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給睿兒指婚了?”李海立刻警覺起來,問道。


    成王妃掩嘴一笑:“你看你那樣,這怎麽可能,你知道的,咱皇上素來不管這些事,也不許皇後管,上次宋老孫子大婚,求皇上賜婚,費了多大的勁,不僅要雙方父母都同意,先領了結婚證,還得兩個孩子相親相愛才行,咱們皇上,心胸多大,在這種事上斤斤計較,就怕兩個孩子婚後不幸福,怎麽可能給咱們睿兒指婚?”


    “那就好,既然皇上皇後沒指婚,那你怎麽.......。”


    成王妃道:“你別看咱那皇後是前明皇室出身,天家貴胄,好像比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似的,實際心眼小的很,和咱皇上又是老夫少妻,皇上什麽都依著。咱那皇後嘴上大方的很,實際很擔心那迪麗古麗當秀女久了,哪日一個不留神被皇上看中了,切,咱皇上也是男人,你們男人誰不喜歡小姑娘呀,那別吉還特有異域風情,今兒在皇後宮裏,飯前飯後,皇後提了好幾次,巴不得立刻把那別吉許了人家呢,我不是想著睿兒和她年紀差不多,若能替皇後解憂,也算是大功一件。


    你說這些年,我讓你把睿兒弄到京城來上學,平日和皇室多走動,你不樂意,怕和太子牽扯太深,你看看這才幾年光景,君弘在皇上皇後那裏和親兒子沒兩樣,咱們睿兒呢,生分的很呐。”


    “哦,為了討好皇後,你就讓睿兒娶那個別吉?”李海問道。


    “嗨,什麽娶不娶的,皇後又沒說非得明媒正娶當正室,咱睿兒將來要接你的王位的,一個胡人女子,當個側室也就罷了.......。”成王妃倒是看的開。


    李海不等妻子說完,連忙搖頭:“罷了,別說了,隻要皇後不賜婚,就不娶那別吉,你別費這份心了。”


    “這怎麽說的,睿兒都沒說不行呢,你個當爹的惱什麽?”成王妃倒是沒想到丈夫會一口回絕。


    李海捏住妻子的兩隻耳朵,認真問:“是糖醋排骨不好吃了,還是紅燒肉不香了,你惹那個麻煩作甚,我已經四十了,前半生都在南方,下酒菜裏可缺不了豬臉肉拌黃瓜,這天上龍肉我不知道,但地上最好吃的就是驢肉,你呀,消停點吧,誰牙口好,誰去享那個福吧。”


    “就為一口吃的?”成王妃問。


    李海其實隻是不想招惹是非罷了,可這事又不是一兩句話能和妻子說清楚的,他索性換個妻子也能同意的說法:“你說萬壽節夜宴,你見那別吉很漂亮,是嗎?”


    “是啊,真的挺漂亮的,和咱漢人不一樣,皮膚白皙,眼睛發亮,但有何泰西白人也不同。”成王妃說道。


    李海輕咳一聲:“那你可曾注意到,宴會上誰和別吉閑話許久呢?”


    成王妃想了想,恍然大悟:“是君弘,還有兩個皇子。”


    李海攤開手:“那還用我說嗎?”


    成王妃搖搖頭,再不想問兒子籌劃這婚事了。


    京城之外。


    柳樹依依的涼亭裏,音色明亮的薩瑪爾琴在迪麗古麗的手中彈奏著,曼妙的嗓音吟唱著祝福勇士出征的歌曲,優美的旋律和真摯的情感令人感動,周圍不懂的音律的人也是聽的如癡如醉,唱的最後,迪麗古麗雙眼泛紅,淚水閃爍在了眼眶裏。


    林君弘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微笑說道:“回去吧,別吉,期望等我凱旋的時候,您能用笑容迎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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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林君弘翻身上馬,率隊離開了。身體在搖晃的戰馬上起伏,心裏卻不斷閃過那張麵容,林君弘知道,在迪麗古麗的眼中,自己是一位英雄,一位去平定戰亂,保護她的父兄和百姓的英雄,但實際呢,在林君弘的眼裏,自己的一切隻為去西域拓展帝國的利益和勢力,但如果那個女孩知道這些,還會為自己歌唱嗎?


    林君弘身邊的騎隊隻有二十多人,打扮與一般商隊無異,隻是備馬上並無貨物,畢竟這場以吐魯番和哈密為目標的戰爭還處於保密的狀態,在確定了以邊軍和綏靖區藩兵為軍出征之後,隻要做到主帥不要大張旗鼓,就可以完全保密。


    西征大軍的副帥曹禺已經趕往了歸化城,此次西征的騎兵主力由雲中綏靖區提供,但是顯然,一旦戰爭勝利,帝國就會在占領區成立一個新的綏靖區,支援西征的軍隊非但回不來,還會被要求家屬遷徙過去,這簡直就是在雲中綏靖區割肉,在林君弘經驗不足的情況下,唯有曹禺這樣的人過去,才能把這塊肉盡快割下來。


    在確定開戰之後,林君弘在京城踟躕了一個月有餘,渡過了十四歲的生日,雖然遠沒有達到成年的地步,但他已經不是孩子了,騎隊從京城出發,一路相信,進入大同境內,從保德州一帶渡過黃河,沿著明朝九邊之一的延綏鎮西去,到了陝北,邊牆之外便全是荒涼,景致倒是與西域無異,風沙惹人厭,但真正讓騎隊錯愕的是這裏的民情。


    其實也談不上什麽民情了,陝北地區幾乎成了絕域。陝西素來就有兵庫之稱,明清兩朝都是如此,明朝的九邊,清朝的西北綠營都是剽悍耐戰的存在,但陝北同樣是明清交替時最亂的地方,李自成、張獻忠,明末起義軍了數得著的頭目都是出自這裏,經曆了幾十年戰亂的陝北原本人口就少了許多,在帝國建立,大興屯田之後,這裏的人口大半遷移走了,肥沃的關中平原土地都種不過來,誰願意在這片荒涼所在艱難求生了,滿清時代就沒了九邊,帝國建立把邊疆推到了瀚海,失去了軍方在這裏的投入,荒涼是必然的。


    夜色降臨,騎隊沿著邊牆前進,眼瞧著前麵似有火光,陳端說道:“看來前麵就是甜水井了,幸好在天黑之前趕到了。”


    年輕的林君弘也是長出一口氣,至少不用像昨天晚上那樣睡帳篷,也不用擔心無水飲馬了,林君弘吩咐道:“加快速度,到裏麵尋個人家,好生歇息一個晚上。”


    騎兵加快了速度,穿過平坦的戈壁灘到了甜水井堡之,但方才見到的火光已經不見了,隻能看到篝火餘燼在閃爍,所有人立刻警惕起來,不光是火光變化,更因為這個地方實在太荒涼了,月光之下全是殘垣斷壁,裏麵卻是寂靜無聲,沒有一點人生存的痕跡。


    “殿下,下馬,情況有些不對。”陳端招呼所有人下馬,吹了一聲口哨,就有人把林君弘護在中央,其餘人解下馬上武器,持刀槍前進,而陳端則手持一張硬弓,搭箭在上,行於最前方,手槍則是別在腰間,這種情況下,他可不敢去賭燧發槍那八成的命中率,相對於這個,他更相信自己的箭術。


    陳端帶十個人潛入殘垣斷壁之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飯菜的香味,最深處的圍子裏有聲音傳來,但似是牲口不安的低鳴,陳端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圍牆後麵竟然是幾十頭駱駝,還有成捆的草料和疊放在一起的貨箱,他不由的鬆一口氣,顯然這是一支在此過夜的商隊,而不是他擔心的馬賊匪幫。


    “出來,不然我放火了。”陳端喝道。


    “你們是什麽人,告訴你們,我家主子可是理藩院的人,若是馬匪速速離去........。”一個漢語生硬的聲音傳來,人卻躲在貨箱後麵。


    陳端更是放心了,自己擔心對方是馬賊,而對方也擔心自己是匪幫,這才聽到外麵有馬蹄聲滅火藏匿起來的,陳端道:“我們不是馬賊,隻是過路的,想要在此休息取水。”


    “誰會從這裏過路,休要哄騙我們.......。”那人又說。


    可話沒說完,一個身材臃腫的人卻是從駱駝群裏站起來,製止了那人:“哈爾,你閉嘴吧,這位尊貴的閣下不會是馬賊,你見過什麽樣的馬賊說一口流利的京城官話嗎?”


    說著,胖子舉著手走了出來,陳端也是收了弓箭,現身出來,那胖子連忙見禮,說道:“我是葉爾羌商人吐爾遜,很榮幸在這裏見到一位尊敬的勇士。”


    說著,吐爾遜重新點燃了篝火,火焰照亮了陳端年輕剛毅的麵容,這更讓吐爾遜相信他不是馬賊了,長城內外的馬賊飽經風霜,何時有這樣一張白皙英俊的臉呢?


    “都出來吧,收起武器。”吐爾遜命令道。


    土圍子裏各個角落走出了十幾個人,手持各類武器,弓弩、刀劍還有鐵叉木棍,千奇百怪的,他們放下武器,圍坐在一起,小心打量著湧入進來的這群人,眼睛裏都是警惕。


    “水井在這裏,諸位可以自行取用,我讓人把東麵的馬棚收拾出來了,還留了一些草料,算是鄙人的一點心意。”吐爾遜顯然很懂得和陌生人打交道,主動讓出一些地方讓林君弘一行歇息,而陳端接受了他的好意,並且按照林君弘的要求,奉上一些銀元作為感謝。


    “錢就不必了,這裏不是我們的地方,草料也不值錢,如果您的馬隊裏鹽巴有富裕的話,可否賣給我們一些,前些日子遇到風沙,馱運鹽巴的兩頭駱駝不見了。”吐爾遜小心問道。


    出門在外,又是熱天,長途旅行,人和牲口都離不開鹽,陳端命人送了他們一口袋,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收拾妥當,陳端趕忙進了屋,看到林君弘的床鋪已經鋪設好了,他正用井水洗臉,陳端說道:“殿下,我方才問過了,因為移民,這邊牆內百十裏少有人煙,一直到花馬池才有城鎮,怕是要四百多裏,我們對沿途並不熟悉,不如改道,南下關中,再去蘭州吧。”


    “這支商隊不也要去蘭州嗎,為何不與他們一起前行,這裏地形崎嶇沒有官道,咱們騎馬也未必比駝隊快多少吧。”林君弘道。


    陳端連忙說:“那商隊管事吐爾遜一直探尋我們的身份,屬下怕泄露了,威脅您的安全。”


    林君弘想了想:“本王的衛隊都掛著憲兵的職銜,就說是曾派蘭州的軍法官吧,你是帶隊的長官,而我嘛,隻是跟你有關係的預備軍官,他們要問起你來,你就說我是你妹夫。”


    想起自己的妹妹,陳端登時感覺被占了便宜,林君弘又說:“你若是嫌我占你便宜,你就說我是你小舅子,反正我沒有姐妹。”


    第二日一早,林君弘被尿憋醒,抱怨著床板太硬,走出圍子去撒尿,站在矮牆後麵撒完,林君弘就看到吐爾遜的仆人哈爾正在用棍子打一隻驢子,而且還把麻袋套在驢的腦袋上,他登時覺得新奇:“你這是要悶死它?”


    吐爾遜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當然不是,小兄弟,哈爾隻是教訓一下這頭饞鬼,昨天晚上它偷吃了豆料。”


    “既然是教訓,為什麽還要蒙住它的腦袋?”


    吐爾遜笑了笑,解釋道:“你們漢人語言中,有懶驢倔驢蠢驢等許多說法,實際上蠢驢這個詞是不對的,驢子不蠢,比很多牲口都聰明,如果不蒙住它的腦袋責打,驢就會記恨責打它的人,這個人就休想在騎它了。”


    “真是有趣的事情。”林君弘笑了,這可是在京城在王府所無法得知的知識,而林君弘對吐爾遜也很感興趣,問道:“吐爾遜先生,我有一事不解,現在帝國在各地都在收購駱駝,聽聞西北各地都在把駱駝往歸化城趕,為什麽你卻帶著這麽多駱駝向西走呢,你可有數百頭駱駝。”


    “小兄弟,我也說了,我是理藩院的合夥商人,作為一個葉爾羌人,很難在帝國境內經商,是理藩院給了我機會,像我們這樣,隻要一年內把三百頭駱駝送到歸化城,我們就能得到理藩院的許可在帝國境內經商,但今年不同,我在五月份把駱駝趕到了歸化城,但那邊的長官卻讓我折返,送往蘭州城,還給了我二百個銀元作為違約金,所以我隻能從命。”吐爾遜簡單介紹道。


    吐爾遜的話並沒有讓林君弘多麽吃驚,顯然這和征討巴拜息息相關的,考慮到這個商人是葉爾羌人,林君弘就更想與他同行,了解一下盤踞在天山南路與河西走廊之間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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