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力吉這麽一破口大罵,倒是讓木拉伊和西熱科裏兩個台吉麵麵相覷,但是轉念一想也是對,眼前這位參讚大人也是少數族群出身,塔吉克的遭遇肯定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會一。


    而烏力吉罵了一會,又問木拉伊和西熱科裏當初是誰為塔吉克一族安排的,得到名字後,細細記下,才是安慰說道:“兩位也知道,定邊將軍府與駐疆大臣公署都是新成立的,職權上劃分不清,所以才出了這等不體麵的事,但請二位放心,今年的越冬賑濟糧,絕對不會少發。”


    二人欣喜萬分,而烏力吉拿來統計單子,問道:“兩位台吉,不知左右兩旗今年統計了多少丁口,我們也好按照人頭數發糧。”


    二人分別報備了人數,因為去年和今年都有統計,所有他二人也不敢多報太多,烏力吉記好之後又問:“牛羊馬群有多少?”


    這就涉及到財產問題了,當初兩旗歸附的時候,也是未曾報備,此時問及,二人都是猶豫,烏力吉笑了笑:“二位切勿多心,相信當初歸附的時候已經說清楚了,咱們理藩院下屬的旗佐和帝國內地臣民不一樣,是不用繳納稅款的,隻需要按照標準,為帝國出甲兵、騎兵,必要時提供馬匹就可以,另外就是塔吉克族向天子的朝貢。本官統計牛羊馬群等牲口數量,是為你們兩旗補一些飼料。”


    “牲口也有飼料?”這倒是木拉伊沒有想到的。


    烏力吉嗬嗬一笑,擺擺手,讓書記官們也出去,輕咳一聲,略顯尷尬的說:“這算是常大人和本官的一點私心了,說起來,還是要仰仗你們二位呢。”


    “烏大人,您請直說。”木拉伊道。


    烏力吉說道:“兩位台吉可能不知道,帝國在西疆除了定邊將軍府和駐疆大臣公署兩個機構,天子每三年還會派遣使者巡邊,像是塔吉克這樣新附族群,不僅要考察你們對帝國的忠心,還要關懷塔吉克族在天朝境內生活境況,其中是有一些標準的,諸如人均田畝幾何,帳有多少牛羊?


    而你們兩旗遷來不久,旗內牲畜是不足的,與其來年使者到來前,我們為你們補足,還不如今年預備飼料供給,明年也少麻煩呀。”


    這樣一說,木拉伊和西熱科裏就都明白了,烏力吉和他背後的常阿岱為了政績好看,其實法子也很簡單,雖然塔吉克族內牛羊不多,但到了冬季,能保存的牛羊數量不是人能決定的,而是靠儲存的牧草數量決定的,所以到時候一定要殺羊,反正留著也是養不活,而現在正是羊群發情的時候,也要限製羊**配。


    但二位台吉也知道,白給飼料是好事,意味著今年可以大規模繁殖牛羊,到了明年羊群充裕,駐疆大臣公署的政績也好看,算是皆大歡喜。


    二位台吉連連感謝,又報了大體的數量,西熱科裏則是問道:“大人,您剛才說,糧食和飼料都是按照人口和牲口數量補足的,那就不知道標準多少了?”


    烏力吉道:“朝廷給你們發的是越冬糧,按照標準,成丁為每人一石,其餘人每人半石。”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木拉伊說道:“烏大人,這標準忒也低了吧,我知道,這是咱理藩院定的標準,肯定有合理的一麵,但是不同地方民情不同,天山北路冬季時間比其他地方長,而且我們塔吉克人牛羊少,不像是其他民族,可以用牛羊肉和奶製品填補,需得大人多多關懷呀。”


    西熱科裏也連忙搭腔:“木拉伊台吉說的很對,非常對,他們左旗去年就來了,多少有些恢複,我們右旗可是剛到,剛過了春荒,又是牛羊繁育的時候,大人,別說越冬了,若朝廷不即刻接濟,怕是這夏秋草木繁盛之季,也要餓死人了。”


    烏力吉笑了,看著二人,說道:“木拉伊台吉的意思是把標準往上提一提,西熱科裏台吉要盡快撥糧,對吧。”


    二人連連點頭,烏力吉卻是說道:“這不好辦呀。二位台吉,駐疆大臣公署管著的七十多個旗,你們遷移剛到是窮困些,可其他旗佐是連年抽兵連年征戰,日子也是難過。而咱們轄區內,真正能產糧的也就哈密和吐魯番,伊犁河穀還在開發之中,更需要糧秣支持。


    我今天若是給你們塔吉克兩個旗特事特辦了,明天那些國公台吉還不都找我哭窮,到時候我上哪裏給大家找多出來的幾十萬石糧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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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台吉登時不說話了,烏力吉起身走到二人身後,各自給添了一杯茶,拍拍他們的肩膀,說道:“兩位台吉呀,特事特辦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們得給我個理由,好給大家夥有個交代呀,隻要理由充分,其他人也說不出什麽來。”


    見烏力吉給台階下,兩個台吉都是連忙回應,木拉伊說道:“烏大人肯定是有法子了,請大人示下,我二人都是粗人,哪裏有您那麽聰明,哎呀,請大人千萬不吝賜教呀。”


    “是啊,是啊,為了我們右旗的百姓不至於餓死,大人一定要幫忙,我給大人跪下了。”西熱科裏則要下跪的模樣。


    烏力吉攙扶起跪了一半的西熱科裏,認真說道:“法子很簡單,墾荒屯田。”


    木拉伊搖搖頭:“大人,農時已過了,就算現在有肥田在麵前,也種不出糧食了,更不要說還要現墾.........。”


    “木拉伊台吉,稍安勿躁,烏大人怎會不知道這些呢,請大人繼續說。”西熱科裏拉住了木拉伊。


    “是在下多嘴裏,大人莫怪。”木拉伊一拍自己的腦袋,心想也是,烏力吉一手操辦費爾幹納和伊犁的農墾屯政,怎麽會連這點事都不知道呢。


    烏力吉繼續說道:“輪台的田畝公署派人初步探查過,有一定的基礎,好田好水,日後出產是不會差的,隻是缺少人力和時間去開墾。


    我想這對於塔吉克人來說不算問題,你們新歸附,陳平將軍許你們三年不用出兵出馬,你們族內畜群又少,哪裏有那許多牛羊讓人放牧呢?不如把人口組織起來,就地墾荒,田地一翻,水渠休整,雜草灌木燒了,起壟平地,就是一副墾荒的好模樣,到那個時候,公署不得嘉獎麽,怎麽嘉獎呢,總不能塔吉克百姓忙活一年,就給幾匹馬一紙通令吧,按照墾出的田畝數,給些糧秣不算過分吧,一畝地給一石糧食,公平合理呀。


    其他部族的台吉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你們想要,也去墾荒呀,這叫勞有所得,也要有功必賞。而你們塔吉克族本就會種田,墾荒出來的田畝自然也由你們耕種呀,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二人聽了,感覺非常有理,用塔吉克語言商議了一會,就答應了,木拉伊說:“大人,雖說我們塔吉克人擅長耕種,可對本地水土也不是太了解,而且.........。”


    烏力吉說:“哦,這你們放心,既然是屯政,公署都會支持的,我會派遣專人去幫你們屯墾,不然,你們墾出了幾千上萬畝地,驗收不合格,豈不是本官坑害了你們?”


    二人正是有這個擔憂,見烏力吉為他們想的周全,也就不擔心了,烏力吉又說:“當然了,我也不能看著塔吉克右旗的百姓餓死,這樣吧,你二人回去的時候,我給你們開個牌子,每人到最近的綏來官倉領一千石糧食,先渡過難關。


    兩位台吉,也多擔待一些,現在各處都在用糧食,官倉裏也是不多,得等秋收之後,吐魯番和哈密的糧食到了,才好分配呀。”


    “有您這話,我們沒什麽擔心,多謝大人,多謝大人。”二人紛紛謝恩,千恩萬謝的才是出去了。


    烏力吉看著這二人,微微搖頭,常阿岱和裏什特在屏風後聽了半天好戲,走了出來,常阿岱問:“烏大人,這二人都是精明的人,你覺得他們上當了嗎?”


    “這要看他們怎麽處理到手的糧牌了。”烏力吉笑著說。


    三人坐下敘話,過了沒有半個時辰,就見士兵帶著一個商人進來,正是伊犁城糧食聯合會的管事,在行禮之後,管事說道:“大人,就在剛才,手下人收了這個.........,小的們不敢孟浪,特來請教,幾位大人,這個.........。”


    管事原本隻是來問問的,不曾想公署的長官都在,一時有些後怕,他手裏拿著兩塊牌子正是公署開出的糧牌,烏力吉問:“莫要怕,你又沒有做什麽違法的事,說說這兩塊牌子。”


    “這是公署的糧牌,我們繳糧時見過,可剛才有兩個貴人來賣,看樣子不像是假貨,可糧行那邊不敢亂收,怕是犯了公署的律條。那個高個子台吉隻賣一半,矮個子卻是全賣了。”管事小心說道。


    烏力吉道:“恩,這糧牌你收下就行,買賣這東西並不違法,但這憑據可要是按時上交的,你可別忘了。”


    “是,我們肯定不會忘。”管事連連說道。


    待管事退下,烏力吉說:“木拉伊是全賣了,西熱科裏隻賣了一半,看來右旗確實缺糧。”


    裏什特聽了半晌,還是不太明白,烏力吉解釋道:“墾荒屯田換取獎勵,這一條出了,這事就不是政務,而是買賣了。和卓,現在塔吉克兩旗都沒有過冬的糧食,夏秋還要靠牛羊過活,可咱們不僅應下了越冬賑濟糧還有墾田糧,對於那些不把奴隸命當命的台吉貴人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買賣。


    放牧牛羊、屯聚冬草這種事顯然沒有賺錢來的實惠,隻要我們的墾田工作組到了,他們肯定盡可能調集人手去墾荒,荒廢了牧業。把過冬糧草的事全部仰仗於我們的糧食,仰仗於秋收之後才會抵達的吐魯番糧食。到時候,隻要我們糧食晚到幾天,饑荒就會形成,那個時候,塔吉克大亂,您明白了吧。”


    裏什特點點頭,算是明白了其中道理,而常阿岱又說:“這次墾田工作組由和卓來組織,您的學生之類的可以調入其中,這樣您就可以公開和塔吉克的奴隸、平民來往了。”


    “兩位大人的意思是,冬季動手?”裏什特問。


    二人都是點頭,裏什特表示明白了,也就退下了。


    常阿岱說道:“烏大人,你這個屯田換獎勵的法子著實不錯,昨天我問了幾個伊犁綏靖區的藩臣,他們也願意出人力協助咱們墾田,按照屯墾的田畝數獲取獎勵,隻不過準噶爾人不會種地,所以他們隻要財物、糧食和茶葉之類的,不要田畝,理藩院從其餘綏靖區調配的農墾專家也是到了,現在缺的就是人手。”


    烏力吉則是皺眉:“常大人,這個法子我也考慮過,但咱們手底下確實沒有足夠的糧食,從商人手裏采購,那價格就太高了。”


    常阿岱笑了笑:“糧食、布匹還有各類鐵器,這東西葉爾羌汗國那邊有的是,從那裏調配就行。”


    烏力吉搖搖頭,表示不解,常阿岱走到屏風後,拿出一個箱子,裏麵竟然是一套瓷器,白潤如玉,花紋繁華,常阿岱問:“烏大人,你覺得這套瓷器能值多少?”


    “若在伊犁買賣,少數四百兩。”烏力吉也不太懂,隻能給出大體的價格。


    常阿岱說:“你錯了,就憑底下這印,也值兩千兩。”


    烏力吉一看,上麵有禦製二字,定然是皇家下屬的瓷器廠製造的,而這類瓷器有兩種,一種是禦用,一種是禦製,禦用的自然不能買賣,而禦製的卻是皇帝用來賞賜臣工、使者的,當然,最大的用途還是用來完成朝貢。


    朝貢是帝國綏靖的老政策了,講究厚來厚往,各外藩每年要向皇室上繳各類地方特產,或馬匹這類軍用牲口,而皇室則回賜等價或稍稍溢價的瓷器、綢緞、香料等奢侈品,雖然價格上是皇室吃虧,但實際皇室給的價格虛高,這樣可以削弱藩屬勢力的軍事擴張能力,讓其把這部分剩餘價值轉變成堆奢侈品的享受。


    像是葉爾羌汗國這類獨立的藩屬國,自然也逃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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