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離開羨門府,我就趕緊變回了自己原本的相貌,我偏頭看元絡的神情,隻見她眉眼間籠著一層濃濃的愁緒,是在想五帝魂石的事情麽?她對長眉真人的話是半真半假,長眉真人的話語也可能是半真半假。我倒是希望長眉真人的話是假的,青帝的魂石若是在秦錚的手中,事情可是變得棘手多了。先不說秦錚的修為,光是他一手創造了琅嬛閣這點,就能夠讓人料想到他的手段。


    白玉京裏依舊熱鬧,故地重遊心緒卻是別樣的。當初我是不情不願的跟著元絡來到此處,一心想要脫離修仙界的紛爭與他們的計劃,可是如今呢,我恨不得元絡解決阻攔在她麵前的所有問題。元絡她有什麽好的呢?值得我如此?有些東西我自己也說不清。我不相信所謂的天命,可是在這事情上,卻推給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


    我與元絡一同出門的時候向來是與她住一間房屋的,隻是這次,她卻將我從屋子裏頭推走,說是要修煉。“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我一字一頓地問道,而元絡她別開了目光,撩撩發絲,輕聲道,“沒有,你先去琅嬛閣那兒打探打探消息,以你的修為能夠輕易地脫身。如果遇到了魔修者,你立刻回來,不要與他們纏鬥。”


    “好,”我點點頭。我站在門口,看著元絡緩慢地走進了屋子中,她一拂袖,門關上了,也將我的視線徹底地阻隔了。我慢悠悠地踱步離開她的屋子,小心翼翼地將神識布在了她的周身,等到她真的打坐進入了入定的狀態,我才放心的收回了神識。大概是我多想了吧,不知道為什麽,修為恢複過來以後,有一種奇怪的說不清楚的情緒也隨之而生了。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我隻能夠自己去判斷,可我也不敢篤定的說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琅嬛閣裏來往的是一些散修,還有一些陌生宗門的弟子,我掩藏了自己的身形,朝著琅嬛閣的內部走去,那兒的大陣法已經對我構不成任何的威脅了。寶塔樓閣還是矗立在那層靈光之中,周邊的草木隨風搖動。我潛入了樓閣內,發現這裏麵的陣法已經撤去了,而那些東西還是維持著原樣呆在了那兒。我記得在這樓閣之上,是魔界的小入口,隻是此時這兒一點兒魔息都感受不到。秦錚的一個幻身原本是鎮在這琅嬛閣內閣的,這會兒也是不見蹤影。我在裏麵轉悠了一圈,沒有尋到有用的東西,便又撤了出來。


    忽地一道淺淡的靈氣闖入了我的周身,是一個手中持著折扇的男人,當初在無雙城時候曾有過一麵之緣呢。我故意暴露出了身形,使得自己落入了他的眼中。果然他的麵上流露出一絲驚訝之色,但很快地就變成了一種仇恨。在無雙城的時候,元絡可是出手幫助獨孤無雙與琅嬛閣為敵的,我是跟隨在元絡身邊的人,自然是被琅嬛閣的弟子所嫉恨。


    “原來是被逐出天衍宗的叛逆弟子,怎麽上我琅嬛閣來了?”那個中年男人搖著手中的折扇,嘖嘖的歎了一聲。這修仙界的消息傳得也夠快的,不過他怎麽不稱呼我為魔修呢?男人的眼中有輕視之意,那不過是因為我此時展露在人前的修為還是跟在無雙城時候那般。見我沒有接話,那中年男人又哼了一聲,道,“將軒轅劍留下,我可以放你離開琅嬛閣。”


    嗬,又一個妄圖得到神兵的人呐。我輕輕一笑,裝作畏懼的模樣,將軒轅劍解下了扔到了男人的跟前:“劍,劍給你,放,放我離開。”那男人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這麽容易就被說服了,他挑了挑眉,眸中劃過了一道陰狠。他沒有動作,等到我從他的身邊走過時候,手中的扇子一打開,裏麵暗藏的利刃立馬就顯現出來了。他的左手運著靈氣去吸取軒轅劍,右手的扇子則是向我出招。我還以為商人都是守信義的呢,這男人真是心狠手辣啊。


    男人出手就是殺招,但是他顯然沒有料到,他的扇子根本不能夠靠近我的身體。不想再跟他玩鬧了,我轉過身一掌擊在了他的胸口,看著他直接跌到了幾丈外,軒轅劍也飛到半空中,穩穩地落回到了我的手中。光光是釋放出威壓我就能夠逼得他站不起身來,看著男人眼中的愕然,我右手一拂,他的扇子就落到了我的手中,一用勁就碾成了齏粉。“我廢了你的修為,你覺得如何?”我衝著他挑了挑眉,笑問道。


    恐懼、愕然、不甘……各種情緒在他的臉上劃過,他喊道:“你是魔修?”


    “魔修?”我輕嗬一聲,朝著虛空中刺出了一劍,靈力激蕩,“你看這是魔息,還是仙靈之氣?”


    “你,你的修為——”


    廢話還真是多,我掃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要死還是要活命?”這事情的選擇權可是在他的手中,如果他選擇了死路,那也不算我隨意的害人性命吧?天底下皆是惜命之人,尤其是活得更長的修仙者。我看著男人從原先倨傲的樣子變得像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真是可歎。“我問你,秦錚在哪兒?”青帝魂石之事,他未必知道,但是秦錚的下落麽,他必然是有辦法去追尋的。男人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像是在想什麽壞主意一般,我踢了他一腳,又說道,“你若是不說實話,我直接搜魂了。”搜魂術是一種極為陰損的法術,被搜魂的人輕則修為後退,重則變成癡傻之人。


    中年男子的臉色變了,他趕忙應答道:“閣主他在炎洲!他去炎洲尋寶了。”


    炎洲?那兒又會有什麽寶物?我思索了一會兒,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如回去問元絡吧,她總該知道的。雖然我不是一個商人,但我也是個講信義的人,他說出了秦錚的消息,那我也不再為難他了。抹去了他的這段記憶,我一閃身就朝著客棧去。


    心中記掛著元絡,奈何有人攔住了我的去路。


    不似獨孤無雙的陰柔,蒼白的臉色籠在了黑色的鬥篷裏頭,他的手中持著一個算卦的江湖術士常拿起的招牌。像是遇到了什麽大劫難,這廝比當初見到的時候更為落魄了。“三界之使,獨孤無信。”我停下了腳步,淡淡地說了一句。


    獨孤無信輕輕一笑,黑色的鬥篷從他的身上滑落,露出了一套齊整的黑色長袍。他將那招牌扔在了地上,兩隻手交握在了胸前的手,指尖處冒著淡青色的煙氣。當初在白玉京的時候,我與他不過是一麵之緣,從他的口中問不出我師父的消息,他現今攔住我又想要做什麽?向著他挑了挑眉,我目光中滿是詢問之意。


    “幽天山。”從獨孤無信的口中吐出了三個字來。


    自從天衍宗發生的那檔子事情,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幽天山來的,我的師父就是那個飛升而去的天幽子,獨孤無信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他的模樣像是在等待我自己詢問,我實在是沒心情搭理他,一轉身就打算離開。


    “你難道不想尋回迷失的自己麽?”獨孤無信又喊了一聲。


    我轉身笑問道:“怎麽,你能夠幫我找回麽?我一直以為你隻是三界的信使,沒想到你還有渡人的善心。”迷失,混沌,總是這些話,就連一個陌生的人也在我跟前說,難道現在的我自己不好麽?忽然間有些煩躁起來,我為什麽要去尋找我自己,我覺得此刻的狀態再好不過。


    “嗬。”獨孤無信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一直在道路上,隻不過去除蒙昧與混沌,要付出血的代價。你難道聽不到你靈魂深處的呼喚麽?你難道甘心就這樣一直遺忘麽?一丁點兒的記憶都不有,你的癡是從何處來?你的癡是為誰生?”


    “既然一點記憶都沒有,那便對我沒有影響,隻有那種似夢似醒的人才需要渡。”我冷笑一聲應道。


    “似夢似醒的人可不就是你嗎?一切皆有根由,別人為你鋪好了路,你還沉浸夢境中,不願意走麽?”獨孤無信開口道。


    “你是什麽人?這番話是誰讓你說的?”我心中一寒,伸手狠狠地掐住了獨孤無信的脖子,隻要他說一句假話,我就能夠將他的脖頸擰斷了。這一路走來,我隻是發現自己在渾噩與糊塗的泥潭裏越陷越陷,我走在路上,這就是我應該走的路麽?還是說物極必反,混沌的盡頭就是極致的清醒?


    一把鬆開了獨孤無信,我看著他退後了幾步,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他應道:“三界之使,乃是傳信人,我自然是受人之托。”


    難道是師父在仙界將此事托付給他?這糟心的老頭子既然知道了那麽多的秘密,為什麽不肯親自告訴我之後再飛升而去?難道是要逼我潛心修煉進入仙界去找他問個明白?我低頭瞧著獨孤無信,他正捏著袖子擦拭著額上的冷汗。


    “三界之使,天上人間無所不知,那我問你,琅嬛閣的秦錚在何處?”


    “琅嬛閣閣主致力於異寶的搜尋,哪裏有異寶,他自然就會去往哪一處。如今白帝的法象妄虛苦海在炎洲現世,他當然要去一探究竟。”妄虛苦海,斷六根,了癡念。白帝的法象還能夠存在,是不是意味著他的生機還沒有斷?掃了獨孤無信一眼,我不再理會他的喊叫,徑直地走向了客棧中。


    這仙家客棧靈力很是濃鬱,往來的是修仙子弟,偶爾有幾個化為人形的妖修夾在其間,幾乎是見不到凡人蹤影的。很少會有人擅闖他人的結界,隻不過,我回到了客棧的時候,元絡的房門口為了一堆的人。那是坤元鼎上散發的至靈之氣,已經突破了元絡設下的結界衝天而起,就是這寶物將一些人勾來的。坤元鼎的至靈之氣下,幾乎察覺不到元絡本身的氣息了。


    “你做什麽?也想要奪坤元鼎不成?”我的手才觸碰到了房門,就有一道力量朝著我打來,一個看著滿臉正直的道長大聲喝道,“殺人奪寶是一件不道義的事情!有貧道在,你休想動手。”


    “那你們留在這兒做甚麽?”我心中記掛著元絡,連帶著語氣也不好起來。坤元鼎的氣息實在是太強烈了,我怕元絡修行時候不慎被這器靈給吞了神識,或者她被困入了坤元鼎,成了像石玉璧那廝一樣的器靈。


    “當然是等著裏麵的修士被吞噬了,我們再討論寶物的歸屬。”一道聲音響了起來,那人自以為公平公正還捋著胡須不停地頷首,微微一笑的唇角則充滿了得意。


    屋中忽然間有了異動,我似是聽到了元絡的一聲悶哼。


    “滾開!”我暴喝了一聲,不再收斂周身的氣息。殺機在半空中彌漫,我左手捏訣,在這屋子邊設下了一個結界,一來是防止他們擅闖,二來是製住那些逸散的靈氣。很多人都是修為低下之輩,長劍出鞘,在空中留下了千百道殘影,額間的一點腥紅的血痕與他們臉上的冷汗混在了一起,我無意傷人性命,隻是將他們給逼退了。


    “元絡!”推門而入,我喊了一聲。


    元絡整個人蜷縮在了榻上,而坤元鼎在她身上快速地旋動著,那湧動的靈力將元絡覆蓋,另外一部分則是快速地逸散。我扣住了元絡的手腕,靈力在她的體內遊走,可我察覺不到她身上有傷,她體力的靈氣也是順著脈絡遊走,沒有絲毫的暴動,那麽她這般虛弱,到底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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