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樂很讚同李君威的這個意見,現在日本的局勢維持了表麵上的平靜。當然,這個平靜並非無事發生,畢竟白樂偶然進一次江戶城,就被抗議的饑民堵住了大門,這個平靜是說,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德川幕府治下的土地都是這個樣子。


    人的精神是容易疲勞的,日本發生叛亂、騷亂,在帝國的報紙上屬於那種習以為常的新聞。


    但白樂卻認為,日本的局勢到了臨界點,隨時可能會爆發,但很顯然的是,帝國內部,哪怕是中樞, 在這個問題上都沒有與他達成一致。


    “現在,德川幕府想要與我們交好,具體的合作事宜需要一步步的推動,我想,德川吉宗迫切的想要一個態度,對嗎?”李君威深諳外交領域的那些伎倆,問向白樂。


    白樂點頭:“是的,我們懷疑德川吉宗是否真心要全麵倒向帝國,而德川吉宗也懷疑帝國是否真心支持他。”


    “所以呢,他選了哪件事來試探。”李君威問。


    白樂小心瞥了一眼裴元器,說道:“德川吉宗希望我們可以拒絕向薩摩藩交付那兩艘護衛艦。”


    裴元器一聽,臉色略顯尷尬,因為這兩艘護衛艦的促成貿易,是他一個不大不小的過失。


    在裴元器從西津回到帝國後,一直就擔任副相,主管的就是國內經濟, 尤其是與國有公司有關的經濟。這些年來, 帝國的私營造船廠崛起, 而日本造船業崛起,導致一些國有造船企業經營困難。


    裴元器對國有造船公司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合並了諸多公司,一度緩和了這個問題。但問題就在於,帝國的海軍因為對假想敵占據著絕對的兵力和技術優勢,而現如今海軍技術的進步日新月異,往往一艘軍艦設計的時候,還是最先進的,等到下水的時候其使用的技術就完全落後了。


    因此,海軍減少了裝備投入,而國有造船公司壟斷著海軍造船,海軍減少訂單,給國有造船業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困擾。


    顯然,裴元器不可能為了一些造船廠,給海軍創造出訂單來,而裴元器則盯上了帝國的友好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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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友好國家買軍艦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隨著全球貿易的興起, 一些國家需要購買蒸汽動力的執法船,這些執法船需要武裝, 需要速度, 就是低配版的軍艦,正適合這些造船企業。


    這很好的解決了問題,也就是這個時候,日本找上門來,想要購買軍艦。


    彼時的日本西部已經建立起了關稅同盟,雖然仍頂著關稅同盟這個頭銜,但實際上已經有了政治和經濟的合作。畢竟這個同盟需要應對德川幕府這個龐然大物,而同盟中兩大最重要的力量,長州藩和薩摩藩和德川幕府領地都不接壤。


    因此,關稅同盟建立了聯合防衛部隊,部署在於德川幕府的交界地帶,這支部隊規模不大,主要由兩藩出兵,其中長州藩占據大頭。而薩摩藩則建立了一支海軍,早期隻有一些巡邏的船隻,後期采購了一些蒸汽動力的商船,改造成了武裝船。


    這一次,薩摩藩借助這個機會,直接向帝國訂購護衛艦,但是被直接拒絕了。


    因為日本的東西相爭,幾乎就不涉及海軍,帝國一直支持三本槍建設海上力量,管控瀨戶內海。


    而薩摩藩選擇了曲線救國,讓沒有加入關稅同盟的一個小藩國訂購護衛艦,不給其配屬武裝。而當時的造船廠明明知道這是李代桃僵之計,但為了生存,還是同意了。


    這件事後來被曝光,是因為那個小藩國也要加入關稅同盟,薩摩藩索性直接向小藩國轉購軍艦。


    這個問題最終妥善解決,是因為英國與荷蘭向薩摩藩推薦本國建造的鐵甲艦,出於對付這兩國的原因,帝國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現在軍艦造完了,德川吉宗要求不要交付,顯然就是試探帝國方麵的態度。


    “這樁生意本身就存在欺詐行為,把軍火貿易變成商業貿易。我認為完全可以拒絕支付,把錢退給他們就是了。”林君弘說道。


    裴元器搖搖頭:“這會毀壞帝國的信譽,而且會逼迫日本真的向英國訂購軍艦。”


    “隨意,我們與日本西部聯盟之間,現在已經是競爭大於合作了。”林君弘倒是很平靜。


    “誠王啊,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現在經濟形勢不好,如果和西部聯盟搞僵了,會惹出亂子的,那是帝國之外,東方最活躍也是最發達的經濟體,哪裏是能輕易分開的。而且也沒有到撕破臉的那個時候吧,難道就憑這麽一份報告,我們就要未雨綢繆到壯士斷腕的地步吧。”裴元器在這個問題上是一點也不肯讓步。


    李君威坐在那裏喝著茶,同時給白樂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要主動參與到這場辯論之中。


    裴元器與林君弘針鋒相對,辯論了一會,一直不說話的皇帝說道:“老三,你不要總是看熱鬧,這是你主管的領域。”


    李君威見躲不過,笑著說:“說白了,就是值得不值得的問題。而值得不值得,就是是帝國對日本內部局勢變化的判斷究竟如何。”


    “那你的判斷呢?”皇帝問道。


    李君威說:“我沒有判斷,我建議等一等。”


    “剛才可是你親口說的,日本很重要,躲是不行的。”皇帝敲了敲桌子。


    李君威點頭:“可日本現在沒有出事,如果需要做,還要掌握先機和主動權,我們隻能先下手為強,沒事找事才行。”


    皇帝微微搖頭,第二次日本內戰其實就是帝國沒事找事,為了處理商屯問題,故意挑起的日本內戰。而主導這件事的人,就是現在的皇帝,而這件事在當初的皇位之爭中,給皇帝加分不少,因為那至少證明,皇帝並不是一個有道德潔癖的人。


    “那你說,德川吉宗,如何回應。”裴元器直接提出了實際的問題。


    李君威聳聳肩:“非常簡單,我們可以賣給德川幕府相同的,甚至更好的軍艦,就這麽簡單。”


    見眾人不解,李君威繼續說道:“這就是帝國的態度,我們接受德川幕府的倒向,支持德川幕府的統治,但不能損害帝國的利益。是德川幕府全麵倒向我們,而不是我們倒向他們。二選一的事,我們不幹,我們全都要。”


    林君弘問:“加入德川吉宗就此拒絕與我們合作呢?”


    “那也就是維持現狀罷了,現狀對我們還算不錯。”李君威攤開手,並不覺得這是一個難題,反而說道:“諸位,我們心裏應該有一個基本的判斷,那就是擁有三千多萬人口的日本,隻要統一,必然是帝國的重大威脅。如果日本不跪下來當狗,隻能是喂不熟的狼崽子。


    而大家更要清楚的是,目前這個世界上,擁有千萬級別人口,卻沒有實現國家統一的民族有兩個。一個是普魯士另外一個就是日本。在民族主義浪潮風起雲湧的這個時代,這兩個地方必然會成為世界的焦點。


    可問題就在於,在普魯士所在的歐洲,諸多勢力參與角逐,或拉攏或壓製,那裏的形勢很複雜,但是在東方,在我們腳下,日本統一、崛起,麵臨的唯一威脅就是我們,而日本統一、崛起之後,唯一感受到威脅的就是我們。


    這也就是說,我們躲不開這一遭,早早晚晚,帝國會在日本統一的問題上,陷入一場戰爭,而這場戰爭什麽時候爆發,我們可以控製,但如何結束,我們無法控製。”


    “從你的見解來看,日本的統一是勢在必行,是無法阻止的。”皇帝皺眉問道。


    現在話已經說開了,李君威自然不會再藏著掖著,他說道:“當然是可以阻止的,有兩個辦法........。”李君威說道這裏,微微搖頭,豎起一根手指,說道:“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帝國直接介入,這會產生成本,現在,帝國還沒有做過成本大於利益的事情,日本統一這件事,很有可能是第一件。


    我們究竟願意為阻止日本崛起付出多少代價,這是一個全新的命題,在座的諸位,包括皇兄你,都給不出答桉,因為我們這個國家,一路走來太過於順利,皇兄當了幾十年皇帝,什麽時候感受過捉襟見肘?”


    李君華無奈的搖搖頭,因為裕王說的是實話,他的父親給他留下一個強盛而成熟的帝國,而在當皇帝這幾十年,內有賢臣能官輔左,外有兄弟對外擴張,裕王主持的對外戰略幾十年,有裕王西征和經略美洲兩次大規模擴張,西征奠定了帝國在亞歐大陸上的霸業,因為使用的是外藩蒙古,采用蒙古式的遠征,其實花費並不多。


    而經略美洲,更是直接來了一次武裝大搶劫,非但沒有什麽損耗,反而賺了不少。


    在這兩大擴張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的對外行動,裕王都小心翼翼的維持著烈度和時間,可以說,這些年來,帝國內部對裕王主持的對外拓殖,褒大過於貶,主要就是因為裕王是花小錢辦大事,議院很少為裕王的對外行動批特別經費,帝國的財政預算,很少因為裕王的行動而發生改變。


    至於加稅等容易引起天怒人怨的事,更是沒有發生過。可以說,李君華的皇帝生涯也是幸福的,一個隻為花錢犯愁,不為籌錢範疇的皇帝,算是古往今來的獨一份了。


    “你剛才說兩個辦法,又改口了,第二個是什麽?”皇帝問道。


    眾人也來了興致,紛紛看向李君威,因為大家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希望聽到一種耳目一新的獨特見解,但結果卻是失敗的,李君威笑了笑:“我的一點胡思亂想罷了,連說的必要都沒有,因為實在太血腥了,也不具備操作性。”


    眾人點頭,腦袋裏泛起兩個字——屠殺。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李君威這些話,完全就是一種搪塞,他有第二種辦法,或者說從父親那裏聽到後世的成功桉例。


    單一民族國家,卻無法統一,後世是有朝鮮半島這個現實桉例的。但問題在於,這是一個以民族敘事為主的時代,而那是階級對抗和世界兩極化的產物,顯然不能相提並論。


    “另外,我希望大家明白,尤其是你白樂,你要明白一件事。”李君威喝了一口茶,轉移了話題。


    “靜聽裕王指教。”白樂躬身說道。


    李君威說:“後藤信綱說,德川吉宗所謂的改革,就是在舊有的體製上修修補補,德川吉宗就是一個表湖匠。這是一個很好的比喻,同樣適用於我們今日討論的事情。


    哪怕是德川吉宗率領幕府倒向我們,哪怕我們為其改革提供各種支持。那對我們的帝國對日戰略來說,也就是修修補補。不要對封建統治者有太多的幻想,再英明的君主,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注定是要被時代所淘汰的,外部的支持或者其他什麽特殊的資源存在,也隻是讓這種落後政治體製苟延殘喘一段時間罷了。”


    白樂點頭,雖然他無法讚同李君威的這個觀點,因為他對德川吉宗的改革還抱有希望,認為這可能是德川幕府的中興改革,但他願意支持李君威的觀點,因為這意味著不用對他主持的工作擁有過高的期望,這對他工作的成果評價,是有好處的。


    散會之後,白樂直接去了裕王府,但是等了很久,都不見裕王回來。


    “白大人,王爺安排我把您送到二公子那裏去。”一個侍從官對白樂說道。


    “二公子?不,我是來見裕王的。”白樂解釋說。


    侍從官嗬嗬一笑:“您的心思,王爺一早就猜出來了,您想知道的事,在二公子那裏也能打聽到。這幾日王爺很忙,連著兩天沒回家了,吃住都在宮裏,您要是這麽等下去,可是要耽誤行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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