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譽從王府離開的時候有些失魂落魄,這段時間因為弟弟李昭銘去印度和李昭承結婚的事,家裏事多,因此李昭譽多半是住在家裏,隻不過今日在書房與父親過話之後,李昭譽去了自己那間公寓,躲個清閑。


    到了公寓的時候,李昭譽原本就想著和好友李永忠說說話,卻見到他正在收拾行禮。


    “你這是去哪裏,發生了什麽事?”李昭譽問道。


    “聽報社那邊說,河南新鄉的一家火柴廠發生了工人暴動,我想去看看。大公子不是這幾日忙於家務,想來也用不著我。”李永忠說道。


    李永忠比之李昭譽年紀要大,在帝國大學屬於進修,隻不過因為李昭譽的關係,他的時間安排需要與這位大公子一致,因此時間被延長,但李永忠從來就不是一個閑的下來的人,在進修期間,還加入了一家報社當兼職記者,其實就是靠這個身份,做更多的社會調查。


    其實正如皇帝和裕王擔心的那樣,李昭譽視資本家為仇寇,不願與其打交道。但也有令皇帝和裕王放心的地方,那就是李昭譽有一個名叫李永忠的朋友。


    李永忠所著《資本沒有祖國》一書雖然文筆簡單,但其立意其內涵卻引人深思,一經出版就在帝國引起軒然大波,其中一些段落和故事甚至直接被編進了帝國初中和高中的教科書,更是公務人員考試的必選題。


    李昭譽問:“什麽時候出發,大約多久回來?”


    “船票是十點的,還有四十多分鍾,什麽時間回來不好說,但不會超過一個月,如果有事,可以給我電報,大公子。”李永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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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河南,最方便的方式就是從黃浦江的內河港上船,坐汽船前往南京,然後從南京坐火車前去河南。


    “好,你去吧,一切小心,帶上安全局的牌子,有事也方便些。”李昭譽說道。


    李永忠點點頭,提起準備好的行禮走了,但是不到片刻,他又回來了,問道:“大公子,你有事嗎?”


    “沒什麽大事。”


    “那就是有事,我已經讓人給我換了下午的船票,這樣就有三個半小時的時間了。”李永忠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是外出買來的熟食,還有一小瓶酒,他已經發現李昭譽心情不是特別好,或許需要借酒澆愁,但又不能喝太多。


    油紙包著的熟食擺在了桌子上,李永忠給兩個人各自倒了一小杯。


    “今天在王府,父王問了我洛青鸞的事,你是怎麽處理的她?”李昭譽喝了一口,問道。


    李永忠歎氣一聲說道:“大公子,我可不擅長這些,我還能怎麽處理,就是說明了你的身份,又說你們兩個不合適,和你與她說的一模一樣。”


    “似乎她去找過王府那邊。”李昭譽說。


    李永忠無奈:“大公子,我可幹不了殺人滅口的事。”


    “你胡思亂想什麽呢,我哪裏有那麽想。我是想問問,怎麽能和她徹底斷了往來。”


    李永忠笑了:“您這是為難我啊,我可不懂情情愛愛的。”


    李永忠對這方麵確實不擅長,他的老婆就是少年時的青梅竹馬,隨李昭譽穿過大陸經過老家的時候,雙方碰了麵,你未婚我未嫁,就再續前緣了,他的感情生活簡單的很,也不好女色。


    眼見李昭譽一口把酒給悶了,李永忠說:“那我就出個餿主意,你再找一個,結了婚,她不就死心了嘛。”


    “嗯,好主意。”李昭譽先是一愣,繼而點點頭。


    李永忠沒想李昭譽會是這種反應,答應的這麽快,倒是一時不好說什麽了。他說:“大公子,那你別委屈了自己啊。”


    “真愛隻是少數人擁有,大部分的婚姻都是將就。”李昭譽淡淡說道,他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了一遝子信件,都是遊園會後,李昭銘這個紅娘給他帶來的成果。


    隻不過,病急亂投醫,可並不一定有成果。


    整個帝國四十四年,李昭譽的主要精力都是忙於東方同盟會議的事,曆時九個月的會議最終在新年到來之前取得了可喜的成果,政治軍事性質的同盟,東方集體安全同盟宣布建立,因為細節上爭吵很多,東方經濟合作會議卻隻是搭了一個框架。


    東方同盟包括了中國、安南(北越)、廣南(南越除湄公河三角洲部分)、真臘(除去三角洲的柬埔寨)、暹羅(泰國)、南掌(老撾)、緬甸、阿拉幹王國(緬甸若開邦)、莫臥兒帝國(印度半島東海岸和孟加拉)、馬拉塔帝國(半島西海岸)等東方主要國家,以及南洋和次大陸的十餘個大大小小的蘇丹國。


    日本這個有潛力威脅帝國的國家、馬打藍蘇丹國這類與帝國存在爭端的國家被排除在東方同盟體係之外。


    皇宮,禦書房。


    “東方同盟條約簽訂這件事辦的著實不錯,昭譽啊,要給你記一大功才是。”在禦書房裏,李君華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對李昭譽滿是鼓勵。


    “皇上,孩兒隻是盡心,倒是南掌王子溫洛,出力著實不少。”李昭譽認真回應說。


    李君華輕輕點頭:“這個溫洛著實不錯,人也聰明,既為南掌謀取利益,也照顧了帝國的利益,人也得體,朕會好好嘉獎他的。”


    “那孩兒替溫洛謝過皇上。”李昭譽說。


    李君華點點頭,對一旁品茶的李君威問道:“老三,按照你的規劃,東方同盟體係建立後,帝國就可以與歐洲各國談國聯建立的事情了,但這東方經濟合作協議還未簽訂,你說是不是要緩一緩。”


    在國聯的問題上,李君威拋出了‘班級論’,將東方同盟體係視為班會,把國聯視為學生會,李君威堅持,隻有班委會建立,並且順利行使權力,才能參與學生會的事務,這樣可以團結東方,對付西方。


    隻不過,東方同盟這個班委會的籌建出了些差錯,原本李君威計劃先經濟合作,再談軍政同盟,他以為軍政同盟要考慮方方麵麵,所以要困難一些,可他也沒有想到,東方同盟體係的國家對軍政同盟很容易接受,倒是在經貿合作上斤斤計較個沒完。


    “倒是不用緩,國聯主要還是政治合作和軍事對抗,經濟合作沒有基礎。”李君威放下了茶杯,老實說道。


    李君華說:“那翻了年,讓昭譽主持國聯這項事務吧,現在看來,這個孩子在外交層麵,還是挺有些天賦的。”


    “他還是年輕了些。”李君威想了想,沒有立刻支持。


    聽到這裏,李昭譽說:“是,皇上,孩兒年輕,經驗不足,而且對歐洲外交與東方體係的外交完全不同,說到底,東方同盟如此順利,主要還是太上皇和皇上打下的基礎,孩兒也隻是把藩屬國的朝貢體製,變成了平等的同盟體製罷了,倒也沒有什麽化腐朽為神奇。


    而歐洲各國盤根錯節,與帝國關係也很複雜,既鬥爭又合作,孩兒擔心控製不了局麵。”


    李君華說:“也沒有讓你控製局麵,隻是參與國聯創辦罷了。”


    李君威把話接了過來:“國聯和東方同盟不同,東方同盟是帝國控製東方秩序的主要舞台,也是帝國屹立於世界之巔的基本盤。所以這個體製必須平等,要照顧各方的利益,促進帝國與這些國家的合作和深入交流。


    但國聯就不同了,本質上,國聯就是給世界上主要大國一個吵架的平台,吵架嘛,找個大家都願意去的地點,然後定一些規矩,避免把吵架變成打架就可以了。”


    “這.......似乎沒有那麽簡單吧,父王。”李昭譽可不信自己老爹的話,當初讓他參與東方同盟會議的時候,也隻是說協辦,但是搞著搞著,李君威當了甩手掌櫃。


    當然,李昭譽經曆這件事,成長了很多,但這怎麽說都是在國內,國聯的談判可是要到國外的。


    李君威說:“當然沒這麽簡單,在東方同盟會議中談判,你要謹小慎微,但在國聯之中談判,就簡單的多,帝國不吃虧就行。怎麽能不吃虧呢?那就是創造一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製度,隻要帝國想壞別人好事的時候,能壞了別人好事就行了。”


    正如李君威所說,東方同盟會議的談判更為複雜一些,經貿合作之中的斤斤計較暫且不說,畢竟到現在還沒個結果,就隻是軍政同盟的談判中,李昭譽也要謹慎。


    表麵上,東方同盟是平等的政治軍事同盟,但是實際上一點也不平等,這種不平等是對帝國這個同盟體係內唯一的強國大國來說不平等,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東方同盟建立之後,中南半島上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把裁軍列入了國家政策規劃之中。


    反正大家都加入了一個同盟,既有同盟條約限製,上麵也有帝國鎮,打是打不起來了,索性軍隊規模縮小,主要職能轉變,從向外擴張或者對外防禦,逐漸轉變成對內鎮壓。


    但是帝國方麵不能裁軍,非但不能裁軍,甚至還要擴軍。


    比如禁衛就因為東方同盟建立而要擴充兩個旅的規模,這些部隊具有維和、憲兵和外交職能,要前往各國,為各國邊界線劃定提供軍事服務。如果沒有帝國禁衛軍出動,那麽各國都會在劃定邊界的時候出兵,那裁軍不僅做不到,還會增加軍事對峙的風險。


    因此,在東方同盟之中,帝國承擔了遠超過本身應該承擔的義務,甚至因此還要追加軍費。


    如何既能承擔這些義務,還在條約之中不表現出來帝國吃虧,就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


    “好吧,孩兒會做一些功課的。”李昭譽認真說道。


    李君華嗬嗬一笑說:“昭譽啊,不用著急,一切待你準備好了再進行也不遲。


    國聯的事,理應也是你承擔起責任的時候了,對外事務,一向是你父王負責的,可他也老了,你是嫡長子,理應分擔一些。”


    “理應分擔是一方麵,能不能分擔又是一方麵。”相比李君華態度的寬容,李君威倒是謹慎了一些。


    李昭譽點頭稱是,而李君威說:“今日就給你留個作業,來日再考你。國聯若是建立,國聯總部應該設在哪裏?你仔細思量了,若這個問題都回答不好,這種大事,也就不能輕易交由你去操辦了。


    去忙吧。”


    李昭譽退下了,李君華搖搖頭:“何必對這個孩子那麽嚴厲呢?”


    “還是要有些鞭策的。”李君威說。


    李君華問:“那這個題目的答案是什麽?國聯總部應該設在哪裏?”


    李君威被這麽一問,笑了:“這種事怎麽會有標準的答案,自然是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訴求了。”


    “那你讓昭譽如何回答?”李君華問。


    “他應該有一個自己答案,一個合理的地方。”李君威說。


    李君華點頭:“是的,我想知道的是,他有了答案,如何說服你呢?”


    李君威哈哈一笑,說:“皇上二哥啊,你看你,又弄錯了重點。說服我有什麽用,我又無法控製國聯創立,要說服各國,讓別的國家同意才行啊。”


    “那這就更複雜了。”


    李君威說:“博弈本就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昭譽應該適應。”


    李君華聞言,也是笑了:“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卻有很大的意義,是個好問題啊。”


    這確實是一個好問題,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才是一個好問題。因為想要參與國聯的國家都有一個自己的答案,每個國家的答案是不同的,而每個國家也會多幾個選項。


    所以要想說服其他國家支持自己,就要知道其他國家的訴求,也要了解其利益,所以,李昭譽必須對各國進行全麵的了解,才有可能達成一定的妥協。


    或許李昭譽不會得出一個答案,但在探尋結果的過程中,他就知道如何參與國聯創立這件大事。


    重要的不是答案,是探索答案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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