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威與裴元器不知道的是,他們在討論彼得沙皇的時候,這個已經化名李烏拉的家夥正站在歡迎的人群之中看著裕王的座駕。而此時的彼得臉色通紅,顯然是喝了不少酒,這些酒全都是道別的酒。


    彼得已經決定結束在帝國的遊曆,返回莫斯科,如果不是聽聞裕王會在今日抵達,彼得三天前就啟程了。這位年輕的沙皇想要看一看,叱吒風雲的中國親王究竟是個什麽模樣,而今天他看到了,卻是感覺那麽的平平無奇。


    “你能有今日成就,我未必不可。”彼得暗暗下定了決心。


    當李君威和裴元器的車駕離開碼頭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聲爆炸聲,讓碼頭區混亂成一團,侍衛們一邊扈從裕王前往行政官署,一邊緝拿襲擊者,僅僅一個小時,就有了成效。


    一個巨大的爆米花機擺在了李君威的麵前,剛剛的爆鳴聲並未讓他多麽驚慌,倒是感覺職責所係的裴元器嚇出了一身冷汗,生怕李君威在自己的治下出什麽大問題。


    “王爺,裴大人,就是這玩意發出的爆炸,不是有人襲擊王駕。”西津治安總長站在侍衛長旁邊,在得到允準之後,主動介紹說道。


    裴元器冷冷的看了治安總長一眼,怒道:“就這麽一個破玩意,查清楚了也就是了,何必再拿來惹人心煩。”


    李君威倒是不在乎,發現這爆米花機還好用,於是擺弄起來,而治安總長也說道:“這物件平平無奇,但卑職仔細查察之後,發現了不一般。”


    “這上麵還有名字,李烏拉,很奇怪的名字。”李君威發現鐵鑄的爆米花機上有一個名字,笑著說道。


    治安總在立刻附和:“殿下聖明,一語中的,正是這名字不一般。卑職的手下以這名字為線索,很快找到了關於李烏拉的消息,這人在進入帝國不下四年了,在屬民局那裏備案良好,先後在澤連科的建築公司、西津風華造船廠、第一機械廠工作,履曆清白,但是........。”


    “一個尋常的外籍勞工,有什麽但是,速速說來。”裴元器見他欲言又止,很是不高興。


    治安總長立刻說道:“是.........在王爺剛到時,裴大人命我們查一個身材高大的斯拉夫族裔,而這個李烏拉就是這麽個人,身高近兩米,年紀二十歲左右,很是健談,自稱是波蘭的落寞貴族,但接觸過他的人發現,這個人的俄語比波蘭語說的還要好,而且此人平日裏仗義疏財,不像是那些愛攢錢的外籍勞工........。”


    李君威聽的眼睛都瞪大了,直接問道:“人抓到了沒有!”


    “沒有!今天早上這李烏拉還與船廠的幾個匠人一起喝酒,說是訣別酒,自此就沒有了蹤影。”治安總長低聲說道。


    “封鎖邊界,立刻去查!”裴元器立刻命令道。


    但是李君威對此並不報以希望,加入李烏拉就是彼得的話,那麽他敢於在自己來到西津的時候故意放炮驚擾,就一定有了撤退的計劃,而帝國與沙俄邊境線如此漫長,特別是那條長長的頓河,遊過去就是沙俄的土地,還是民情複雜的哥薩克領地,想要逃走實在是太簡單了。


    “抓到就罷了,抓不到就算了。得之我幸運,失之我命。或許正如元器你所說,一個封建帝王,能幹出什麽翻天覆地的事呢?”李君威無奈的搖頭,感覺一切實在是太過於湊巧了。


    而這個時候,彼得已經越過的頓河,坐在了一輛四輪馬車上,鋼製的輪轂上加了履帶板子,以適應秋季南俄羅斯大草原的泥濘,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彼得打開窗戶,對窗外的騎士說道:“親愛的緬息科夫,你也進來避雨吧,天氣實在是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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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緬息科夫卻露出了一臉的狐疑,彼得嗬嗬一笑,才忘記自己已經習慣說中國話,而這位從莫斯科前來接駕的好友不懂中國話,他又用俄語重複了一遍,緬息科夫是當年彼得在少年軍的好友,也沒有做作,立刻進入了車廂,甩掉了身上的雨水。


    當緬息科夫看向彼得的時候,他正拿著一本《艦船雜誌》在看,是在西津買的最新版,而另外一隻手搖動著一具小型的爆米花機,保持著均勻加熱。


    “陛下,我聽說這種東西如果操作不當,會發生爆炸,很危險的。”緬息科夫提醒說道。


    “不會,我已經習慣了。這本雜誌,我每看兩頁,裏麵的溫度就正正好。”彼得解釋說道,爆米花是他在帝國最大的愛好,即便是離開,他也難以割舍。


    很快,彼得看完了兩頁的雜誌,然後砰的一聲,弄出了熱騰騰的爆米花給好友分享,當他準備再弄一爐子的時候,卻發現隨身攜帶的玉米已經用光了。去打開另外一個袋子,露出了裏麵的土豆,緬息科夫說道:“陛下,這種東西應該不行,爆米花機是穀物放大器,而土豆不是穀物。”


    彼得聞言,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傻事,一開始他看到爆米花機,簡直驚為天人,真的以為這就是食品放大器,任何吃的東西放進去,都可以擴大五倍十倍,他不止一次的把土豆放進去,結果沒有任何效果,一直到後來他真正了解了爆米花機的原理,才是放棄了曾經懵懂的想法。


    “我當然知道。”


    “那您為什麽還要帶這些土豆呢?”


    “這是西津農學院專門為本地培養的土豆種,用中國人的話來說,我們腳下的土地非常適合種植土豆,這是一種耕作簡單但是產量很高的作物,我要在全俄推廣,還有玉米和地瓜,我真的很希望我們的後人會叫我地瓜彼得、土豆大帝、玉米曉夫........。”彼得說道。


    但是緬息科夫在彼得的眼睛裏看到了卻是迷茫,而不是對未來的憧憬,而這種表情、眼神是他極為陌生的。


    緬息科夫與彼得在少年軍裏一起長大,他還記得彼得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每當在莫斯科的僑民區獲得什麽新鮮玩意,他總是會說一些大話,比如得到一杆精良的燧發手槍,他會告訴少年軍,將來要給每個人配屬一把,得到一門火炮模型,他說將來要造一千門,要被人叫做火炮沙皇!看到座鍾,也會高呼將來要給每一個俄羅斯家庭送一個,改變俄羅斯人自由散漫、稀裏糊塗的性格,今天,他嘴裏依舊說著熟悉的大話,但眼神卻是完全不同。


    “陛下,您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嗎?”


    “我有些迷茫了。”彼得說道。


    緬息科夫問:“為什麽迷茫?”


    彼得說道:“親愛的緬息科夫,少年時代我們接觸過很多的外國人,德意誌、荷蘭、瑞典,他們會帶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打開我們的視野,勾起咱們的好奇心,但是在帝國境內,完全不同,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新奇,稀奇古怪的東西應接不暇,遇到什麽都不會令人驚訝。很多東西我們可以造出來,但是有些東西,我懷疑我們根本製造不出來。比如這本雜誌上的船隻,尤其是那些噴吐著黑煙的蒸汽動力船,已經不是能工巧匠就能解決的了。


    這需要一個產業,設計幾十上百種部門,需要成千上萬的人配合。”


    “俄羅斯不缺人。”緬息科夫說道。


    “成千上萬的人不是普通人,是受過教育的人,有些必須是高等教育,大部分也是專業教育。根本不是普通的農奴,事實上,那些人能做的事,一千個一萬個農奴也解決不了,數量是解決不了質量的。”彼得黯然說道。


    緬息科夫長年在莫斯科,對於彼得親眼看到、體會到的東西並不了解,更是做不到感同身受,他說道:“我們可以引進您說的那些人才,就像我們少年時代一樣,大不了多出一些錢,還可以給他們貴族身份和莊園,總會有人來的。”


    “做不到了,親愛的夥伴。我們想要造槍,可以引進幾個技藝嫻熟的德意誌槍匠,讓他們教會一些俄羅斯人,然後問題解決了。但是要造鐵甲艦,我們就要引進一千個一萬個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中國有著嚴密的管製措施,不會給我們這樣的機會與空間的。”彼得說道。


    緬息科夫說:“那就換個國家,比如荷蘭、英國,根據我的經驗,這些國家,有錢就能辦到。”


    “可惜很多東西,是他們也沒有掌握的。隻有中國有.........,所以我很迷茫。中國有句話叫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就是你的床邊不許有其他有威脅人的存在。國家之間也是如此,我們是中國的陸地鄰國,他們絕對不能接受沙俄的崛起。”彼得捏著額角,給出了一個並不是那麽容易被人接受的結論。


    緬息科夫卻說道:“您說的沒錯,可是反過來說,中國也是其他歐洲國家的威脅,而為了應對來自東方的挑戰,歐洲強國會支持我們崛起,把我們當成抵擋中國人的籬笆,既然是籬笆,就要足夠強韌才行,而我認為,在您的領導下,我們可以完全把籬笆變成磚牆乃至城堡,不是嗎?”


    彼得眼前一亮,感覺緬息科夫說的很有道理,歐洲國家絕對不是看著俄羅斯倒下的,這樣他們就要直接麵對來自東方的陸地挑戰,這樣的挑戰在過去兩千年的曆史中發生了很多次,對於歐洲來說,那是過於悲慘的經曆,尤其是蒙古人的那一次,給大半個歐洲帶來了毀滅。


    緬息科夫繼續說道:“我沒有您遊曆中國的經曆,但是我也接觸過不少的中國人,感覺這個國家的人民缺乏信仰,他們過於物質和現實,尤其是那些商人,而我聽說,這個國家之中商人具有很大的影響力,我想這也是我們可以利用的。


    至於您說的技術問題,我認為也沒有必要擔心,您說的那些技術那些產業,請問中國人擁有了多久呢?二十年還是三十年呢?而您年紀輕輕,總歸可以為俄羅斯爭取到相同的東西,隻不過這個漫長的過程需要您更多的耐心,而您一向擁有這個可貴的品質。”


    “說的很好,緬息科夫,我竟然忘記了,他們擁有那些無人企及的神跡也不過是最近一二十年的事情,而且我們完全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爭取,最終我們可以完全成功。”彼得眼睛裏恢複了神采,他發現智慧這種東西,對於所有的國家和民族都是平等的,隻不過身為君王,要把擁有智慧的人放在身邊,並且合理的使用。


    而緬息科夫也很欣慰如此,他一直堅定的支持沙皇,希望他能為俄羅斯帶來改變。


    “國內現在的形勢怎麽樣?”彼得收起了他的個人愛好,問道。


    “很好,也很不好。”緬息科夫給出了很複雜的答案,他解釋說道:“我說很好,是因為俄國現在很穩定,是幾十年來少有的,而且國內經濟發展很快,財政稅收也很健康,軍隊也得到了小規模的擴張。雖然十年前的戰爭讓我們損失了西伯利亞和南俄的大片土地,但如果不計較疆域得失的話,我認為這是俄國最強大的時候。以往我們隻能出口糧食和木材,現在國內的煤鐵礦藏也被開采出口.......。


    而我說不好,是因為這些都是您所不能滿足的,我想您肯定希望俄國像中國的西津那樣,充斥著嘈雜但是繁榮的商業街道、髒亂但是代表力量的造船廠,但這卻是俄國現在沒有的,短期內也很難有的。對於您這樣一位誌向遠大的人來說,肯定難以接受,您回到莫斯科,肯定會覺得很不好,那種感覺就好像您掌握實權之後,回到我們曾經居住過的皇村一樣,雖然仍舊充斥著熱愛,卻更多的是不滿。”緬息科夫認真解釋說道。


    彼得重重點頭,越遠離西津,遠離帝國,他的內心越是狂躁,那是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在蘇醒,而在過去,他壓製這種東西已經太久太久了,就像彈簧一樣,壓的越狠,反彈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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