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邊將軍府的軍議被擺在了碩大的帳篷裏,這頂巨大的金色帳篷原來屬於準噶爾大汗僧格,現在臨時作為將軍駐地,而在兩天時間裏,附近少校及參領以上的軍官都是到了,陳平坐在中間,左手是曹鬆,右手則是巴巴圖爾,他們分別代表了內藩和外藩兩支軍隊,而在陳平正對麵則是坐著衛拉特的王公們,以鄂爾齊圖汗為首。


    常阿岱坐在陳平右手邊,二人屁股後麵是駐疆大臣下屬的臣僚、黃教的僧侶和部分有資格聽會的商人。


    如此規模的軍議,大家都知道出大事了,沒有人開口說話,所有盯著陳平。


    陳平的眼睛掃過諸多將領藩臣,在他們的眼睛和臉上看到了不同的光彩,有人躍躍欲試,有人沉思憂慮,也有人不明所以。


    “諸位將軍,我得到了幾個很不好的消息。其一,滿洲議政大臣費揚古率領八旗之中的滿洲兵卒,護送其家屬一起,向西進入了哈薩克草原。其二,有一個傳言,滿洲之主,愛新覺羅玄燁可能死了,或許是病亡或許是被刺殺。其三,這幾年新依附於滿洲的諸多服用被拋棄。


    這一切都昭示一個結論,滿洲部崩潰了,這場從太上皇時代起,綿延了兩代人近四十年,讓數千萬人死亡的戰爭會在我們的手中落下帷幕,這是曆史的一刻,諸君,我們要載入史冊了!”陳平揮舞著拳頭,用鏗鏘有力的聲音發表了自己的宣言。


    在這一刻,大帳之中一片歡呼,人們敲打著桌案或者衣甲,發出了興奮的吼叫,雖然是要在冬季進行戰爭,但幸運在於敵人已經崩潰,不會有惡仗,隻要抵達敵境,就會獲得財富和榮譽,這樣的戰爭再輕鬆美妙不過了。


    待歡呼告一段落,陳平繼續說道:“這樣的戰鬥一輩子隻喲一次,你們一定要清楚,沒有惡仗,甚至不會有刀兵,我們不是去殺人,而是去接收和統治,對於帝國來說,最重要的是紀律。


    麵對背叛和抵抗,你們要用鐵與血回應,但任何臣服與順從的人,都要報以最熱情的接納,戰爭的獲利在伊犁,在哈密,在申京,土地、人口、官職還有財富,皇帝與我已經準備得當,絕對不會虧待任何一位有功之臣,但你們若是肆意劫掠,違反軍紀,最嚴酷的懲罰也會送到你們麵前。”


    鄂爾齊圖率先說道:“將軍,您的意思我們都明白,滿洲崩潰,我們就要迅速接管他們的土地和人口,而不是用暴力激起反抗,給俄羅斯的羅刹鬼子可乘之機,多一個人臣服,就會是一個人反抗,就快一點控製滿洲之地,獲取有利態勢,對嗎?”


    “你說的很好,很對!”陳平讚許道。


    “哈哈,滿洲人有什麽,牛羊還是那些臭烘烘的帳篷,根本不值得搶,我們建功立業,是為了效忠帝國,仁慈而慷慨的天可汗會賞賜給我們更多的財富。”巴巴圖爾也是附和。


    陳平見一幹藩臣表態,立刻說道:“怯薛營、定邊將軍府衛隊會與憲兵一起進入進發的軍隊之中,諸位說到做到,萬不可以身試法,現在分配任務。


    巴巴圖爾,去烏裏雅蘇台,召集關西之軍,從科布多進軍,西擊滿洲,鄂爾齊圖王爺,你帶精兵沿著額爾齊斯河越過阿爾泰山,進入滿洲之地,本將親率主力沿著巴爾喀什湖東岸進軍,曹鬆,各部騎兵隨你挑選,追擊滿洲八旗精銳!”


    眾人一一應下,而陳平吩咐道:“冬季進軍,天氣惡劣,一定要為馬匹準備氈布或牛皮保暖,每個出兵的士兵必須有駱駝作為備畜,冬季格殺,弓不好用,火槍容易上凍,大家夥把槍矛和刀劍帶上吧,別打起來,沒了趁手的家夥!”


    “三位主將留下,其餘軍官退回準備,兩日後出發!”陳平吩咐道。


    待大部分軍官退下,陳平吩咐道:“這次進軍滿洲,主要任務不是打仗是接收,通譯要帶足,因為滿洲各旗分駐紮各地,很分散,為了避免其逃脫,各佐領參領都要派兵去接收,常大人已經讓人把委任狀簽好了,你們各自取了,去了就查點戶口帳篷,先定下官職!


    帶隊的基層軍官一定要細細選擇,不要在乎族裔和職銜,要選通達之人,畢竟要穩住對方一個冬季,能喝酒、會吹牛的優先,撒謊不臉紅的更是上上之選,千萬不要執拗!你們回去先把名單報上來,另外,我已經讓切倫上師準備了,每隊兵馬必帶一位僧侶,用於安撫。”


    鄂爾齊圖說道:“將軍,冬季進軍,取暖可是大事,軍中缺乏棉服與氈帳。”


    “這一點放心,點驗兵馬後,我會如數補足,去吧。”


    在送走將軍們後,陳平轉過身麵對文官和商人們,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宣布征用伊犁城內所有貨倉的物資,變為軍事物資,用於對滿洲的作戰,當然,征用並非無償使用,而是會在戰爭結束後,用相對合理的價格補貼。


    而商人們對此很不滿意,希望可以預支一部分現金作為定金,但被陳平拒絕了,與會的商人都是帝國商人,而按照陳平的命令,隻有外國商人的物資才會得到定金和市場價格,顯然,即便在戰爭狀態下,陳平也注意維護定邊將軍府轄區內的貿易自由和安全。


    而三位主將很快把名單匯報上來,陳平也按照兵額批給了他們領取物資的單子,與參謀們一起確定了進軍路線和各類政策,一一交代之後,陳平對曹鬆重點交代到:“你率軍進入哈薩克草原追擊八旗兵,記住,一旦遇到大王爺的軍隊,一定不要發生衝突,不允許你向大王爺的軍隊開火,你明白了嗎?”


    “可若是滿洲八旗進入大王爺的勢力範圍呢,現在看來這很可能,至少可能性比他們向西撤退要大許多,難道末將就要看著滿洲人被大王爺納入嗎?”曹鬆反問道。


    “即便是那樣,也不許與大王爺的軍隊爆發衝突,這不是你和我能決定的。”陳平吩咐道,繼而又說:“如果你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掌握不了軍隊,我可以再派其他人去。”


    “末將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曹鬆不再辯解,說道。


    陳平點頭:“很好,裴元器會跟著你,如果你膽敢違反我的命令,他會取代你的位置。”


    十二天後。


    “元器,你看這裏,是馬糞,還沒有凍硬,離開應該不足半個時辰。”曹鬆跳下戰馬,仔細觀察了地上的馬糞走,對裴元器說道。


    裴元器向著周圍看去,說道:“很奇怪,隻有軍隊的痕跡,沒有百姓遷移的痕跡,如果有牧民跟隨,應該有大量羊屎蛋子才對。”


    曹鬆說道:“這很簡單,滿洲主力與滿洲百姓分開了,遷移的滿洲人應該在更西麵的位置,八旗兵形成了騎兵幕,在東方撒開,負責殿後和掩護側翼,這樣才能自由遷移。這麽多馬糞,不下三千騎,肯定是滿洲主力,現在至少可以確定,滿洲一族沒有西遷,而是前往撒馬爾罕,大王爺的地盤。”


    “那這也是一個壞消息,我們絕對不能與大王爺衝突。”裴元器說道。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束手束腳!”曹鬆怒道。


    裴元器道:“這是太上皇的意思!”


    “太........太上皇,他老人家不是已經不管軍政事務,隱退了嗎?”曹鬆完全不能相信。


    裴元器道:“可他還是大王爺的父親呀,也是皇上的父親,當今皇上是聖明仁德之君,難道你想給他安上一個不容兄弟的惡名嗎?”


    曹鬆正猶豫,忽然前麵疾馳來一小隊騎兵,到了二人麵前,把一個漢子從馬上推下來,這人身材矮壯,辮子細長,正是滿洲人打扮,曹鬆問:“你是何人?”


    “小人名叫塔斯和,是滿洲正黃旗參領,實際已經在兩年前投效帝國,在安全局供職,此番特意潛出,傳遞的消息的,請你們帶我去見你們的將主。”塔斯和說道。


    裴元器走上前,詢問:“你的代號和暗號,聯絡人。”


    “代號東北虎,暗號威虎山下,聯絡人化名烏馬爾默罕默德,是個哈薩克人,編號八一一九四,代號長白山...........。”塔斯和應對自如。


    裴元器從懷中拿出冊子,對照之後,問道:“如果你妻子給你生一個兒子,他會叫什麽?”


    “會被賜李姓,名字未定。”塔斯和道。


    裴元器對曹鬆點頭:“確認是我們安全局的人。”


    曹鬆直接問:“塔斯和,滿洲內部形勢如何,八旗兵是否前往了撒馬爾罕。”


    “玄燁主子死了,就連我們正黃旗的主子都沒有見過他,肯定是死了,現在八旗是費揚古在主事,正要前往撒馬爾罕,在昨天晚上,帝國大王爺的使者在營地見到了費揚古將軍,今天早上費揚古大人給全軍派了酒菜,說大王爺願意收養玄燁主子的長子為養子,還願意迎娶大福晉做自己的側福晉,並未滿洲準備牧地和糧食,在撒馬爾罕西麵一帶安置.......。”


    曹鬆一鞭子抽打在了塔斯哈的腦袋上;“放你媽的屁,大王爺是皇上的兄弟,愛新覺羅是皇室的仇敵,大王爺怎麽會要玄燁的兒子當養子,還娶一個寡婦!”


    “千真萬確,這是費揚古大人親口說的。”塔斯哈躲在了裴元器的身後,堅持說道。


    裴元器抓住了曹鬆的鞭子,說道:“收養玄燁的兒子,迎娶他的遺孀,這是草原遊牧民族的常態,大王爺這是要控製滿洲一族,掌握這支八旗精兵呀。塔斯哈,我問你,這個消息公開後,滿洲內部可有動蕩?”


    塔斯哈說:“原本離開新京的時候,很多人不想遷移,每每有機會,就會有人逃亡,可自當費揚古公開了這個消息,人心就穩定了,大家都想去撒馬爾罕去。”


    “看到沒有,大王爺拿捏人心的功夫真是了得!”裴元器冷笑一聲。


    曹鬆問:“那怎麽辦,就看著大王爺任性胡為,和帝國的仇敵沆瀣一氣嗎?”


    裴元器道:“大王爺要用滿洲人,這沒什麽,可是收養仇敵之子,娶仇敵遺孀這種事絕對不允許發生,有辱帝國皇室的尊嚴,咱們必須去勸服大王爺。”


    “怎麽勸?你去勸還是我去勸,你敢招惹他嗎?”曹鬆問。


    裴元器指了指身後成片的騎兵,說道:“我不敢,你也不敢,可是這些兵馬擺在麵前,大王爺總歸要三思而後行吧。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但刀把子還是能讓人冷靜的!”


    曹鬆點點頭:“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來人呐,集合隊伍,全軍出發,一定要趕在大王爺之前與滿洲人打起來。”


    二人領了兵馬,立刻出發,軍中將士紛紛披甲上馬,長矛槍械與甲胄碰撞,金鐵交鳴之聲此起彼伏,隨行僧侶唱佛呼應,全軍士兵多是藩兵,紛紛發願祈福,一時間草原上佛號不斷,大軍一路南下,中途進食的時候,竟然與從北麵追殺而來的哥薩克人碰到了一起,沙赫尼也是接到消息追殺,領了一千餘精兵匯入主力,軍勢更為雄壯。


    連續追了三夜兩天,終於在清晨斥候發現了滿洲人的遷移的主力,正在費爾幹納盆地的錫爾河北岸,正在籌備渡河,冬季的清晨霧氣蒙蒙,地麵隻有淺淺的積雪,非但不會影響戰馬泵池,反而因為地麵被凍硬,對騎兵作戰尤為有利,三人正在偵查戰場,部署兵力,這個當口,卻是忽然傳來的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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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慮到此地數十裏平坦,炮聲沒有回音,很輕易就能辨明有火炮十門以上,曹鬆本就是炮科畢業的,勒令眾人管製下屬和戰馬,細細一聽,眼睛瞪大:“元器,沙赫尼,不對勁,這是六磅飛騎炮的聲音,滿洲人不能有這種炮!”


    “走,去看看。”裴元器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到了滿洲人的渡口,看到車輛和駱駝組織了半圓的營地,困守在河邊,而在營地對麵則是軍容嚴正的軍隊,騎兵在飛掠疾馳,火炮在怒吼齊射,靜悄悄的錫爾河邊被踐踏出了一片黑白相間的山水畫。


    滿洲人正在遭遇圍攻,而圍攻者則是南亞公司的雜胡軍隊,李君度的大旗樹立在河邊唯一的高台之上,在北風吹拂下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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