丹並不是個蠢貨,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個帝國銀元遞過去,好說歹說,才是被允準接近冰橇,噶爾丹在冰橇旁邊研究了很久,才是弄明白是因為冰橇底部有一冰刀,才能在冰麵上快速前進,但他也隻明白了這些。


    一直到傍晚卸貨完,噶爾丹也是未曾了解其中全部的秘密,他很想明白這玩意的全部原理和製造技巧,原因很簡單,無論是藏地還是天山北路,冬季都是酷寒天氣,若能有這冰麵行舟的能力,定然是好事。


    噶爾丹思索著這些,被管事的拉到了大車店之中,他抄著手,蹲在火爐旁,皺著眉頭思索,旁若無人的模樣,惹來商隊眾人的笑話,可噶爾丹一點不在意,反而問那些人是否知道冰橇,而回答卻是人人皆知,因為商隊冬季經商,都離不開這玩意,畢竟帝國在關外的絕大部分城鎮都沿河,噶爾丹立刻詢問冰橇的各種秘密,但是眾人也回答不出個四五六來、


    一個年級最大的馬夫走進了大屋,拍打掉胡子眉毛上的冰碴,拿起一塊紅薯在爐邊烤著,見眾人笑哈哈的,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立馬有人把噶爾丹的問題說了出來,還取笑道:“察琿這個家夥,是俺見過的最好奇的韃子,非得問冰橇為什麽有了冰刀就可以行走如飛,這個模樣,倒是和胡瑪爾城學堂的學生一樣,哈哈。”


    噶爾丹毫不在乎他的取消,問馬夫:“你可知道嗎?”


    馬夫搖搖頭,噶爾丹索性從懷裏掏出一個銀元說:“你們誰能解釋的通,這個錢幣就是他的了。”


    眾人搖搖頭,都說不清楚,馬夫剝著紅薯皮,吃著甜美的薯肉,說道:“我聽說,冰橇與天子陛下有關,據說,當年天子率兵行至永寧,開拓關外,與滿清在寧古塔大戰,為在冬季維持前沿與永寧的運輸通暢,建立了雪橇運輸隊,有一個做雪橇的匠人把冰刀安裝在了雪橇底,才成了冰橇,為此,天子還賞了那匠人好些銀兩。”


    “老陳頭你就吹牛吧,天子,那是天子,天上的人兒,能給一個臭打鐵的賞錢?”


    “就是。”


    一群人附和說道,全都是不信,噶爾丹卻因為第一次聽到關於李明勳的消息,連忙問是真假,馬夫也隻是聽說,他相信是真的,可又拿不出什麽證據來,噶爾丹則問向商隊的管事,管事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真假,不過那匠人運氣可是真壞呀。”


    “得了天子的賞賜,運氣還不好?”噶爾丹詫異問。


    管事道:“他若是在這幾年發明出冰橇,就不隻是一點賞錢了,那是一輩子吃喝不愁呀。”


    “什麽意思?難道因為天子登基之後,對匠人更豪爽了?”噶爾丹問。


    管事笑了笑:“察琿,你不了解帝國,帝國在前些年有了專利法案。專利法案嘛,就是為了誰發明誰受益,就說冰橇的發明人吧,二十年多錢,也就得到幾十兩銀子,可若是現在他有了這等發明,按照帝國法令,製造冰橇的工坊,每製造一副冰橇,就得給那個發明匠人一部分銀子,整個關外,冰橇數量何止十萬,就算一副隻給那發明人一錢銀子,那也是幾千兩,而且日後年年有進項。”


    “還有這等事?”噶爾丹聽的嘖嘖稱奇:“那我要是發明出類似冰橇一樣的東西,豈不是子子孫孫都能過上好日子?”


    管事搖搖頭:“這可做不到,專利法案根據發明東西的不同,保護的時間也不同,最長也就二十年,二十年後,誰都可以用,就不用再給發明人分潤了,二十年,也就保兩代富貴。”


    “那也是了不得法案!”噶爾丹拍掌說道。


    嘴上這麽說,噶爾丹心裏卻對帝國的皇帝李明勳更為好奇了,因為他了解的知識中,無論是中原王朝還是他了解的其他文明,都沒有專利法案這樣的法令,而對於推行、認可這樣法令的帝王,噶爾丹實在忍不住想要再了解一些。


    這個夜晚,噶爾丹沒有睡著,並不是因為大通鋪的房間裏滿是呼嚕聲和臭腳丫子味道,而是因為他在考慮一件事,而在第二天,管事起來準備商隊起行的時候,噶爾丹卻找到了他,做出了一個出乎管事預料的決定:“東主,我不準備隨你們一起走了,我想留在這裏,直到我搞清楚一切。”


    管事見他這樣說,嚇了一跳,因為他的任務是吧化名為察琿的噶爾丹送到呼瑪爾,而不是留在這片冰天雪地裏,管事連忙把他拉進了一個房間,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要搞清楚我的疑惑。”噶爾丹很認真的說道,滿臉的求知欲。


    管事詫異:“你有什麽疑惑的,不就是冰刀嗎?”


    噶爾丹輕咳一聲,說道:“這裏有很多東西是我無法理解的,比如那個冰橇,除了冰刀之外,為什麽它們可以用帆來做動力,明明北風天氣,為什麽那些冰橇卻可以逆風前進?”


    說著,噶爾丹指了指身邊爐子上的爐筒子,說道:“還有這個,是什麽樣的偉大匠人能把鐵打成比牛皮還要大的鐵皮,然後卷成如此渾圓的筒子,還看不出一點捶打的樣子,好像天生就長成了鐵皮一樣,我一定要去拜訪一下這位偉大的匠人,你知道嗎,如果這樣的爐子擺在寺廟裏,所有人都會認為是神通法術的........。”


    管事被氣的樂了,說道:“你不可能再這裏找到那個匠人的,駕駛冰舟的人也跟你講不通為何冰舟可以逆風而行。這麽告訴你吧,鐵皮的加工不是神通法術,而是需要大型機械,而逆風行船的原理則需要高深的數學知識才能解釋,這些所有的知識,這裏沒有,呼瑪爾也沒有,隻有到永寧城、海參崴甚至京城,才能有學問高深的人說清楚一切。”


    “你能幫我找到那位學問高深的學者嗎?”噶爾丹握住了管事的手。


    管事說:“不是一位學者,而是.........。”看著這張滿是求知欲的臉,管事索性給出了一個對方能接受的解釋:“就像真正的高僧必然在恢弘的寺廟一樣,那位高深的學者,又豈是邊陲之地才能有的,也非我一個區區走私商人能接觸的,我隻能告訴您,要到大城市才有機會弄清真相,我還可以告訴您,這些知識並不專屬於某一種職業某一個階層,帝國的每個國民都有機會學習到,察琿,難道你不想學習到嗎?”


    這可是真的瘙到了噶爾丹的癢處,他不就是想學這些嗎?


    噶爾丹隻得歎息一聲:“好吧,我隨您一起前行,隻是可惜,無法再親身探尋冰舟的妙處了,也不知道到什麽時候,才能再有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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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笑了:“這是哪來的胡話,這個季節,無論是什麽商隊,沒了冰舟如何從這裏到呼瑪爾,難道要一路騎著駱駝,行進在齊膝的厚雪之中嗎?”


    噶爾丹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所在的商隊也是要使用冰舟的,於是立刻歡天喜地的去幫著收拾東西了,商隊在碼頭租用了五條冰舟,還雇傭了一支護衛隊,把貨物搬運到冰舟上,後麵掛了一大串的冰車,升起薄木片做的帆,借著凜冽的北風,在寬廣的河麵上做之字形運動,很快就進入了黑龍江的上遊額爾古納河,這條河流在呼倫貝爾草原上還算平緩,但離開之後,便是穿在山嶺之間,許多路段,因為冰麵順下坡度,根本不用借風力,隻用動力就可以下滑前進,以至於還有刹車裝置,以免撞擊了兩側的陡坡。


    有些時候,冰麵實在陡峭,甚至有瀑布,便是要卸貨,把冰橇改做雪橇,噶爾丹與眾人一起,先卸貨,然後把冰舟下的導軌反過來,卸下固定冰刀的螺絲,用木錘子一砸,冰刀便是可以拆卸下來,隻在硬木製成的導軌上留下一條細縫,然後在把預備好的導軌用螺絲和釘子固定在導軌的兩邊,如此加寬導軌,防止貨物沉重,陷入雪地,收拾妥帖之後,再行裝載貨物,人馬拖拽雪橇,在雪地上前進,就能避開落差巨大的陡峭地帶。


    而過了這段路,再把雪橇改成冰橇,再次上冰麵前進,便可直抵呼瑪爾城了。


    從呼倫湖到呼瑪爾城,需要十天的時間,雪橇變了冰橇之後,可以再次馭風前進,省了不少人力,管事安排好一切,繼續前進,他用羊皮大衣裹了全身,戴上棉布帽子和羊毛圍巾,縮在冰舟之上歇息,看到一旁的噶爾丹卻縮在角落裏,拿著一套螺絲把玩,螺帽上了又卸,玩個不停,管事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第一次見這玩意的時候,也是玩了許久。


    “察琿兄弟,放下吧,天太冷,仔細凍壞了手,到晚上宿營,烤火的時候再玩。”管事說道。


    噶爾丹卻是渾然沒有聽到,依舊在把玩,一直到管事推了推他,噶爾丹才是醒過來,管事連忙問道想什麽,噶爾丹說道:“我在思索,利用螺絲,設計出一款不用卸貨,就可以冰橇雪橇自由轉換的東西來。”


    管事笑了笑:“那感情好,如果你能發明出來,日後就能吃香喝辣了,但怎麽可能呢?”


    噶爾丹說:“怎麽不可能!”說著,他拿起一個木條,上麵已經刮了一條縫隙,一個木片插在上麵,噶爾丹說:“假設木片是冰刀,隻要這個縫隙挖的深一些,在需要變雪橇的時候,隻需要把螺絲拔出來,上麵的貨物就壓的冰刀縮回去縫隙深處了,這樣不就不用卸貨了嗎?”


    “那雪橇再變回冰橇的時候,冰刀怎麽出來?”管事問道。


    噶爾丹撓撓頭,他倒是沒有想這件事,雖然他立刻想到,可以留出一塊,拽出冰刀,可這樣的話,依舊要卸貨才能更換,這與設計的初衷不符。


    “是我考慮不周,但是我早早晚晚要把這東西發明出來!”噶爾丹意氣風發的說道。


    管事哈哈一笑,說:“你消停一會吧,這完全是無用的東西。”


    “誰說無用,你是嫉妒我的發明!”噶爾丹氣憤說道。


    一路上,噶爾丹都在完善自己的發明,甚至做出了一個簡單的模型,他修改的方案更為精細,就是把導軌上的一個冰刀變成兩個,固定在導軌兩側,冰橇變雪橇的時候,先往兩個冰刀之間塞上木條,讓其受力,便可以拆下冰刀,而雪橇變冰橇的時候就更簡單了,隻需要在兩側挖出一條溝,就能安裝上。


    想通了這一切的噶爾丹沒有再說給管事聽,而是打聽那專利法案的事情,詢問如何注冊,如何生效,怎麽保護,管事也不過在報紙上看到過,哪裏懂得,隻是說讓其找衙門辦理,噶爾丹隻得作罷,心裏卻下定了決心,要保住這個秘密,然後自己去申請,省的被管事這群人偷竊了自己的發明,噶爾丹倒不是為了錢,他是為了證明,自己可不比漢人笨!


    可噶爾丹這醞釀了一路的計劃和夢想卻在進入呼瑪爾城的那一刻徹底破滅,因為在呼瑪爾城碼頭,已經擁有不卸貨就能拆換冰刀的器械了,那類似於一個馬槽,裏麵全是冰,兩頭有傾斜的坡,人直接拉著冰舟從上麵經過,而在冰舟架子的腹部,也有兩個冰刀,順著斜坡上了那東西,整個冰橇就架了起來,冰橇的兩條導軌就不再受力,便可以自由拆卸。


    噶爾丹看到這個東西,立刻感覺自己的心碎了,幾乎要哭出來了,感覺自己七八天的心思全白費了,他生氣的拉著管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已經有這種東西了?”


    管事詫異:“我不是說了嘛,你想的那個是無用的東西!”


    “可.......可.......。”噶爾丹氣的滿臉通紅,卻抱怨不出來。


    其實在上遊的時候,也有這東西,隻不過用一次是要花錢的,商隊自己卸貨更換卻不用花錢,而到了呼瑪爾碼頭,這東西卻是公用的,根本不要錢,管事自然樂得用了,他卻不知道,他的一次省錢,費了噶爾丹多少夢想,讓這個來自萬裏之遙的僧人幾天幾夜興奮的睡不著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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