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廷知道自己兒子的情況,說是體弱,實際就是喜歡安逸罷了,對於李君威的安排,趙文廷也是歡喜的。


    一來趙文廷這是第二任期了,還有兩年就要退了,他可不是皇黨出身的那些內閣首相,這些年,李海、裴成義等等一批皇黨出身的內閣首相,但凡退了,隻要願意繼續自己職業生涯的,都可以直接進入元老院,畢竟人家有貴族身份。而趙文廷呢,並沒有。


    他當年加入海外事務部,趁著美洲戰爭去美洲搏命,還為此冒險橫穿安第斯山脈,大洋大山裏穿梭,其實就是為了貴族身份。


    帝國有規矩,文官但凡在海外經曆過陣仗的,參與過戰爭、海外開拓,且立下大功的,也可以受封爵位。而且與尋常軍人不同,軍人能封多高的爵位,全憑自己的建立的功勳。文官不同,功勳隻是一方麵,和職位也有關係。


    但凡能進內閣的,有海外建功履曆,少說也是一個三等侯。


    但,那一切都被他的幼子趙信晉給毀了,當然,也不怪他的兒子,而是時勢所逼。


    這也是趙文廷第二個歡喜的原因。裕王主動提拔趙信晉,就是趙文廷與帝國皇室,乃至整個貴族階層的和解。


    趙信晉年輕時候才華橫溢,受其父、兄影響,家中有法學淵源。帝國的學曆製度中,法律這一方是比較特殊的。考取法學的學曆,隻看成績,不看履曆,沒有上過學,也無所謂。這主要是為了激勵帝國百姓學習法律。


    在十七歲的時候,趙信晉就已經有了帝國法學學士學位,是帝國建立以來最年輕的法學學士。也因此直接進入帝國法學院深造,且在揚州擔任一年的助理法官。


    這些履曆讓其有資格在十九歲的時候參加禦試大考。


    禦試大考相當於前朝科舉的會試與殿試,趙信晉既有學識,又有名望,在當年大考的時候,也屬於種子選手。


    可問題就在於,他太有名望了,由此引發了''家諱案'';。


    中國很早就有避諱的文化傳統,其中包括但不限於國諱、憲諱、家諱、聖諱.......,國諱就是要避諱帝國的皇帝、太上皇、皇後等等,但實際上這早就形同虛設,***繼位之後,按理說,李君威等兄弟就要避諱,不能再用君字,可問題在於,皇室不在乎。


    臣子上奏提醒***,***表示,太上皇在,不敢做主。而再問**勳,**勳的態度就很有意思了,他要是在乎這個,就不會讓兒子們是君字輩了。


    後來,繼續有人上書、請願,結果都被一一問責,原因很簡單,***繼位的時候,帝國還在嚴厲打擊地主士大夫餘孽,因此那個時候,很多人以為,這可能就是皇室設立的一個陷阱,因此一個個的都不敢再提。


    趙信晉參與的那次禦試大考,卻舊事重提,卻也不敢衝著皇帝去。


    原因在於,禦試大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國考,就是書麵考試和麵試,把成績列出來後,皇帝決定廷試人數,少的時候二十人,多的時候,試驗五十人,但凡過了第一關的,都是直接提拔到中央或省一級的機構擔任秘書、助理這類職務,幾年後,就會下放主持一個鎮或一個縣的政務。


    而廷試則是皇帝親試,廷試不排名次,隻是皇帝從中挑選一部分,進入中廷甚至於侍從室,也未必必須是名列前茅之人,隻是作為皇帝提拔年輕人的一種途徑,但被選中的人,無一不是飛黃騰達。


    趙信晉是當年的翹楚,第一關過了之後,列為探花郎,這可是出了大問題了。因為第二關被命名為廷試,他的父親名字裏就有一個廷字,按照帝國傳統,他就要避諱,就不能參加。


    這種事,在古代也有,被稱為唐代三李的詩鬼李賀,便是因為他的父親叫李晉肅,而不能稱為進士,因為晉與進同音。


    由此,趙信晉也被推上了輿論狂潮的潮頭。


    與其說是針對趙信晉,不如說是針對皇室,打擊皇室的威望。背後有大把的人在推波助瀾,就是想逼著皇帝***表明態度,帝國是否還需要避諱。


    要說需要,那你弟弟李君威為什麽不改名呢?要是需要,為了避諱太上皇**勳,大家在寫大明朝的時候,應該改成什麽字?


    要說不需要避諱,當年開拓北美有大功勞,被封為一等公的趙軍肅,原名趙君肅,在還朝擔任副相的時候,是改了名字的。


    在''家諱案'';中,***早期保持了沉默,因為他根本不認為這是什麽大事,顯然,從他登基,兄弟們沒有避諱,就已經表明了態度。類似的這樣的問題,皇室的態度一般是給予底下人自由,你願意避諱就避諱,不願意就不避諱。


    就比如,有勳貴或重臣請皇帝、皇後賜婚,皇帝都是派女官找到當事男女,詢問是否自願,且要寫下保證書後,皇帝才會賜婚。


    再比如帝國軍人在海外立下功勳,可以接受帝國封爵,也可以表示不接受。充分考慮當事人的意願,是***做事的重要考量。


    他之所以不公開說不需要避諱,就是因為他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如果公開表示,那就是被視為對太上皇的不孝。


    因為皇帝的沉默,整個輿論開始不受控製的分為兩派,貴族們自然是希望避諱,維護皇室權威就是維護貴族利益。但議院則倡導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平等。


    而趙文廷特別疼愛兒子,眼見兒子遭遇這等事,趙文廷百爪撓心,又不敢多說什麽,當自由派報社宣稱時任海外事務部副部長的趙文廷是支持取消避諱的時候,他選擇了默認,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自此,趙文廷稀裏糊塗的就成了民黨的旗幟人物。當然,所謂民黨和皇黨一樣,不是什麽**,敢於與勳貴爭鬥的人,都會被視為民黨。


    "家諱案"最終完美解決了,當有元老以此在元老院提案,要求把避諱寫入憲法的時候,***果斷出手,把這個提案壓了下去,防止了矛盾的對立化,至於是否避諱,由太上皇**勳出麵,重申了皇室的態度。


    避諱與否是百姓自由,避諱是對皇室的遵守,不避諱則是對自由的向往。


    當然,每逢這種大案,都會有人頭**,也都會有人倒黴。**勳表達的態度是皇室的態度,但不是全部的態度。百姓有不避諱的自由,但是沒有侮辱皇室的自由,一大批在家諱案中,肆意調戲、故意抹黑的人,因為不尊重皇室而被處置。


    趙信晉順利進入了廷試名單,但未被皇帝選中,那便是與"家諱案"有關,因為誰都知道,那幾年,學習法律和經濟學的人更容易被提拔。而趙文廷,原本已經因為美洲讚畫之功而議其爵位,最終也被取消了,此舉也是給趙文廷加蓋了一個民黨的烙印。


    以前說趙文廷是民黨,是謠傳,這件事後,就是皇帝的官方認證。


    趙文廷被認定為民黨領袖,對於民黨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因為趙文廷本身就在其中沒有什麽立場。他是正經的士大夫家族出身,既不屬於勳貴,也不是資產階級。


    在其任內,一直扮演著一種和稀泥的角色,因為被認為是民黨,其總是被勳貴攻訐,所以他要小心應對,不能做出太有損勳貴利益的事。而也因為被勳貴針對,大量與勳貴對立的人支持他,他還要有所平衡,否則兩麵不討好,這個首相也就沒法做了。


    而這種平衡與妥協,恰恰就是皇帝所願意看到的,終***一生,平衡與妥協都是他政治生涯的主流。


    也因為這些,李君威才用提拔他兒子的方式宣布雙方和解,這使得趙文廷在政治生涯末期,可以安穩工作,不用患得患失,擔心將來會受到清算之類的。


    商定了正經事,趙文廷就要告退,李君威當即留其吃飯,但趙文廷顯然沒有這個胃口。不過裴元器陪著趙文廷離開後不到半個小時,又溜溜的跑回來蹭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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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吃,咱別在家吃了。"李君威眼見裴元器蹭飯,當即說道。


    裴元器眼睛一亮:"吃膩餃子了?"


    李君威點頭,帝國以北京為十年首都,皇室的許多生活習慣,與北方息息相關,到了年底,餃子吃的太多了,李君威都有些膩煩。


    "我有個好去處。"裴元器笑著說,帶著李君威出了王府,到了一家私廚。


    說是前明時候,江南文人墨客多,來往長江需要坐船,而一些船家接待,船夫駕船,船娘做菜。而能讓那些風流客滿意的菜,自然非凡。


    李君威本就好這一口,吃著私廚的菜品,很是受用,對裴元器說:"廣平兩年沒回來了,給你來電報了嗎?"


    "信和電報都來了,還托人送了節禮來。有你一份,我讓人送來了,你不知道嗎?"


    李君威搖搖頭:"你也不是不知道,像咱們這種人家,迎來送往太多,我都讓老大老二經手,我沒管。不過廣平來的信我看了,這個小子,有些謹慎過頭了。"


    "畢竟現在幹著公家職差,可不是要當心麽,要是他去美洲撒歡,我早就讓他回來了。"裴元器說道。


    "個人操守上,小心謹慎些是應該的,但做事上,還是大膽一些。年前來信,封地的一些事他問我,卻是太過於小心了,大膽幹就是了,這樣電報來來回回的,很是耽誤事的。"


    "到底是你的封地,虧了可是你的錢,他是下屬,又是晚輩。"裴元器給兒子找著理由。


    李君威放下筷子,鄭重其事的對裴元器說:"元器,廣平去了封地小兩年了,你猜他做的什麽事最讓合我心意?"


    "大澤運河方案?"裴元器說了一個他很滿意的事。


    大澤運河就是五大湖溝通大西洋的運河,但這是一個長久計劃,因為要用到船閘,投資比較大,當地尚未展示出足夠的經濟需求,因此李君威說:"那隻能說他有些遠見,但並未落在實處。"


    "那就是太白盟誓?"裴元器想了想,考慮了一下李君威的脾性,說道。


    所謂太白盟誓就是裴廣平到了美洲封地後,出使內陸的印第安部落,誰也沒想到,以往雙方以結盟、經濟合作為主旋律的交往被裴廣平弄出了一些江湖氣,這個家夥去了之後,把幾個印第安酋長喝趴下了,一來二去,拜了把子。


    自那以後,雙方之間,部落之間關係都上升了一個層級。因為帝國把阿巴拉契亞山稱之為太白山,因此這場對當地局勢有著重大意義的拜把子,就稱之為太白盟誓。


    雖說這種事做的有些隨性,但卻被皇帝***樹立為典型,***認為,處理與帝國海外領土上的少數民族、土著部落的關係,就要使用類似的靈活手段。因為皇帝的肯定,原本充斥著酒味、劃拳、勾肩搭背的太白盟誓一下子變成了正麵典型。


    李君威依舊搖搖頭,他自己揭曉了答案:"其實最讓我滿意的,就是他代表封地的那些鐵匠,向海外事務部提出要進口歐洲鋼鐵。"


    裴元器仔細看著李君威,感覺他說的是反話,但轉念一想兩個人從小光屁股長大的交情,就算對方真的有什麽不滿,明說就是了,李君威那些陰損招可沒對自己使過呀。


    "你還別不信,就是這一點,我特別滿意。"李君威再次認真點頭,說道:"他現在是封地一方長官了,其實就是父母官。他為治下百姓謀取正當的利益,是合情合理的。


    假設他不做,封地百姓承受著較高的鋼鐵價格,那豈不是對帝國不滿意嗎?你替我告訴廣平,他做的很好,要繼續下去,決不能發生讓海外領地百姓對帝國離心離德的事,大的政策上我來掌控,小的方麵隻能他們這種基層官員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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