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工作隊坐著大車返回了闊別已久的昌平管理所,快到昌平的時候,地麵已經平緩許多,官道兩旁全都是肥沃的農田,百姓已經收了秋糧,地裏仍然是忙碌的景象,不少人在地裏撿拾麥子,修繕溝渠,見到車隊和馬隊經過,不約而同蹲在了地上。


    而管理工作隊的人也喊道:“注意了,都注意了。”


    所有人戰犯全都停下了閑聊,挪動著身體往車裏坐,原本散漫的樣子,直接變成了促膝相對而坐,不少人還捂住臉,不再有一人言語。


    “君華,這是怎麽了?”韓芷薇問道。


    李君華雖然沒有問,但眼睛往周邊一掃就明白了,這是因為地裏忙碌的人中,不少人都光著屁股,男男女女都有,在有車隊經過時,這些人出於羞恥,就蹲了下來,而距離官道稍遠一些的,旁若無人的積蓄工作著。


    李君華輕咳一聲,一隻手捂住了韓芷薇的眼睛說:“向前看,不要亂說話。”


    韓芷薇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待走遠了,官道旁是樹林之後,所有人才放鬆下來,韓芷薇低聲問道:“剛才路邊是不是有沒穿衣服的女人?”


    李君華納悶,自己明明捂住了她眼睛了啊:“你怎麽知道?”


    “我感覺到了.........。”韓芷薇臉頰直接紅到了耳朵根,李君華這才明白過來,身子往後挪了挪,但馬鞍之中,哪有那麽多的空間,越挪摩擦的越厲害,韓芷薇嗔怒:“你別亂動了,羞死人了。”


    李君華不再亂動,過了好久,韓芷薇發現他連話也沒說,小心問:“你怎麽了?”


    “人常言,父皇光複天下,橫掃八荒,拓疆萬裏,秦皇漢武都不能及也,但卻不想,京畿百姓有人還穿不上褲子..........,或許父皇也知道,但他三十年來嫻於兵事,少問政務,心有餘而力不足呀.........帝國富饒之路,道阻且長呀........。”李君華微微歎息,感慨說道。


    (大家別以為女人不穿衣服去下地幹活是不可思議的,實際上這段的靈感來源是196 4年,功德林戰犯前往西北參觀工廠時,在甘肅看到的情景,押送的幹部常年在城裏不知農村艱辛,某戰犯道破其中真相,被還被扣了‘侮辱西北女性’的帽子)


    回了紫禁城,李君華按照與皇帝的約定告知了自己的決定,聽到太子要赦免天牢之中的一些大明遺孤,李明勳沒有表現出一絲的驚訝,隻是隨口問了一句:“你想好了?”


    李君華重重點頭:“兒臣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好,那就這麽著了。”李明勳淡淡說道。


    說著,李明勳從案上取下一張紙,然後用朱筆在上麵畫了個圈,交給了李君威,說道:“你去幫你哥跑一趟吧。”


    李君威屁顛屁顛的去了,安全局裏的人,皇帝說一句話,是殺是放根本不用走什麽手續,李君威拿著那特殊的手諭徑直進了安全局總衙,見了頭目,直接道出來意:“皇上有旨意,把韓君亦那幫子人交給我處置。”


    說著,就把那手諭拿出來,頭目看了一眼,立刻著人去辦了,而一個校官清清楚楚的看到手諭上隻畫了一個紅圈,低聲問道:“長官,這怎麽能當真?”


    “你閉嘴,三皇子說的就是真的。”頭目說道。


    而李君威搖頭晃腦的,一人到了關押韓君亦等人的大監牢,探頭探腦的看了一遍,韓君亦幾人發現了一個少年在打量,隻見他一身蟒袍富貴天然,一看就是貴族子弟,未免被消遣,故作沒有看到,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


    李君威看了一會,頓時覺得無趣,轉念一想嘿嘿一笑,把吃了一半的肉脯打在了韓君亦手上,問道:“你就是韓君亦?”


    韓君亦冷哼一聲,不予理會,李君威擠眉弄眼,說道:“來,轉過身來,讓我看看你長的什麽樣子。”


    韓君亦仍是不理會,李君威嘿嘿一笑說道:“瞧你側臉呢,還是有幾分儒雅氣質,但骨架很大,皮膚黝黑,更像是個武夫,韓芷薇那樣白嫩嫩的小姑娘,怎麽看也不像你的種兒!”


    聽到韓芷薇三個字,眾人都是不淡定了,韓君亦怒道:“你把她怎麽樣了?”


    “嘿嘿,她和太子的事發了,惹得皇帝不高興,全都倒黴了,你們呢今天也要被處死,韓家姐姐認識我,讓我來救你們,說是救你們出去,哪怕隻一個,就當牛做馬,為奴為婢的,我家有的是伺候人的,原也用不著她,可她說願意以身相許,嘖嘖,我就動心了.........。”李君威信口胡謅起來。


    “你個小惡魔,我殺了你!”韓君亦怒不可遏。


    李君威嘿嘿一笑,說道:“現在呢,我隻能救一個人,你們哪個想出去呢?”


    韓君亦怒道:“小混蛋,你休要在這裏放屁,滾,快滾!”


    李君威道:“各位都好好想想,這天底下好吃的好玩的這麽多,何必死在這黑牢裏呢,快點站出來一個吧,不救出去一個,韓姐姐怎麽兌現諾言呢,哪個想活命?”


    “小混蛋,不管你是試探還是確有其事,都滾一邊去,忠嗣團中沒有叛徒,更沒有犧牲一個姑娘活命的軟蛋,你別費心思了。”張經武拉住暴怒的韓君亦,冷聲說道。


    李君威點點頭:“好,來人呐,把他們都拉出來,上鐐銬,蒙上黑布,塞進車裏,拉到城外斃了。”


    安全局的人應了一聲,立刻闖進去把所有人拷了起來,一口布袋罩住他們的腦袋,總衙外麵擺了好幾輛車,竟然是一人一輛,每個人都是兩個侍衛看管,李君威說道:“路上好好想想,想活命就跟看守說,等到了刑場可就沒機會咯。”


    李君威說完上了自己的馬車,過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什刹海左近,不過不是刑場,而是韓芷薇居住的那個小院,李君威伸手招來侍衛,問道:“怎麽樣,有人求饒麽?”


    “沒有,那個張經武罵了一路,被塞住了嘴巴,韓君亦想要咬舌自盡,我的人隻能打暈他,還有那個羅勇,想襲擊我的手下,換得被殺,幾番糾纏,吃了些苦頭..........。”烏以風說道。


    李君威點點頭:“還都是些硬骨頭,難怪能在安全局裏熬這麽久。對了,有人跟著我們沒有?”


    “有,是東宮的人。”烏以風倒是看的清楚。


    李君威道:“那就這樣吧,把人扔到一輛車上,直接扔這裏就好了。”


    一個小時後,該醒來的醒來,該自由的自由,韓君亦等人才是發現他們都沒有死,而是被安置在一座小樓內,身邊忙碌的正是韓芷薇。


    “小薇,這是怎麽回事?”眾人都是不解。


    韓芷薇把太子求得赦免恩典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眾人聽後雖然感覺不可思議,但終究比要出賣組織高層換取自由要好的多,眾人問及在天牢之中李君威說起的那事,韓芷薇臉一紅,說道:“那個小鬼是皇帝的第三個兒子,從小就是放蕩不羈無法無天,你們別聽他胡說,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嘴上這麽說,但是想到李君威在自己背後胡言亂語,有機會見到他,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


    張經武從外麵回來,說道:“外麵有潛伏的暗探,這裏被監視了。”


    韓芷薇自然是知道的,正要解釋,卻有傭人進來說外麵有人拜見,韓芷薇出去了許久不回來,韓君亦和張經武在窗邊一看,韓君亦道:“是他?”


    張經武已經看到一個年輕人在與韓芷薇說話,問道:“他是誰?”


    “當今太子。”


    張經武血氣上湧,說道:“機會難得,我去殺了他。”但左摸右看,都是找不到有用的武器。


    韓君亦卻是沒有阻攔,隻是出言說道:“人家不上來就是知道會有你這種人,而人家在下麵不避諱你看,就是早有預備,你去也不過送命罷了。”


    張經武卻難以平複心情,卻見韓芷薇已經和李君華道別,走上了樓來,韓君亦問:“他來做什麽?”


    韓芷薇道:“他來送一個消息,說方才在宮中見了皇帝,皇帝說我們忠嗣團都是不畏死的好漢,日後忠嗣團中人,一律赦免。”


    “哦,這又是從何而來的話?”韓君亦愣住了。


    韓芷薇搖搖頭,但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答案,以她所看,定然是李君威辦的壞事起了作用,他拿自己的貞潔自由要挾,忠嗣團中無人屈服,因此才有這番新的恩典,而若是有人屈服,李君威便是替自己找到了不值得相信的人,想到這裏,韓芷薇不禁感慨,李氏一族真是不凡,就連這麽個少年也有這般心機。


    雖說韓君亦被赦免了,但也有言在先,這些人日後都不得再參與叛逆活動,若日後再行由安全局捕獲,一概處死。


    張經武當即表示還要抗爭到底,但韓芷薇卻早有預備,把忠嗣團成員身份造假和歐陽止派人暗殺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那羅勇聽聞抗清義士羅家根本沒有自己這麽個人,一時信念崩塌嚎哭不止,而其餘幾個尚未查明身份的忠嗣團成員則無不看向韓君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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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君亦是忠嗣團的老師,自幼教養他們長大,理應知道一些,這層窗戶紙捅破,韓君亦知道自己不說,大家心裏也有懷疑,但他實在不知道其中真相,因為偽造忠嗣團背景的事他從未參與過,但韓君亦也沒有說假話,他把當年的事情說了一遍,韓君亦半生奮戰,先是抗清繼而造帝國的反,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潛伏鬥爭狀態,對於用人很有心得,而也是他締造了忠嗣團。


    “........大約十三年前,那時雖然三方鼎立,但帝國一方已經是如日中天,且與士紳不甘休,又已經出兵東南,當時上峰讓我整合帝國占領區域內的人,用於收集情報,當時我就提出,用人之事須得有長久計劃.........,上峰問我什麽人最忠誠,我說忠義之後必有忠義信念,當時經武雖然年少,但已經展現出了能力,上峰便同意建立忠嗣團,我本以為似經武這類人不會太多,但短短兩年時間裏,歐陽止就送來了四十多人,往後陸陸續續都有人送來,這些人多是幼年孩童,我就起了疑惑,幾次相詢,都是不得結果..........。”


    雖然韓君亦沒有證據證明忠嗣團的人身份都是假的,但此時道出的事情原委,足夠讓人判斷了。


    聽完了韓君亦的話,小樓中人俱是無言,他們奮鬥拚命,為的是報國仇家恨,現在仇恨都不知道是真假,如何還有動力再送性命呢?如今又蒙恩赦,當即就有人表示退出組織,而羅勇則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態度,那就是要查明自己是不是忠義之後,再做區處。


    隻有張經武態度決然,他是真真正正的忠義之後,與帝國有血海深仇,自然不會改變初心。


    “韓先生,諸位兄弟姐妹,既然你們都是這種想法,那與我張經武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從今日其,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此間割袍斷義,咱們一刀兩斷!”說罷張經武取來菜刀割斷自己的袍子,大踏步走出了小樓,再也沒有回頭。


    而其餘人也想離開,韓芷薇拿出李君華已經準備好的銀錢和身份證件,交由了眾人,幾個人道別,小樓裏安靜了許多。


    “我知道,旁人能走,單單為父走不得,這裏的人監視你,也監視著我呢。”韓君亦送走自己的弟子,微笑說道。


    韓芷薇道:“爹,我越發覺得忠嗣團的人身份有問題,或許皇帝也是這般因為,才願意赦免他們,這個恩典我們接還是不接?”


    韓君亦也有些意動,他此刻已經沒了那些複仇複明的念頭,說道:“你怎麽看?”


    “還是試一試皇帝的誠意吧。”


    “拿誰試?”


    韓芷薇道:“既然歐陽先生派人殺我,就拿他們試吧,成了是他們的造化,不成也算是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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