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禦書房的時候,皇帝對李君威說道:“老三,你不該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那種話。”


    “二哥,難道你真的想要昭銘在印度呆十年的時間?”李君威反問說道,見皇帝不說話,李君威說:“父親死的時候, 昭銘沒有在身邊,他沒說什麽,可他是落寞的。昭銘是父親最喜歡的孩子,他可以將來一事無成,但絕對不能對這個國家沒有感情。


    他不能在印度呆十年,那太久了。”


    在印度事變之中,帝國與印度達成的協議就是以李昭銘的十年時間, 換取李昭圭從印度脫身。當然,在這個協議從一開始就是口頭協議,且為了兩國皇室尊嚴而沒有公開的時候,皇帝就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經準備反悔了。


    李君華淡淡說道:“為了昭銘,我不在乎我個人的信譽。但,你需要向我證明,那不會影響到帝國與印度之間的關係。現在兩國之間的關係非常好。”


    當初那個口頭協議,是以帝國皇帝的信用作為保證的,李君華在擔保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弟弟會反悔,所以他從一開始就賭上了自己的信譽。可問題在於,這次是好不容易才讓兩國從緊張狀態之中解除出來。


    帝國與印度的關係逐漸走向了正常化,李昭奕延續李昭圭時代的一些政策,主要是大力引進帝國的鐵路、機械等工業製成品,同時向帝國大規模出口棉花、香料、木材、煤炭等原材料。雙方的貿易已經有所恢複,而貿易的規模更上了一個台階。


    而帝國境內, 關於征服印度斯坦帝國,乃至整個次大陸的輿論也逐漸消失了。


    帝國對次大陸的戰略依舊是致力於維持三足鼎立的局麵,以最小的投入, 獲得盡可能多的收獲,而不是投入多,收獲多。


    “那你準備如何做?”眼見李君威不願意多說,皇帝直接問道。


    李君威說道:“簡單,在合適的時候,把澹台雲風叫回來,然後安排昭銘在各地旅遊,在印度一方放鬆警惕之後,把他帶到我們能控製的地方,就足夠了。”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去做。”皇帝又問。


    李君威微微搖頭:“暫時沒有想好,主要是人選沒有定下來。說起來,年輕一輩裏,在這種事上,值得我信賴的,也就隻有昭譽了。”


    “昭譽不能動。”皇帝立刻說道,話語之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皇帝說道:“他在對外關係方向已經展現出了合格的能力,但僅僅如此是做不好一個皇帝的。我需要他做好帝國的內部治理,所以沒有合適的理由,他不能出國。


    而且,把昭銘帶回來這種事,也不值得昭譽出手。昭承不行嗎?”


    李君威擺擺手:“昭承不行,這個孩子對人心陰謀這方麵,還是稚嫩了一些。或者說,他永遠不可能成熟,他擁有太多的正義感,其實本身是不太適合搞政治的。隻是因為他對於帝國有著太多的熱愛,我不忍心看著他無所事事。”


    雖然兄弟二人沒有說開,但二人其實已經接近達成共識,那就是帝國的第三代皇帝由李昭譽來擔任,而李昭承隻是一個陪跑的。實際上,對於這件事有著直接關係的四個人裏,隻有獲利最大的一方,李昭譽本人不知道了。


    眼見皇帝也沒有更好的人選,李君威攤開手說道:“年青一代裏,少有人才啊。”


    皇帝嗬嗬一笑:“你的眼睛,過多盯著宗室和勳貴了,你的眼界應該更寬廣一些。”


    地中海沿岸,突尼斯城。


    這座城市位於地中海突尼斯灣西岸的一個湖泊頂端。天然的沙堤把海灣與湖泊之間隔開,阿拉伯風味的低矮建築密布在了這座城市的各地。建築物大多是土黃色和乳白色,椰棗、棕櫚和橄欖樹的枝葉點綴著城市。


    然而,這裏因為戰爭已經變的非常蕭條,街道人來人不多,隻有港口還算熱鬧一些。


    今天,一艘阿拉伯傳統的縱帆船出現在了突尼斯港,大量的箱子和貨包被卸載了下來,那些貨包黑漆漆的,不斷滲出黑色粉末,顯然就是煤炭了。這些煤炭被港口的工人運上了馬車,拉到城市的各地。


    在突尼斯,很多地方已經用上了蒸汽動力,對煤炭的消耗量激增。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這艘舊式帆船上,還下來了幾個特殊的人,他們長著東方人的麵孔,還未下船,就已經用亞麻布裹住了腦袋的大部分,隻露出一雙眼睛來。


    這些人坐上廉價的馬車前往了市中心,那裏有一座乳白色的建築,分外華麗,屹立在那裏,俯瞰港口。而在建築的外麵則是一座小廣場,中間屹立著一座銅像,那是一個阿拉伯騎兵揮舞馬刀的形象,正是本地的統治者,阿裏。


    在於守門的護衛簡單交談之後,幾個人才得以進入院子,到了下午的時候,阿裏騎馬進入這座建築,看來的客人,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來人,說道:“紹傑,我親愛的朋友,最忠誠的兄弟,見到你實在太開心了。”


    “你當然開心了,你有這麽漂亮的帕夏府,有美麗的侍女,你的花園比學校的操場還要大,在這裏,你竟然還有一座噴泉。而我呢,化妝成一個卑微的水手,睡在吊床上,冒著被海盜和殖民者殺死的危險,艱難來到你的麵前。”紹傑那張嘴說個不停,實際上根本就沒他說的那麽艱辛。


    他乘坐海軍的巡洋艦從蘇伊士前往休達,在突尼斯灣遇到了這艘船,海軍兼任了一次海警船,讓船長幫忙把紹傑送來,如若不然,海警就要變成海盜。紹傑在船上呆了僅僅兩天,還喝光了船長所有的酒。


    “嘿嘿嘿,聲音小一些。”阿裏提醒說道。


    紹傑哈哈大笑:“你就是這裏的皇帝,難道還擔心會有人聽到不成嗎?”


    “我擔心貴國的皇帝和裕王殿下聽到。”阿裏尬笑兩聲,說道。紹傑這才點頭:“我進了門,你就說了這麽一句實話。”


    現在的阿裏是突尼斯的帕夏,這是奧斯曼的蘇丹委任的。但實際上,帝國一直秘密對阿裏進行支持,這種支持包括軍事裝備,同樣也包括秘密的資金援助。但顯然,阿裏沒有把所有的錢投入到對歐洲殖民者的進攻中,其中一部分讓他過上了奢侈的生活。


    阿裏說道:“好了,我的朋友,我一定會注意的,你一定還沒有吃飯吧。我給你安排,中午吃什麽。”


    “我讓你給我燉個駱駝,你能燉嗎?”紹傑沒好氣的回應,顯然對阿裏的態度很不滿意。


    阿裏哈哈一笑:“駱駝好說,燉沒有那麽大的鍋,來人,中午烤一隻駱駝。”


    雖然侍者已經去做了,但紹傑依舊態度很堅定,說道:“吃的暫且不要說,來吧,我們討論一下局勢,敵人到底打到哪裏了?”


    “吃完飯不一樣嗎?”阿裏依舊笑嘻嘻的模樣。


    “先談工作吧。”紹傑堅持說。


    阿裏點頭,帶著紹傑到了自己的房間,取來了突尼斯地區的地圖,這張地圖是最近畫就的,其中標注的非常詳細,其中還有阿裏親自書寫的筆跡,雖然上麵那些村鎮的名字,紹傑也無法看明白,但看起來,歐洲殖民者的軍隊距離突尼斯城還有很遠的距離。


    “看起來,突尼斯城還很安全。”紹傑說道。


    阿裏點頭:“那是肯定的。”


    “但你給我的密信裏卻說突尼斯城已經遭遇了襲擊,而伊斯坦布爾的街頭,一度還出現了突尼斯城丟失的新聞。”紹傑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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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裏說:“那是一個意外,我的兄弟。有一群叛逆潛入了突尼斯城,放了火,燒死了很多人。”


    阿裏原本給紹傑壞消息的目的是為了讓帝國拿出更多的援助來,但他沒有想到,壞消息給過頭了,負責這方麵的紹傑竟然親自來到了突尼斯城。


    紹傑強忍住心中的怒火,沒有發作出來,而是詳細詢問了最近的戰況。紹傑還記得,以往的阿裏提到戰爭,眼睛都會發亮,但現在沒有,他表現出了不耐煩,而且說的話總是有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


    眼見阿裏不說實話,紹傑最終決定在突尼斯城待一段時間,親自調查一下。


    阿裏雖然表麵上很歡迎,但派他的兒子和女婿作為紹傑的護衛,更是不斷的來看望紹傑,顯然,他是擔心紹傑了解到真相。可越是如此,紹傑就越是知道問題很大。好在他本就不是孤身一個人來的,而在阿裏的軍隊裏,他也早有布置。


    因此在突尼斯地方遊逛了幾日之後,一無所獲的紹傑在密諜那裏得到了確切的情報,那就是突尼斯的戰況根本就不是阿裏說的那樣,這位突尼斯的帕夏對他的蘇丹說了謊,而對支持他的帝國朋友同樣也撒謊了。


    在阿裏提供的消息裏,最近幾個月,歐洲殖民軍的進攻非常激烈,他的軍隊遭遇了重大的傷亡,但也取得了相當大的戰果,重創了敵人。隻不過若想再戰,若想保住突尼斯城及對周圍的統治權,那麽阿裏就需要更多的支持。


    武器裝備、資金等等,阿裏都需要。


    但實際上,這完全就是無稽之談,事實上,在過去的半年裏,阿裏的軍隊與歐洲殖民軍隻是進行了少有的幾次接觸,雙方雖然爆發了戰鬥,但烈度相當低,規模很有限,投入戰爭的人數,甚至比阿裏戰報上的陣亡人數還要多。


    阿裏的軍隊既沒有承受多大的損失,他也沒有取得任何戰果。之所以如此匯報,就是向奧斯曼與帝國方麵索要更多的好處。


    簡單來說,阿裏在養寇自重,而這顯然是帝國方麵所不願意看到的,帝國支持他,每年給那麽多的資金和軍事資源,是為了讓他能給歐洲殖民者造成傷亡,提高歐洲人的殖民成本。


    隻要英法在北非投入越多的資源,在其他方向的殖民資源就會減少,那對帝國就越有利。


    然而,僅僅是冒要軍餉也就罷了,根據密諜所報,阿裏竟然與歐洲殖民者進行了私下接觸,雙方的停戰可能是建立在秘密協議之上的。也就是說,雙方可能默許了對方的存在。


    “阿裏,你知道我為什麽親自來到這裏嗎?”在一次午餐之後,紹傑主動問道。


    阿裏攤開手,看了看自己奢華的餐廳,說道:“總不能是因為我給自己打造了一所好房子,不受限的享用奶酪吧。”


    “如果是那樣,我不會親自來的。”紹傑說道,紹傑喝掉了最後一口酒,說道:“告訴你吧,申京來的消息,有人向裕王殿下舉報,你與歐洲殖民者媾和,出賣了帝國。”


    “這是謠言,是誹謗。”阿裏怒吼說道,當即就坐不住了。


    紹傑說:“我也認為是謠言,而且我一直拿你當朋友,所以我親自來了。”


    “我的兄弟,我就知道你會相信我的。”阿裏握住了紹傑的手。


    紹傑卻是說:“阿裏,我相信你又有什麽用呢?我既然來了,就要提供足夠的證據,向申京證明你的忠誠。可我認為你拿不出像樣的證據。”


    “你需要什麽證據!”阿裏眉毛挑起,問道。


    紹傑說:“你應該對殖民者發起一場襲擊,取得可以讓人信服的戰果。”


    “可以,我的兄弟,但是........。”阿裏說著,卻是被紹傑打斷了:“但是你需要軍餉、槍械和彈藥,對嗎?”


    “是的,這裏很困難.......。”阿裏臉皮現在厚到了極致,他笑著說道。


    紹傑搖頭:“你說的那些都沒有,我不需要你殺死多少殖民者,隻是需要你進行一次行動罷了。比如屠戮一個歸附了殖民者的部落或者鎮子,怎麽樣?你總不會告訴我,你的軍隊連這種事也做不到了吧。


    你也總不會告訴我,你現在是好人了,已經痛改前非,立地成佛,以前經常做的事,現在不能做了。


    對嗎,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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