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在自己父親麵前,李昭承表現的有些臭不要臉,但對於益州平叛這件事,經過了這次談話的李昭承還是重視了起來。因為李昭承一直秉持著一個觀念,那就是皇室子弟的政治抱負和人生理想,並不應該以當皇帝為唯一實現的方式。


    在李昭承的眼裏,不論是否能成為皇帝,皇室子弟對於帝國都擁有責任。而且,皇室子弟的責任大小,不在於他的地位高低,而在於他的能力所在,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


    實際上,在過去的幾年裏,李昭瑢和李昭承分別為帝國皇室子弟乃至勳貴子弟樹立了保養,李昭瑢的事告訴所有勳貴,不從政不掌軍,一樣可以成就一段非凡的人生,一樣可以有所作為。


    而李昭承則告訴所有人,勳貴子弟未必要像他們的父祖一樣橫行天下,做到自己能做的就好了。


    禦書房。


    “這是昭承最新提交的方案,二哥看過沒有?”李君威拿著一本方案問道。


    李君華搖搖頭:“沒有,原本的那些我也沒有看過。”


    顯然,在皇帝眼裏,這真的隻是一件小事,李君威可不會向皇帝解釋這件事的重要,因為解釋了,或許兒子就拿不到這個差事了,或者裏麵會摻雜一些其他的人物。


    “那二哥還是看一看這最新的吧,若你能禦批一下,相信對孩子們出征是有信心加成的。”李君威遞給了李君華。


    李君華放下手頭的文件,看了一下這份計劃書的封麵,直言:“好家夥,也是難為咱們昭承了,難怪前兩日他總是說自己掉頭發呢。”


    如此說,是因為李君華在計劃書的右上角看到了一串序列號,而且序列號後還有-7的字樣。


    這意味著,李昭承的這份計劃經過了七次的修改,而作為其伯父的李君華知道這個侄子的性格,能進行這麽多的文書工作,對那個沒有耐心的家夥來說,實在是有些太為難了。


    “如果你覺得這個孩子做的不好,可以派遣一個得力的人協助他呀。畢竟是自家孩子,何必讓他跟沒頭蒼蠅一樣的亂撞。”李君華一邊看,一邊說道。


    李君威坐下喝茶說道:“十分能耐使七分,留下三分給兒孫。以前我不明白這個道理,現在漸漸的明白了。”


    “那是因為以前你就是兒孫,現在終於能站在長輩的角度的為後人考慮了。”李君華嗬嗬一笑,欣慰的點點頭,因為以前家裏隻有他會考慮這麽多,裕王隻管幹活,連自己的孩子若是脾氣對不上,也是不願意管的,至於太上皇,那更是甩手掌櫃,愛怎怎。


    “呦嗬,昭承這小子倒是想幹點新奇的東西。”皇帝看著作戰計劃,忽然稱讚說道,他按了一下桌上的電鈴,侍從官走了進來,李君華把手裏的計劃書放在侍從官麵前:“看準上麵的序列號,去中廷那裏,把前六份取來。”


    侍從官仔細看清,隨即去了。


    取來後,李君華粗略的看了一遍,更是滿意:“這孩子確實是用心了。”


    說著,李君華在最後一份上朱筆寫了一個大大的準字,又加了一個小字批注:昭承所需一應人員物資,海陸兩軍與禁衛、中廷一律協辦,不許延誤。


    “皇上,這作戰計劃,還用中廷那邊審核一下嗎?”侍從官接過作戰計劃。


    李君華淡淡說道:“他們那些坐在辦公室喝茶的家夥懂什麽,不需要他們多事了。”


    “看來二哥對昭承的計劃還是頗為滿意的。”李君威說。


    “滿意,就是說話耿直了一些。”李君華笑著回應,方才他對侍從官抱怨的那幾句,就是因為李昭承的作戰計劃有感而發,原因很簡單,李昭承的這份作戰計劃裏寫的很明確,申京這些與戰爭有關的官僚機構,有一個算一個,對他籌措平叛之事,都沒有產生正麵的影響,甚至連檔案都提供的不到位。


    李君威則是笑著說:“他還年輕,沒經過挫折。”


    李君華說:“他若經過挫折,還說話這麽直的話,就更好了。這個國家,總歸需要幾個較真的人,尤其是皇室。”


    大連一處酒館。


    冬日裏的酒館熱鬧非凡,小小的酒館裏,爐火燒的很旺,溫度也不低,裏麵坐滿了人,多是附近供熱公司的工人和碼頭工人,這些人在這裏喝小酒,侃大山,一盤蠶豆喝一天。


    這幾日,酒館尤其熱鬧,因為老板家的一個親戚來了,侃大山的本事一流,便是能說會道的也不如他,因為他所說的,都是外國的事,別人也隻有聽的份。


    “......那天我們往沙地裏一趴,原本準備要趴一兩個小時,才能劫法國佬的補給車隊,誰曾想,剛爬下不久就出事了。阿裏給我點了一支煙,我吸了一口,實在是太嗆人了,那種土煙,太衝,便是沒煙抽,我也是不抽那種煙的,於是就往沙地裏一按,準備把煙熄火。


    誰曾想,我這麽一按,沙子裏傳來嗷的一聲慘叫,一個人從沙子了鑽出來,他的屁股被我燙了一個大洞,那家夥是個土著,手裏拿著彎刀,一邊用當地的話罵咧咧,一邊衝我跑過來。


    我可不會打架,一個勁的往後滾,可他追的厲害。那家夥顯然就是偵查兵,原本躲在沙子裏掩護車隊的,不曾想我們就埋伏在他潛伏的地方,這下他不敢出來,不敢出聲,誰知道我被用煙燙出來了。


    當時我害怕的要死,但看到胸前的相機,覺得,死之前,怎麽也得拍一張,於是拍了那張《戰士》,這才有了後麵得了獎。這獎不那麽容易.......。”熱普卡提江指著牆上掛著的一張照片,說著裏麵的故事。


    而這張照片上,突尼斯土著士兵雙眼充滿仇恨與狠辣,嘴皮幹燥,還有沙子在往下掉,手裏的彎刀閃爍著光,占據了不小的版麵,極為生動。


    拍攝這張照片的人就是熱普卡提江,一個自由記者和作家,而他從突尼斯回帝國才不到四個月,這位塔吉克人來自南疆,但在回國的路上認識了一位姑娘,因此在遙遠的東北有了自己的親戚。


    “熱普,你受傷過沒有?”一個人問道。


    熱普笑嘻嘻的說:“那倒沒有,這可能是天上的哪路神仙庇佑吧。”


    “那是哪路神仙庇佑?”有人和他開玩笑。


    “不知道,我燒過的香太多,誰知道哪路神仙庇佑我。”


    眾人哈哈大笑,因為熱普卡提江是外藩貴族出身,當年也是尋求真理離開的家鄉,前往阿拉伯地區旅遊的,想看看宗教對百姓到底是好是壞,到底是帝國的宗教政策好,還是原生態的天方教好,但是現在,他早就沒了那種雜七雜八的想法。


    隻不過,這裏的人因為他不吃豬肉,以為他是虔誠的教徒,因此總會打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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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就受過傷。”一個男人往下拉了拉自己的毛衣,露出了一個傷口。


    那傷口不到四厘米,一看就是刺刀捅的,男人說道:“這是當年在巴黎受傷的,那年巴黎百姓反了他們國王,我們前去勸和,當時我就是騎兵,我們隻在碼頭維持秩序,被一家少年捅了一下。”


    “那少年咋了?”


    “我不知道,後來隻說是誤會,少年以為我們來搶糧的。實際,我們反而送了不少糧食給對方。”男人笑著說道。


    熱普卡提江一聽,提起一壺燙好的酒,湊了上去:“老兄,來說說。”


    “我已經說完了呀。”


    熱普卡提江說:“說說你們去法國的事,有什麽見聞沒。”


    “能有什麽見聞,和我們去其他地方沒什麽區別。”那個男人淡淡說道。


    這反倒是更勾引起熱普卡提江的好奇心了,他問道:“老兄去過很多地方?”


    “是啊,你說的突尼斯我也去過,我早年第一次當兵,就是隨榮王爺去的突尼斯、阿爾及利亞,去打巴巴裏海盜,隻不過沒深入內陸.......。”男人喝著酒,和熱普卡提江講著自己的故事,而這個男人已經三十有八。


    “老張,你打了那麽多仗,殺了那許多敵人,怎麽還是個平頭百姓,朝廷沒授你個功勳,當勳貴啊。”有人問。


    張同無奈一笑:“自己混賬唄,立功再多有什麽用,犯錯也多,若不是年輕時候混賬,現在高低我也是個校官,是個爵爺了。”


    “你就吹吧,怎麽不說是公爵呢。”眾人嘲笑說。


    這種話,張同聽過許多,他早已不爭辯了,剛退伍回鄉的時候,別人笑他,他還會飽以老拳,現在也安分了。


    隻不過,這一次不同,他飲罷了酒,說道:“你們等著瞧吧,再過幾年回來,高低我會是個爵爺的。”


    “老張,你還能怎麽著,你不是已經退伍了嗎?”


    “老上司給我派了征召令,翻了年,我就去益州平叛,不妨告訴你們,我們主帥是裕王府的公子,那可是萬歲爺的親侄子,聽說將來可能當皇上的,說起來,當年在巴黎城外,我還給公子爺當過護衛呢。”張同說道。


    小酒館裏嗡嗡起來,眾人吵成了一團,一個年級較大的家夥招呼著給張同上酒,說道:“張兄弟,我兒子也入伍了,你能不能推薦一下他,讓他跟著你一起去平叛。”


    “你兒子是進的陸軍,哪裏是張同能調出來的。我女婿可是剛退伍,隨時能差遣,張同,你幫忙跟你上司說說,帶上他吧。”


    在帝國境內,對於從軍,南北差距很大,在北方,很多人,尤其是底層出身的百姓願意從軍,尤其是外派海外,哪怕是不立功,安穩的服完兵役,就能在國有企業或者公務係統內安排一個職位,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雖然談不上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也是改變命運的好機會。


    張同眼見眾人如此熱情,隻能說了實話:“這次可不行,這可是皇室子弟出征,兵馬是到了地方才調遣的,從本土調入的,都是軍官、老兵,尋常兵丁可是不成的。


    你們各家的情況我哪裏不知道,若有機會,我能不主動邀請嗎?這在海外服役,還是要有知根知底的人作伴才好。


    要說起來,在座的諸位,也就是熱普兄弟能去了。”


    “我?”熱普卡提江看了看周圍,說道:“我沒當過兵啊。”


    “你不是記者嗎,還會照相!”張同說道。


    熱普卡提江點點頭:“那又如何?”


    “聽長官說,這次二公子出征,各方邀請記者隨軍,聽說有些平日裏和皇室作對的報社都在邀請之列,而且這些人都願意報名,不少人憋著一股氣找裕王府的麻煩呢,所以長官說,也要挑選幾個和我們一條心的記者。


    熱普兄弟的照片都能獲獎,連那些土著軍隊都能合得來,和咱們王師一起,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張同說。


    熱普卡提江倒是猶豫了起來,他考慮的時候,看到酒館老板衝他點頭,似在鼓勵他,這老板是他的嶽父的堂兄弟,顯然希望他抓住這個好機會。


    “你仔細想想,隨軍記者以往隻是見過官方的,熱普兄弟你肯定能做的好。”張同說道。


    熱普卡提江是外藩勳貴出身,可他的父母已經離開人世,還剩下的隻有兩個妹妹,反倒是一個叔爺爺還在,卻是一個老古董,天天想恢複當年葉爾羌汗國時代的宗教習俗,和他這個世俗化的家夥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現如今的熱普卡提江勉強算個倒插門女婿,隻不過這個倒插門女婿很有錢。在回國後不久,熱普也曾想在城市的報社謀一個好差事,但他的路數須得在大城市才能施展。


    而熱普卡提江也早就不想在這裏蹉跎了,熱普說道:“我要和我媳婦商議一下。”


    老板說道:“你和你媳婦商量什麽啊,她也是個不安分的,你和她商量,怕是她要和你一起去的呀。”


    說到這裏,老板反而說道:“那你去商量吧,這輛你媳婦肯定勸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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