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李素立刻反駁說道,他認真盯著自己的助理,嚴詞說:“裕王要什麽沒有,何必耍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是你,你是誰派來的,故意陷害裕王爺是不是?”


    那助理被嚇的滿頭大汗,這陷害裕王的帽子可是太大了,他連忙拿出了一封書信說道:“世子,您別誤會,這是何輔臣的遺書,原本是發給其子何俊才的,卑職拆看之後才發現的,而且在得知何輔臣死後,阿靈圖把何輔臣一切賬本書冊全都看管起來,若非何輔臣早有預備,要那個西班牙人把遺書交給卑職,卑職也還是茫無頭緒的呀。”


    李素接過遺書,看了之後,發現真的如同助理說的那樣,他一時竟然完全無法相信這件事。何輔臣的背景他很清楚,與澹台雲風一樣,烈士遺孤出身,早年雖有從軍的念頭,但年輕時學習刻苦,得了近視,也就不能從軍了,但因為忠厚老實,一直參與打理皇室財產,其與裕王的關係匪淺,因為何輔臣被重用就是因為娶了裕王生母李妃身邊的一個女官,因此被李妃派到裕王府。


    何輔臣一直打理裕王府的私產,是去年被王妃派來身邊送東西的,但之後就被留下沒有回去,在裕王身邊經理軍中賬目。而阿靈圖則是裕王的侍衛長,他是理藩院國公阿塔的長子,一家子在裕王西征時受裕王大恩,阿靈圖對裕王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其實早在南港過年那段時間,李素手下人就注意到遠征軍內部有些賬目不清,一開始以為隻是參與的官將手腳不幹淨的緣故,但一般來說,不會涉及大的數目,但偏偏有幾個賬目數額巨大,比如榮耀旅在秘魯作戰,自智利地區采購軍服糧草就花費了五十萬兩,但李素一開始就知道,很多東西就在戰區強征的,根本沒有花錢。


    李素命人暗查,發現這些賬目都是由何輔臣經手的,但因為何輔臣是裕王私人,非常受重視,李素也不好直接審訊,就命人接觸監視。一直到哈瓦那之戰前,何輔臣身患惡性瘧疾,被迫留在牙買加治病。李素抓住機會,把何輔臣控製起來,秘密審訊,沒想到何輔臣一口氣把四百多萬兩的不明賬目全都承認了,但卻連一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這個何輔臣,自己都扛起來了,怎麽又在死前推卸到裕王爺身上?”李素還是懷疑自己的助理是受什麽人指使,厲聲問道。


    助理則是說道:“應該是為了他的兒子,您看,這封遺書裏寫了,個中緣由已經秘送申京李太妃那裏。顯然也是怕我們壓下來或者讓他背黑鍋,而何輔臣很看重他唯一的兒子。”


    這一點李素倒是有些了解,當年裕王與裕王妃遊曆江南西南的時,何輔臣就是少數幾個能跟在身邊的,而裕王那時年輕好鬥,在一次衝突之中,何輔臣為了保護裕王而傷了根本,再不能生育,幸好他已經有了兒子,而其子何俊才就寄托了何輔臣一切希望。


    何俊才倒也不孚眾望,自幼聰慧,學有所成,如今已經二十歲,是帝國大學的高材生,也是下一次禦試大典的熱門人選。李素秘密審問何輔臣的時候就點出了其中要害,若是何輔臣交代不清楚,就會影響何俊才的仕途,何輔臣才有所鬆動的。


    “看起來,何輔臣既不想鬧大,又不想耽誤兒子的仕途,就把這個難題交給了您,又擔心您讓他背黑鍋,所以早早寫信聯絡了申京,告知了李太妃。”助理似乎有些明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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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微微點頭:“四百多萬兩的賬,若是沒有裕王爺點頭,可是難弄出來,我早該想到這一點了。”


    助理則是說:“世子,現在不隻是四百萬兩了,卑職粗略的查了查進駐哈瓦那港的賬目,尤其是經手阿靈圖那個小家夥的,又有將近兩百萬兩。裕王爺與哈瓦那兩家船廠簽了合同,用七十五萬兩購買了西班牙人對遠征艦隊進行全麵修理的服務,可實際到賬隻有十七萬兩,其餘的多是采購物資,而材料采購來援都進了幾個帝國商人手中,這幾個人都是裕王爺的白手套,他們把一些報廢的船隻拆了,把一些能用的材料賣給了哈瓦那的船廠,實際那些根本不是報廢船隻,而是大船隊裏的船,有些不僅是新船,上麵本身還載著西班牙本土要的船材。


    就這麽一個維護項目,至少有四十五萬到五十萬進了裕王爺的賬目之中。而且出售戰利船和繳獲貨物的差事也都是阿靈圖他們幾個掌握,他們記錄的賬目和實際售出的價格有很大出入,實在說不清裕王爺從中牟利多少。而看管的戰俘,尤其是新西班牙總督區的,不少戰俘家眷來贖買,看守也是私買私放,經手人都是裕王侍衛,這麽弄下去,裕王爺怕不是要得利千萬兩呀。”


    這些話更是讓李素眉頭皺起,他起身之後,不住的踱步,轉來轉去,說道:“怎麽會這樣呢,不像是裕王爺的為人呀,可若沒有王爺點頭,怎麽能辦成這麽大的事兒?”


    助理低聲說道:“裕王爺從小貪財,聽說當年申京分官窄貴府的時候,裕王爺就收禮,這.........。”


    李素瞪了助理一眼,說道:“裕王貪財是貪財,但他和普通人不同,旁人貪財是攢錢,裕王貪財卻是喜歡花錢。”


    這一點是帝國高層的共識,裕王貪財但是從不攢錢,而是喜歡花錢的感覺。當年西征時,裕王一路申京一路去邊疆,一路前進一路收禮,無論田宅地契金銀古玩都要,但要了也就過一遍手,隨手就賞了出去,要麽賞給了有功的官將要麽給了孤寡貧賤,除非一些稀罕物,否則極難打動裕王,與其說李君威貪財,不如說他貪名。


    “世子,一千萬兩可不是小數目,這件事該怎麽做?”助理提醒李素說道,李素有專奏之權,直送禦前,而這些安全局安插的人,也會把情況匯報申京,兩個人必須一個態度,否則肯定會出錯的。


    李素坐在椅子上,反問:“你想怎麽做?”


    助理則是說道:“裕王勞苦功高,弄些銀錢卑職覺得沒什麽,可關鍵是太多了,一千萬兩能做很多大事了,若不上奏,將來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麽。但王爺對我等都有恩情,卑職又擔心如實上奏了,給王爺惹來麻煩........。”


    李素立刻明白,這也是所有人的心裏,裕王這個人一身的毛病,但是他身邊的人都喜歡他。助理說道:“卑職想,您與裕王爺到底同為宗室,不如世子主動去和王爺說說,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如何?”


    聽了這話,李素冷哼一聲:“這點你就不用操心了,這件事你我各自如實上奏就行了,這份遺書也一並呈遞禦前。”


    助理聞言大駭:“世子,您這樣可是害了王爺呀。”


    李素卻是搖搖頭:“你錯了,如實奏報是你我二人的職責,而且誰都不能保證遠征軍之中沒有其他人不會上奏,你我想包庇也包庇不了王爺。另外這也害不了王爺。雖然一千萬兩不是小數目,但現在頂多是個貪字,由貪引起的罪名,對於裕王來說都是小問題,也是皇上可以容忍的。至於你說的提點什麽的,我隻是王爺的侄子,雖是宗室,卻也並非血親,就算提點,也該由皇上提點才是。


    你我現在隻需要把這件事盡可能的搞清楚,王爺究竟貪汙了多少錢,這些錢存在哪裏,就可以了。”


    “可.......可是.......。”


    “你不用可是了,我奉勸你老實去做。我甚至想出了一種可能,王爺很有可能是奉旨貪汙,你想一下,假如真的如此,那你我不上奏會是什麽結果?”李素提醒說。


    “奉旨貪汙,怎麽會!”助理完全不能相信,而李素卻笑了:“裕王身上發生什麽事都不會令人驚訝。就這樣吧,我會如實上奏的,你也做你該做的就可以了。”


    李素卻不知道的是,申京的禦書房裏,皇帝也因為這件事正在發怒。


    “........我從未見識過安全局如此的低效率,遠征軍司令部的密奏都到了,你們安全局竟然連一丁點的消息都沒有,是因為什麽?是因為案犯是裕王就不敢查嗎,裕王什麽時候有這等權威了,還是說安全局個個都是裕王的人,安全局是帝國的安全局,不是某個人的.......。”


    李昭睿低著頭,聽著皇帝高聲的斥責,而誠王則在一邊看著一封密奏,那是遠征軍司令部來的,實際上也並非孤例,在一個月前,海外事務部的美洲專員趙文廷也有密奏來,提及了裕王可能涉及貪汙之事,但這一次又是遠征軍海軍和陸軍兩個司令官的密奏,也難怪讓李君華痛斥。


    林君弘放下密奏,說道:“皇上,安全局從來不是風聞言事的機構,至少要抓到切實的證據才敢上報,又是涉及裕王的,更是要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了。遠征軍給的密奏裏,也沒有完全的把握,隻是說有可能。”


    “可能?涉及幾百萬兩銀子的貪汙,那麽多人,那麽多環節,除了老三,誰能做到。趙龍城和高必成能做到嗎?如果是他們做的,他們會密奏這件事嗎?”李君華說道。


    見皇帝氣不消,林君弘對李昭睿說道:“你下去吧,越是涉及裕王的事越要提早奏,平白讓外人看了笑話,這樣不好。”


    李昭睿擦了擦臉上汗,偷瞄了一眼皇帝,見皇帝沒別的吩咐這才下去,而臨走之前,他看到林君弘背對著皇帝給自己打招呼,張口而不出聲,但看那口型,便知道說的是皇後,他想太上皇不在宮裏,聽勸的了皇帝的也就隻有皇後了,連忙出去了。


    “老三弄那麽多錢幹什麽.......。”李君華恍惚間想到了一點,看向林君弘:“他要那麽多錢幹什麽,會不會和大哥那邊有關係?”


    李君華早就知道一點,次大陸那邊,李君度征討莫臥兒王朝一直不順利,尤其是前年的一場大戰,又是大敗而歸,李君華擔心這是李君威在為長兄籌措資金。


    林君弘端了一杯茶給他,說道:“皇上,你可別瞎想,老三要想幫大哥,用的著這樣嗎,當初是誰給猶太人那邊打招呼的,若是他想幫,也就不會如此了。”


    其實莫臥兒王朝一直沒有覆滅,與帝國的暗中支持是有關的,莫臥兒人經常可以從帝國手中購買到先進的武器,尤其是奧朗則布死後,他的繼承人立刻修複了和帝國的關係。而在另一方麵,帝國也會限製國內的銀行向印度斯坦國貸款,李君度曾經試圖向猶太人貸款來籌措軍費,但恰恰是李君威提醒了猶太人不要做這種事。


    “索性直接問就是了,何必胡思亂想,親兄弟之間,哪有那麽多歪歪繞。”林君弘說道。


    李君華拿起筆來,又搖搖頭:“不,至少我們搞清楚他弄那麽多錢準備用來幹什麽。”


    兩個人一直談論著,一直到皇後把飯菜送來擺開,好說歹說勸著二人先吃午餐,雖說李君華在妻子麵前從來都是溫和的,但卻沒有停止討論,一直到皇後開口:“你和老三是親兄弟,有什麽是不能直接問的?”


    “你不要管這件事,這不是兄弟間的私事,這是國事。”李君華提醒道。


    “我原本倒是知道些,你既然說是國事,我且就不說了,你們用膳吧。”皇後緩緩說道,起身離開。


    李君華詫異:“你知道什麽,這件事又和你有什麽關係?”


    皇後坐下,反問說道:“今年過年的時候,老三給各家各人都送了禮,連孩子們都有,那你知道老三給父皇送的是什麽嗎?”


    “是什麽,和我們說的又有什麽關係嗎?”李君華問。


    皇後笑了:“當然有關係,我也是聽女官們說的,老三給父皇送了四大箱子金幣,聽說裏麵都是泰西的金幣,到銀行裏兌了兩百多萬兩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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