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傑給阿裏提供的策略是,在突尼斯地方製造衝突,隻要衝突製造起來,就可以向奧斯曼帝國要求軍隊增援。


    “如果我要,他們會給嗎?”阿裏顯然不相信。


    “是的,他們會給。因為阿瑪爾會主張給。”紹傑很有信心的回答。


    提起阿瑪爾, 阿裏也有些頭疼。阿瑪爾算是阿裏的伯樂,雖然之前二人也有過齷齪,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阿裏成為地方豪強的過程中,阿瑪爾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不斷把經過訓練和武裝的貝都因人送到阿裏的手中,且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正是有阿瑪爾的支持,阿裏整合了突尼斯本地的部落武裝,而他突尼斯帕夏的名頭,也是阿瑪爾幫忙搞到的。


    但阿瑪爾從來就不是他堅定的支持者,雖然阿瑪爾多年來掌握埃及和西奈兩個行省,也是地方豪強,但他卻是不折不扣的中央派,一直堅定的支持權力向伊斯坦布爾集中。


    在過去的幾年裏,阿瑪爾不止一次


    的想要找一個人替換掉阿裏,防止阿裏經營日久,割據一方。同時在突尼斯的權貴、將領之中,不斷拉攏分化,這些讓阿裏都很頭疼,隻不過,阿裏也很聰明,不斷的收買與拉攏,讓突尼斯形成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地方割據政權。


    而阿裏也就明白過來了,紹傑的建議是讓他故意賣個破綻,讓阿瑪爾以為自己有奪回突尼斯控製權的機會, 自然就會派遣軍隊前來。


    阿裏想了想,似乎這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因為隻要現在殖民者威脅的是埃及,隻要突尼斯這邊一爆發戰事,那麽肯定會在埃及方向選擇緩和,而阿瑪爾帕夏肯定也願意自己所掌握的埃及處於安全穩定的環境之中,突尼斯爆發衝突,就是禍水西引。


    “阿瑪爾帕夏雖然是中央派,但卻在地方掌權多年。在伊斯坦布爾的影響力更多的依賴於他的家族,而他的家族也樂於見到突尼斯爆發戰爭。但卻不會把中央掌握的軍隊派遣到這裏來,等到那個時候,什麽軍隊會來突尼斯呢?”紹傑主動問道。


    不論是阿裏還是阿瑪爾,眼睛還是盯著自己腳下這一畝三分地,在伊斯坦布爾,卻要麵臨一個更具有戰略性的威脅,那就是奧地利帝國。


    自從維也納之戰後,奧斯曼帝國就再也沒有對外發起過戰爭,雖然也參與了一些地方衝突,但從未真正發起過國戰。二十五年來,奧斯曼帝國一直在進行國內的改革,這種改革從軍事改革開始,逐漸轉向經濟改革,乃至政治改革。


    按理說,一個國家經曆了這麽久的改革與發展,應該獲得了發展,國家實力有所增強才是。


    但事實並非如此,奧斯曼帝國確實有所進步,但沒有從根本上轉變,其依舊是一個封建閉塞的國家。這主要是由其國家構成決定的,早期,科普魯律家族非常支持改革,建立了純火器的軍隊,從帝國引入教官和裝備,把軍隊的技術和戰術水準推動到了一個較高的水準。


    一度,奧斯曼帝國要選擇對俄國或者奧地利帝國進行複仇,但緊隨其後的改革就讓這種雄心壯誌消弭,因為科普魯律家族發起了財政改革,要削弱地方豪強,建立中央集權製度,確定新的稅收體製。但這種對國內既得利益者有傷害的改革,注定不會得到支持,轟轟烈烈的改革最終宣布了失敗。


    導致的結果就是,埃及和西奈以特別行政區的形式,建立起了現代化的法律、稅收和經濟體係,但奧斯曼帝國統治下的其他土地仍然是封閉且落後的。科普魯律家族內部的鬥爭也讓改革一度停頓,繼而就再也推動不下去了。


    原因在於,科普魯律家族推動的改革,目的是為了富國強兵,但發現,所謂改革,帶來的不是富國強兵,雖然國家越來越開放,民族主義崛起,地方越發的分裂,地方的分裂傾向和獨立傾向越發的明顯。


    這還是帝國努力維持與奧斯曼帝國關係的前提下,如果帝國主動發起對奧斯曼帝國的殖民,那這個國家的環境會更加糟糕。


    但也就是帝國不對奧斯曼發起挑戰,對於奧地利帝國、歐洲其他國家來說,奧斯曼帝國確實永遠的敵人和目標。


    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後,奧斯曼帝國重新找到了一個新的切入點,那就是與西班牙合作,對抗奧地利帝國。


    這也是無奈的選擇,因為西歐三國不僅對北非這一奧斯曼帝國的勢力範圍進行殖民活動,還為了對抗帝國,拉攏奧地利帝國。而其與俄國的關係也在不斷升溫,導致的結果就是,奧斯曼帝國獨木難支,在西班牙王國走出財政危機,開始建立現代化海軍之後,奧斯曼帝國主動遞上去了橄欖枝,尋求合作。


    雖然雙方暫時未曾結成聯盟,但合作意願相當強烈。


    這也是歐洲秩序的問題所在,英法奧俄四個歐洲大國之間不斷靠近,其中英法已經建立了同盟關係,但卻沒有與奧地利和俄國建立同盟。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英法兩國知道,一旦四國同盟建立,那麽帝國就會牽頭,成立由奧斯曼帝國、西班牙王國、烏克蘭聯邦和普魯士王國、瑞典王國組成的六國聯盟。


    顯然,四國同盟對抗不過六國同盟,因此英法一直就不敢輕易擴大同盟範圍,以免引發連鎖反應。


    在奧斯曼帝國掌權者眼裏,奧地利帝國是第一號對手,其實原因特別簡單,奧斯曼帝國的崛起必然是在歐洲方向取得開拓,而在神聖同盟戰爭、俄土戰爭之中,奧斯曼帝國丟失了在巴爾幹半島太多的土地,國內存在強烈的複仇意願。


    相對來說,北非除了埃及,原本也隻是勢力範圍,根本沒有形成有效統治。而英法兩國並未直接切割奧斯曼帝國的直接利益,相反卻在一些事情上可以有所合作。


    此時,奧斯曼帝國的戰略重心完全對準了歐洲方向,一門心思的想要在奧地利帝國那裏尋求突破。這既符合奧斯曼帝國所擁有的地緣政治和戰略環境,也是奧斯曼帝國的內部政治變動導致的。


    在第二次科普魯律改革失敗後,科普魯律家族的權勢並未收到影響,反而進一步的擴大。那是因為在內部的競爭中,阿瑪爾的父親法佐取得了對兄弟侯賽因的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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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問題是,法佐已經不再年輕,尤其是最近幾年,精氣神越發不如以往,還經常生病。其早就有了傳位的打算,而接替其位置的人,必然就是阿瑪爾。早在三年前,這就初見端倪安,擔任埃及和西奈兩地帕夏的阿瑪爾成為了奧斯曼帝國的維齊爾,主管外交與經濟,按理說,一位維齊爾應該在奧斯曼帝國首都工作,但是阿瑪爾沒有,他依舊在塞得港。


    阿瑪爾的意圖很明確,要確保埃及與西奈兩個重要的行省控製在自己手裏,這是他的基本盤。很顯然的是,長久以來,在政治上展現出不錯天賦的阿瑪爾在用人方麵一直存在問題,他沒有一個真正信賴的人。


    紹傑不斷的向阿裏通告奧斯曼帝國所麵臨的處境,而阿裏也很快就明白過來紹傑的辦法。


    在突尼斯掀起衝突,奧斯曼帝國必然支援軍隊,而在奧地利的牽扯下,主力是不會動的,隻能動用埃及行省那支效忠於阿瑪爾的私軍。而麵對歐洲殖民者,阿瑪爾要不把抽調埃及新軍支援突尼斯,要麽就是把阿裏的軍隊撤到埃及。而隻要戰爭一起,對軍事一竅不通的阿瑪爾,隻能仰仗於阿裏,有帝國在旁邊敲邊鼓,阿裏獲得埃及新軍實權的可能性相當高。


    而實際上,阿瑪爾也有另外一種辦法,那就是在埃及方向主動發起攻擊,但這主動挑起戰爭的行為,很顯然會招致奧斯曼朝野的非議。這個辦法就完全不具備操作性。


    阿裏通過這些,也就想明白紹傑此行的目的,如果自己這邊不挑起事端,阿瑪爾為了掌握埃及的同時前往伊斯坦布爾接掌奧斯曼帝國權柄,那就一定會與歐洲殖民者媾和,那是帝國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而隻要自己這邊一動,帝國舊有的目標就達到了,那就是用北非給歐洲殖民者放血。


    很顯然,帝國方麵什麽風險都不用承擔,就再一次獲得穩贏的局麵。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麽風險的話,那紹傑的個人安全算是唯一的一個。而他依舊來到這裏,就是因為此前疏於對阿裏的監管,導致帝國利益受損,而心生愧疚。


    阿裏仔細思索之後,詢問:“假如我拒絕你的提議,會如何?”


    “我可能會死在這裏........。”紹傑準備的長篇大論,卻被阿裏給打斷了,阿裏說:“不會的,紹傑,你不會死在這裏。我剛才在門外布置了人,其實是為了抓住你,假如我抓住你,就會悄悄聯絡申京方麵。我想,裕王殿下願意為你出一些贖金。


    殺了你,對我隻有壞處,哪怕我隻得到一萬帝國銀元的贖金,也是賺的。”


    紹傑攤開手:“我不會因此感謝你的。而且我也不隻值一萬銀元。


    好了,我們說正題,假如你拒絕,那麽我會離開,帝國會取消對你的支持,而你就要在煎熬之中等待,等到有一天,伊斯坦布爾的那群大人們把你出賣。剛才你說你會殺我,現在我也要告訴你,如果有那麽一天,你沒有去處的話,我可以安排你的避難,給你在某個信仰天方教或者肯接納天方教徒的次大陸城市,安排一座說得過去的房子,讓你可以安享晚年。


    果阿怎麽樣?”


    阿裏可不想最終淪落到避難次大陸的地步,他問道:“為什麽伊斯坦布爾會出賣我?”


    “奧地利與奧斯曼之間早晚會爆發一場戰爭,這場戰爭中,奧斯曼帝國根本不可能占據優勢,除了為自己的拉攏更多的盟友,就是要盡可能削弱自己的敵人,而如果奧斯曼帝國的權貴認為,通過犧牲突尼斯就可以得到英法的一些退讓,那麽他們毫不猶豫的會這麽做。”紹傑說道。


    阿裏嗬嗬一笑:“你這可是危言聳聽啊。”


    紹傑則是雙手抱胸,用輕鬆愉快語氣說道:“親愛的阿裏,突尼斯隻是一個小地方,你哪怕處理掉那些對你陽奉陰違的地方豪強,成為了這裏的主宰,你也就隻是一個小人物。而北非是大國對抗的前沿,你無法獨善其身,你掌握的力量也得不到大國的尊重。早晚,你會丟掉一切,就算你沒有,你的兒子也會走到那一步。”


    阿裏挑起眉頭:“哪怕我是一枚棋子,我也是一枚重量級的棋子!”


    紹傑搖頭:“突尼斯不是棋子,是棋盤!”


    “是嗎,我可不這麽認為。”阿裏硬氣說道。


    紹傑不在乎:“我言盡於此,不願再說,反正該說的都說了。現在我要去休息了,你想要殺我或者放我走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阿裏冷哼一聲,紹傑聳聳肩離開了。這個時候側門打開,一個青年走了進來,一手持有左輪手槍,一手拿著出鞘的彎刀。他與阿裏長的有幾分相像,是阿裏的兒子圖鬆,他一直在側門那裏,從未離去,也就聽完了二人的談話。


    “要不要殺了他,父親。”圖鬆說道。


    阿裏搖頭:“無論如何都不要殺他,他是裕王的手下,得罪了那位中國親王,你我父子一生都不會安寧。”


    阿裏給圖鬆倒了一杯酒,圖鬆放下武器,坐在了阿裏的麵前,說道:“那麽我們要按照他的意思辦嗎?”


    阿裏問:“大體如此,但我們還有自己的事。圖鬆,我問你,你認為除了紹傑所代表的帝國,誰還願意支持我坐上埃及帕夏的位置。”


    “貝都因人,還有在上埃及剿匪時就追隨您的忠誠屬下。”圖鬆毫不猶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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