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冰粒從天而落,掉落在草原後就化成了冰水,一支規模不大但衣甲華麗的騎兵隊伍進了滿洲新京城,這是滿洲人從俄羅斯人手中奪取的托木斯克城,經過幾年擴建已經小有規模,而秋季巡視了滿洲之地的玄燁回到了這座城市。


    “撒馬爾罕的商團過的如何,有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發生?”玄燁踩著奴仆的後背下了馬,把馬鞭扔給了前來迎接的費揚古,直接問道。


    費揚古說道:“回主子的話,商人都很溫順,商品的價格也很公道,發生糾紛也會請求我們出麵,他們運走了大量的羊皮和牛角,但商棧裏依舊儲存著足夠的商品,奴才擔心他們借助冬季到來抬高價格,就主動與他們協商,給所有的商品,特別是棉布、爐子等冬季必須品製定的價格,當然,為了達成合作,我們也不會抬高牲口和黑麥的價格。”


    “你做的很好,做買賣就要講究個有來有往.........。”玄燁滿意的說道,但當抬起頭,卻看到城門內豎的架子上吊著七八個包著頭巾的漢子,正用他完全沒有聽過的語言大吼大叫,他皺眉問道:“那是什麽人,是不是撒馬爾罕來的?”


    費揚古點點頭:“是錫克人,是商團的護衛,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竟然公然對奴才派去慰勞的使者下手,還把以您名義贈送的食物扔在地上,奴才按照您的意思,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糾紛,所以原諒了他們,可是在昨天,奴才派去送牛肉的士兵卻被他們毆打,差點鬧出人命來,為了滿洲的尊嚴,奴才隻能先把他們捆綁起來。”


    玄燁問:“商團那邊沒有解釋嗎?”


    費揚古說:“他們要求直接麵見您。”


    “好吧,那就在汗宮設宴的時候解決,但是費揚古,你要把這些人先放下了,妥善安置。”玄燁提醒道。


    “主子,這些公然毆打使者..........。”費揚古顯然覺得麵子過不去。


    玄燁道:“這是我們第一次麵對錫克人這個民族,看他們的衣著和發式,全都和我們接觸過的民族不同,你說的那些衝突,更多可能是因為宗教或者民族習慣上的誤會,你忘了我們剛剛到這片土地的時候,因為剃發和食物的問題產生了多少誤會嗎?”


    費揚古點點頭,不再申辯,立刻去聯絡商賈來拜見了。


    休息了半日後,玄燁去了寬大的正殿,接見撒馬爾罕來的商團,這個商團之中跟隨了不少的各族商人,當玄燁出現之後,膚色與服飾各異的商人都跪在了地上,向他這位滿洲之主謝恩,玄燁敏銳的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幾個漢人商人,不由的一愣,上一次有漢人向自己下跪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而且時移世易,這些人都不再有辮子了。


    “都起來吧。”坐定之後,玄燁威嚴說道。


    “謝恩........。”一群人起身。


    玄燁對所有人說道:“諸位都是草原上的商人,在我滿洲之地行商,隻要遵守法令,公平買賣,你們的安全和利益都會得到保證,我滿洲法度森嚴,但凡破壞的,無論是外商還是權貴,我們都會嚴格處置的。”


    一幹人等都老老實實的聽著,玄燁一揮手,奴仆捧著托盤上來,掀開上麵的紅布,露出了用白色馬鬃製造的符節,玄燁說道:“口說無憑,為避免有人錯認,賜予爾等這些符節,持有符節的都是合法商人,但若你們行不法之事,也會被收回,那時就不會有人護你們周全了。”


    “謝殿下賞。”


    “賜宴!”


    在玄燁命令下,一隊奴仆把矮幾搬了上來,分兩側擺好,又端了熱騰騰的酒菜上來,眾人與玄燁把酒言歡,酒過三巡後,一個皮膚白皙的商人說道:“尊貴的滿洲大汗,我想要在這新京城設立一個皮革作坊,專門硝製羊皮和牛皮,請問是否可以呢?”


    “哦,你想坐商於此嗎?”玄燁倒是有些詫異。


    那商人說道:“是的,尊貴的大王爺殿下與我們說過,與滿洲的和平是長久的,而這裏擁有很多的商品,特別是皮革,如果早一步建立作坊,就能早一步賺錢。”


    “當然可以,合法的商業都會得到我的保護。”玄燁傲然說道。


    一眾商人紛紛叫好起來,各自說著自己的商業規劃,玄燁欣然接受這一切,撒馬爾罕來的商人越多,滿洲與李君度的關係就越緊密,這也就更有利於麵對來自帝國的威脅。


    “諸位,李君度殿下應該有使者派遣來吧,不知是哪位尊貴的先生,我家主子想要和他談一談。”費揚古高聲問道。


    右手邊一個肥胖的漢人商賈從地上起身,華麗的袍子根本罩不住他碩大的肚腩,而兩層下巴也讓他腦袋不那麽的靈便,行禮過後他說道:“尊貴的大汗,我叫曾毅,是來自撒馬爾罕武器商人,同時也被大王爺委任為使者的通譯。”


    “那使者呢?”玄燁問道。


    曾毅為難說道:“很遺憾,他不允許進入這裏,因為他攜帶武器,哈馬爾大人是個錫克人,按照他們的習俗,隨身佩戴的短劍是絕對不能離身的,而您的侍衛又不允許任何攜帶武器的人進來,所以他就回去了。”


    “費揚古,快去把那位使者哈馬爾請回來。”玄燁立刻吩咐道,然後問:“錫克人佩劍不離身,這不是我方所知道的,怠慢之處,請你一定要好好解釋,實際上,我的部下沒有和錫克人打交道的經驗,惹出了很多誤會。”


    曾毅點點頭,連忙說道:“是,其實都是誤會,錫克兵兩次與費揚古大人的手下作對也誤會,是習俗差異的緣故。”


    “我家主子賞賜的酒菜被他們扔掉,也是習俗不同嗎?”費揚古罵道。


    曾毅連忙說:“是的,錫克人從不向人跪拜,也不接受來自君主的賞賜,更不會吃任何經過宗教儀式的食物,所以他們無法接納大汗的賞賜。”


    “那我送去的牛肉呢,那可是絕對幹淨的,就連那些天方教徒都會接受!”費揚古又問。


    曾毅一巴掌拍在手上,說道:“哎呀,正是因為是天方教徒能接收的,錫克人才不接受,他們與天方教徒天生是敵人,天方教徒必須吃清鎮食物,可錫克人是絕對不能吃清鎮食品的,更不要說您送去的是牛肉,牛是他們所供奉的神靈呀。”


    “好了,費揚古,就不要揪住這件事不放了,都是誤會罷了,你先出去,等哈馬爾大人到了,親自請到偏殿來,不要讓他下跪,也不要收繳他的短劍。”


    曾毅見費揚古依舊不情願,連忙打圓場,說道:“尊貴的大汗,我可以幫忙處理這個問題,絕對不會讓您的尊嚴受到挑釁。”


    作為一個虔誠的教徒,哈馬爾喜歡在中午正盛的時候坐在帳篷門口,靜心感知神靈的庇佑,腦袋裏則是不斷默念戈賓德師尊的訓誡,作為阿爾沙教團的一員,哈馬爾對師尊的忠誠是不用懷疑的。


    這樣的儀式每天都有,在最後,哈馬爾會雙手撫摸胸前,那件袍子裏縫著一封來自師尊戈賓德的密信,師尊的指示與心髒同在。哈馬爾被告知,當有機會見滿洲之主的時候,他才能拆閱。


    遠遠的看到一隊滿洲士兵進入了商棧,哈馬爾冷漠的臉上流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對於任何對天方教報以善意和接納的人他都是如此,在撒馬爾罕,他也如此對待南亞開發公司,但相對於漢人,他更痛恨滿洲人,因為漢人吃飯就是吃飯,滿洲人總是把吃飯和宗教儀式聯係起來,那種賜福對於他這個虔誠的錫克教徒來說簡直是最大的褻瀆。


    但哈馬爾來之前被戈賓德千叮萬囑,一定要忍讓,一直到他完成密信中交代的任務之後才可以隨心而動。所以,他忍住了幾次屈辱,但他的兄弟們沒有。


    “但願那一天早早到來!”哈馬爾心中說道。


    “哈馬爾大人,這些是滿洲大汗派來的使者,再次誠心邀請您去參加大汗的宴會。”通譯對哈馬爾說道。


    聽到要去參加宴會,哈馬爾很高興,難道師尊聽到了自己的呼聲,把那一天定格在今天了嗎?但哈馬爾還是要確定一下,他說:“你問他們,我是否可以見到滿洲之主.........嗯,隻有能見到他們的主子,我才能帶上大王爺托付的東西。”


    通譯按照他的話翻譯了,而很快得到確切的消息。


    “滿洲大汗正是要會見您,解決前幾次的衝突和誤會。”通譯說道。


    哈馬爾點點頭,讓他們等一下,轉身回來帳篷,點燃油燈,拆看了那封密信,信是戈賓德師尊親手所寫,內容很簡單,刺殺滿洲之主。哈馬爾把信件一口口的吃到嘴裏,麵容神聖,正聲道:“師尊萬歲,終於給了我這個獻身的機會,完成我畢生夙願。”


    說罷,他起身出了帳篷,去了新京城,到了偏殿門前,曾毅和費揚古幾乎同時迎出來,曾毅搶先一步,用突厥語好好的和哈馬爾交代:“哈馬爾大人,千萬不要忘了古魯和大王爺的囑托,萬不可義氣用事.........。”


    哈馬爾瞥了曾毅一眼,沒有說話,解下自己的佩刀和短銃,放在了麵前的托盤裏,然後取下短劍雙手恭敬捧著,說道:“除了短劍和鋼鐲,其餘武器都可以上繳。”


    見哈馬爾如此好說話,曾毅連忙替翻譯給了費揚古,在費揚古反對之前,他從懷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之後說:“哈馬爾大人,請把短劍放在盒子裏吧。”


    哈馬爾猶豫片刻,照做了,把盒子塞進懷裏,費揚古看了看他兩隻手臂上各有一個黑漆漆的鋼圈,說:“這是什麽武器?”


    說著就要去摸,哈馬爾躲避開了,曾毅連忙解釋:“這是兩枚鋼鐲,每個錫克男人都有,與須發、發梳、短劍和短衣一起,是錫克人必備之物,就像滿洲人留金錢鼠尾的辮子一樣,您若讓他摘下,或許在撒馬爾罕,索尼大人就要被剪掉辮子了。”


    “那就讓他把這東西放在盒子裏!”費揚古說。


    哈馬爾從隨從手裏接過一個扁盒子,打開之後,露出裏麵厚厚的羊皮信,說道:“這是大王爺的囑托,我可以把鋼鐲放在裏麵,但是必須由我持有。”


    費揚古同意了,把哈馬爾的隨從安置在偏殿之外,帶著哈馬爾和曾毅走了進去,玄燁已經高居汗座之上,見到身材高大的哈馬爾很是吃了一驚,當先說道:“我聽聞索尼在撒馬爾罕很受禮遇,那麽使者來見,可免跪禮。”


    因為錫克人不下跪,曾毅出了這個主意,也算是免一場衝突。


    而哈馬爾直接問道:“請問王座之上是不是滿洲之主,愛新覺羅玄燁?”


    曾毅沒有翻譯,而是說道:“當然是滿洲大汗了。”


    “我需要靠近驗明身份,必須保證大王爺的書信交給滿洲之主,而不是其他人,大王爺說過,滿洲之主是個麻子臉。”哈馬爾徑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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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毅更不敢翻譯了,隻能說:“哈馬爾使者想要近前一睹天顏。”


    玄燁笑了笑,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待靠近到二十步左右,才是被費揚古攔住,在看到玄燁滿臉的麻子之後,哈馬爾打開了盒子,把裏麵的信封交給了費揚古,費揚古親手呈了上去,卻沒有注意到,哈馬爾已經把鋼鐲取了出來,那鋼鐲在燈火之下根本不反光,似乎不是金鐵之物,然而,哈馬爾雙手一撮一捏,鋼鐲竟然分成了幾片環刃,邊緣鋒利無比,閃著寒光,這竟然不是鋼鐲,而是阿爾沙教團武士專屬武器,查克拉環刃,哈馬爾用黑泥和油在外圍糊了一圈,看起來像是個鐲子。


    玄燁的注意力尚且在剛打開的羊皮紙上,卻有一道寒光閃過,抬頭一看,一枚查克拉環刃在哈馬爾手指上轉動,而另外一枚已經飛射到了自己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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