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和裴成義籌劃北伐計劃的同時,南北兩京同時興起了整頓軍務、清明政務的風暴,這場風暴來的迅猛狂暴,幾個平日裏吃相難看的官員被重處,其中不乏有跟著皇帝打天下的舊臣勳貴,一時間風聲鶴唳,軍政兩界都有收斂。


    真正的中樞重臣對皇帝掀起的風暴冷言旁觀,他們盡可能的約束家中子弟,不讓其觸怒天威,所有人都知道,國戰要開始了,皇帝要敲打一下國內。而在這次風暴中,安全局在國內管控方麵的職能發揮的淋漓盡致,幾個大案要案都由其接手,誠王林君弘繼平定西域戰功後,又開始在政界嶄露頭角。


    正旦大朝會,莊嚴肅穆太和殿內外,文官、武將、勳貴各自排班而立,勳貴尤其人多,外藩內臣,人人氣度森嚴,沉穩威重。而內閣領銜的政務官和海陸梁軍的武將序列裏則出現了很多的生麵孔,俱是少壯雲集,那份掩飾不住的銳利,讓許多人側目,而各省的主官並不全都來,但今年正旦大朝,人到尤為多。


    李明勳一身龍袍,接受百官朝見,除了禮節性的儀式之外,大朝也有諸多實務,當然,大朝之上並不進行討論,隻是宣布結果,朝事射擊民政、司法和軍備,也有不少重要職位的任免和更替,有些事在宣告之前,眾臣都沒有聽到風聲,太和殿內外的氣氛越發的凝滯,敏感的人已經開始惴惴不安了。


    而正旦大朝之後,大部分官員都返回地方,元宵節後,皇帝召開禦前會議,正式討論北伐計劃。


    空間巨大的乾清宮隻設立了十幾張座位,但仍然感覺不到空曠的感覺,大人物們雖然相互之間打著招呼,但眾人勃發的氣勢已經充塞了大殿,一直到皇帝到場,所有人才站起來,李明勳走上龍椅,環視一周,在幾張空著的椅子上停留了一會,那屬於幾個元老,他們或年邁,或病休已經無法到場。


    饒是如此,李明勳仍然感覺慶幸,這些老朋友至少還活著,隻是無法趕到京城來,在過去的幾年裏,每過一段時間,他清晨請來,就會聽到一個熟悉名字的訃告,頻率越來越快,而眾多的老友也多忙於政務,常年也見不到一麵。


    李君度帶人懸掛地圖,布置沙盤的時候,李明勳向李定國打招呼:“榮王,你我怕是有三年沒有見了。”


    “元老院事務實在太忙,禦前會議完,微臣怕是要盡快趕回去,今年元老遷到申京。”李定國說道。


    李明勳有些詫異:“我以為你會要求參加北伐。”


    李定國笑了:“一群手下敗將而已,陛下親征,自當一戰得勝。”


    禦前會議開始。


    李明勳沒有多少廢話,直接說到:“自建國,便有北伐計劃,可國內不穩,一直拖延,我也知道,國內許多人都覺得不值當為漠北那塊貧瘠之地傾盡國力,這些人無疑是短視而愚蠢的,我中華有漢唐雄風,蓋因有犁庭掃穴之功,若能北伐成功,便是有百年之和平,中原就可以安享太平了。”


    再次環視一周,看著那些隱忍不言的資深議員和內閣成員,李明勳站起來:“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領兵出征了。也是帝國的最後一場國戰。”


    李明勳的話引起一片嘩然,大家都知道,既然皇帝如此說,北伐的事就再無法插手了,眼前這位開國帝王的最後一場戰爭,理應有一場完美的落幕演出。


    無人應話之後,李明勳對長子說道:“可以開始了。”


    巨幅地圖從一側緩緩放下,與作戰處的那幅一樣巨大,涵蓋的範圍也是如此,隻不過地圖再一次被修改,諸多機密信息標注其上,而五根猩紅箭頭尤為引人注目,它們從帝國的各個綏靖區出發,從東、南、西三麵開始,直指漠北。


    “這就是統帥部聯合侍從室、理藩院、陸軍、安全局等各部門製定的五路進攻計劃,現在由我向諸位進行細致的講解。北伐五路同時進攻,五路分別是左右兩翼軍、東西兩路軍和皇上親率的中軍........。”李君度接過了指揮棒,坦然看向眾人。


    中軍自然是皇帝親率的大軍,從京城出發,自古北口、獨石口進入燕北綏靖區,與綏靖區的藩兵匯合之後,從錫林郭勒草原沿著大興安嶺西麓前進,目標則是克魯倫河這條蒙古人母親河兩岸的區域,這也是清軍重兵囤積之地。


    而東路軍則是從齊齊哈爾綏靖區出發,以藩兵和直轄旗佐兵馬為主,匯聚吉林、寧古塔和齊齊哈爾三個綏靖區的主力,另有部分陸軍主力部隊配合,這支軍隊的規模就要了許多,以騎兵為主,翻越大興安嶺後,兵鋒直指呼倫貝爾草原。


    西路軍的.asxs.則是雲中綏靖區的歸化城,這是一支和中路軍一樣規模巨大戰力強橫的軍隊,也是五路北伐中,地位最高,任務最重,戰略意義最大的一路軍隊。西路軍最大的困難就是穿越瀚海戈壁,抵達漠北,其從歸化城出發,先向西抵達後套,繼而向北,穿越戈壁灘,抵達翁金河畔,而西路軍的目標則是原喀爾喀蒙古中土謝圖部所在的和林地區,這也是曾經蒙古帝國的首都,而清廷大部分時間都在此地越冬,既是水草豐美之地,又遠離帝國。


    除了這三路主力軍隊之外,北伐另有左右兩翼軍策應,左翼軍的主力是關西綏靖區的軍隊,從哈密出發,翻越阿爾泰山低緩的南段山地,進入漠北,向東進攻,目的則是截斷清軍西撤之路,這與西路軍的戰略目的如出一轍,隻不過關西綏靖區成立一年多,實力不強,隻能作為偏師策應,無法擔當主力。


    右翼軍則由黑龍江綏靖區軍隊擔綱,從呼瑪爾城出發,沿著黑龍江上遊及支流前進,這支軍隊的規模不大,馬步炮兵種齊全,還增加了重炮部隊,其目的並非漠北清軍,而是貝加爾湖東岸地區,以雅克薩城為中心的俄羅斯軍隊,其目的就是牽製該地的俄軍,並且威脅清軍側後。


    李君度概略的介紹完畢,便是輪到禦前參會人員提問,首相李海與榮王李定國交流了一下眼神,見李定國不欲發言,李海就問道:“英王,這個計劃規模宏大,動用了二十多萬軍隊,浩浩蕩蕩,如何能避免清軍不發現。據我所知,漠北的清廷號稱三十萬控弦之士,但實際不過有部眾五十萬人,頂了天可以湊出十萬兵來,而滿清老妖婆和索尼這個老東西都不蠢,麵對帝國五路圍攻,我想他們第一時間就要撤退吧,小撤就可以向北撤到南西伯利亞草原,大撤索性向西撤到哈薩克去。麵對這種情況,你準備怎麽辦?”


    首相的提問可以說一語切中要害,在一旁看著的太子感覺麵紅耳赤,他原本有意籌備北伐計劃的,卻被長兄搶走這個關鍵位置時候,他也心中憤懣,可今日禦前會議上,連素與皇帝親近的首相都如此針鋒相對的提問,太子不免有些慶幸,幸虧站在那裏的不是自己,否則,他可無法回答這種尖銳的問題。


    而李君度卻麵如春風,絲毫沒有被難住的意思,他放下指揮棒,聽著首相說完,才是笑道:“您顧慮的極是,但我需要告訴您和大家的是,滿清及其附屬部落的後撤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事實上,滿清在興安嶺、瀚海和阿爾泰山的前沿都部署了監視哨所和精騎巡邏,並且在各綏靖區甚至京城都派有密探,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不要說軍隊北伐上陣,就是提前的軍隊調動和物資籌備,都無法掩蓋行跡,這就是國戰,注定要堂堂正正。”


    “好吧,但這不能算是你的回答,誠如你所說,這是國戰,也是陛下親征,我想帝國的臣民包括陛下自己都不希望這場史詩級的國戰變成一場武裝遊行,幾十萬的軍隊穿越瀚海和草原,難道就隻是在漠北遊覽一下風景就撤回嗎?”李海直言不諱。


    李君度笑了笑:“首先,我糾正一下您的觀點,麵對帝國的五路進攻,滿清的唯一退路就是西撤,向北撤到貝加爾湖沿岸是沒有前途,而且清軍擁兵十萬,我想俄羅斯人也不會接納他們,客大欺主的道理,俄羅斯應該不會不明白,憑借他們在西伯利亞的力量,可控製不住清軍。所以,麵對進攻,滿清隻能西撤,進入中亞地區的草原,或者葉尼塞河一帶的草地。”


    “對策!”一直沒有發言的李明勳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李君度連忙說道:“對策其實已經在地圖上了,五路北伐之中,皇上親率的中路雖然最強,但卻並不以其為主,五路大軍的關鍵其實在西路軍上。


    地圖上已經顯示的非常明確,滿清所屬的滿蒙部落主要集中在和林、克魯倫河和呼倫貝爾三地,這也是漠北水草最為豐美的地方,而西路軍直接麵對的就是和林地區的清軍部落,而五路北伐也是由中路、東路為掩護,吸引清軍注意力,西路軍借機渡過瀚海,直插和林地區,封住清軍西撤的道路,完成聚殲滿清餘孽的戰略目的。”


    此言一出,一眾重臣都是點頭,李海也沒有再追問,看起來李君度的回答讓他暫時滿意了,但李定國卻笑了:“英王,西路進軍計劃可不穩當啊,韃子可不蠢,這堂堂陽謀,人家有所應對怎麽辦。”


    別人,尤其是不懂軍事戰略的政界官員好糊弄,可李定國半生戎馬,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西路軍雖然實力強勁,可進軍路線也是困難重重,光是越過瀚海就極度危險。更不要說西路進軍路線自古就是溝通瀚海南北的常用路線,滿清不可能不知道。


    李君度終於無法保持從容了,但是他卻無法反駁李定國的話,這個計劃確實不那麽穩當,可忙活了這些日子,誰也拿不出更好的計劃,說白了,如今的清廷本質上就是一個草原部落聯合體,他們自己長著腿腳,還有駿馬驅馳,重要的財產牛羊馬匹也都有腿,鐵了心要跑還真不好攔截,縱然帝國可以派遣騎兵追殺,可若如此,就是放棄了帝國軍隊的最大優勢,真到了陌生地域,在寬闊的蒙古高原上和清軍打騎兵戰,誰贏誰輸就說不準了。


    帝國陸軍有兩件法寶,炮兵和步兵線列陣法,可這些在北伐中用處很小,從匈奴開始,北方的遊牧民族,突厥、契丹、女真、回鶻、蒙古等等等,向來就是打不了就跑的戰法,特別是麵對中央政權的全麵進攻,更是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駐我擾,敵疲我打的遊擊戰法,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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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我們需要帝國的衛青、霍去病。”李海說了一句,但也隻是這一句,因為如果是衛青霍去病那種,率領精銳騎兵突入漠北深處,主動攻擊的戰法,勝敗不說,至少眼前這個計劃就要被推翻了。


    李君度還未說話,李定國勾手示意侍從官把燭台拿來,點燃了一根香煙,替李君度反駁了首相的建議:“首相,這已經不是一漢當五胡的時代了。”


    漢朝時代,衛青和霍去病的千裏襲擊確實是軍事戰爭史上的濃墨重彩的一筆,但需要指出的是,漢朝能贏,不光是兩位統帥的能力彰顯,更是大漢王朝絕對軍事優勢,在那個沒有馬鐙的時代,騎射並沒有那麽便利,也無法在馬上使用長矛這類武器,而草原極度缺鐵,在鎧甲護具和刀劍武器方麵,匈奴根本無法和漢軍相提並論。


    可隨著唐朝時草原民族內遷以及五胡亂華之後,遊牧民族也掌握了冶鐵技術,雙方的技術差距已經磨平,而在這個時代,雙方在騎兵上幾乎沒有差距,帝國騎兵有的是戰馬衝擊力和槍械燧發優勢,而清軍呢,蒙古馬更適合戰場環境,也擁有火繩槍,更了解地形地勢,而在護具上,除了胸甲騎兵,帝國騎兵淘汰了鎧甲,而清軍卻依舊保持著護具,各有千秋之下,帝國騎兵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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