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開始了冷戰,阿爾弗雷德甚至搬到了樓下的客房,以示他絕不先妥協的決心。


    李瀾更不是什麽軟性子的人,雖然她反思了曾經的某些行為,但這並不代表她認定自己到達了應該道歉的那一步。


    互不退讓的結果就是李瀾回洛杉磯的前一天,準備去見亨利管家替她找到的華國廚師時,兩人依然沒說過幾句話。


    “赫本小姐,你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楊文秀放下茶杯,語氣溫和的問道,他一副書生長相,氣質文雅,如果不是自己說明,任誰也猜不出這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男人竟然是一位廚師。


    “抱歉,楊先生。”


    李瀾回過神,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質要求我經常在外麵,如果你應聘我的廚師,可能會跟著我四處跑動,不知道您能否接受?”


    “華人在美國多受歧視,無論是精神上還是*上,當初和我父親一起來美的同鄉,三四十年過去,做苦力的還在做苦力,他們的後輩繼續了他們的生活軌跡。”


    楊文秀說出這些□□裸的真相時,神情冷淡,眼睛裏的火花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我父親比他們多一門手藝,情況好些,好歹保證我們一家的溫飽,但他大半輩子的時間都耗費在了黑暗狹小的後廚裏。”


    “我不想這樣,我從小跟著他學習廚藝,並以此為豪,我堅信我能把他交給我的這門技術發揚光大,在美國廚藝界占得一席之地。”


    “啪!啪!啪!”


    李瀾手上鼓著掌,好似被這番鬥誌昂揚的演講折服了,嘴裏卻說出了略帶諷刺意味的話:“楊先生,你的誌向很遠大,但能不能實現……恕我直言,你成功的概率太低了。”


    “赫本小姐,我今年才二十四歲,往後還有大把的時間來實踐我的‘狂妄之言’。”


    楊文秀濃眉一抬,神情溫和,一絲被人看輕的惱怒都沒有。


    “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廚房端菜,您先用茶。”


    李瀾看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知道該不該用這個人。


    她傾向於找一位年紀大些的廚師,人生閱曆充足,曆經世事後願意找一方穩定的樹枝落下來,而不是一個像楊文秀這樣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野心勃勃,隨時都可能另覓高枝。


    她自認為識人眼光獨到,和楊文秀聊了那麽長時間,她對他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七七八八——這個人不甘於居人下。


    “清燉蟹粉獅子頭。”


    伴隨著楊文秀的一聲吆喝,外麵的小夥計撩起布簾,他端著一個小小的砂鍋走出來,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股清香誘人的味道。


    “赫本小姐祖籍上海,本幫菜我不擅長,但相鄰的淮揚菜想必您也能接受。”


    楊文秀說著打開砂鍋的蓋子,李瀾直麵那股誘人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原本我也沒打算找到一位正好擅長本幫菜的廚師,世上哪有這麽如人意的事。”


    李瀾輕輕吹著瓷勺的湯水,待熱氣微散放進了嘴裏,閉著眼睛細細品味道:“鮮、香、潤。”


    楊文秀聽到她的話讚賞,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


    李瀾睜開眼睛,放下湯勺道:“都說一碟菜的精華在湯汁,楊先生,恭喜你過關了,你的蟹粉獅子頭和我曾經吃過的相比毫不遜色。”


    “更何況你比那幫老先生們年輕許多。”


    楊文秀微一點頭,接受了這讚譽,然後他看著李瀾道:“不知道赫本小姐願不願意留下我。”


    “我隻有一個問題。”


    “赫本小姐但講無妨。”


    李瀾踟躇一下,不好意思的問道:“你會做川菜嗎?”


    “……川菜中那十幾個經典菜,我還是拿得出手的。”


    “……火鍋呢?”


    楊文秀啞然無語,認命的說道:“我隨時都可以給你熬湯底。”


    “好的楊先生,明天我就回洛杉磯,希望你今天把這邊的事交割完畢,明天和我一起走。”


    楊文秀得到李瀾的肯定,心頭的巨石落了地,他太想得到這份工作了,李瀾和他是同胞,不太可能刁難他,而且她給出的待遇足夠優渥,他在她身邊趕上幾年就可以攢齊開店的錢。


    楊文秀滿意,李瀾也十分滿意,她帶著對未來吃到火鍋的期待返回了莊園。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李瀾前腳進了客廳,南茜後腳跑了進來,焦急的喊道。


    “怎麽了?”


    李瀾疑惑的問道,看見南茜神情焦急,她的心頭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先生發了高燒,到現在都不肯吃藥。”


    李瀾的臉迅速陰沉下來,她快步走上了二樓的客房,打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沙發上麵色虛弱蒼白的某人。


    “你是在懲罰自己還是在懲罰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桌上的藥片和水送到他麵前,命令的說道:“張嘴!”


    阿爾弗雷德把腦袋一轉,躲過了李瀾的喂藥。


    “你還管我幹什麽,出去逍遙自在啊,外麵大把的好景色,跟在我身邊真是委屈你了。”


    李瀾對他的冷言冷語感到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她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把人氣得狠了。


    “親愛的,我和你道歉,我不去法國了還不行嘛,你先把藥吃了。”


    阿爾弗雷德轉過頭,失望的看著她道:“說到底,你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他盯著李瀾迷茫的神情,長歎一口氣。


    “是,我是因為你一意孤行要去法國生氣,但最主要的是因為你從沒把我考慮進你的生活,我常常有一種感覺,你對我的存在毫不在意,有或沒有對你來說隻是一句簡單的詞組。”


    阿爾弗雷德閉上眼睛,心裏翻騰的是隻有他自己的知道的患得患失,難怪書上說愛情是一味□□,它讓人強大,也讓人有了弱點。


    不,不是這樣的。


    李瀾心裏反駁道,可在阿爾弗雷德難過的笑容裏,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帶給了愛人那麽多的不安感,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沉默良久,李瀾輕聲道:“對不起,還有,我們明年訂婚吧。”


    “什麽?”


    阿爾弗雷德一愣,他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否則他怎麽可能聽到了“訂婚”兩個字。


    說出剛才的話後,李瀾感覺心上的枷鎖一下子消失了,原來給出未來一句承諾是如此的簡單的事,以往是她把自己困在了圓圈裏。


    “我說我們訂婚吧。”


    李瀾臉上露出苦笑,她看著阿爾弗雷德歉意的說道:“雖然你說的話有一部分我是不認同的,但確實是我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畢竟你一向以強大麵孔示人,連我也忘了在愛情上你隻是個普通人。”


    阿爾弗雷德眼睛一瞬間亮了,精神也好了許多,要不是李瀾知道他隻是簡單的發個燒,不然她都能把“回光返照”這個詞按到他頭上。


    “非要等到明年嗎?”


    李瀾無視了他的不甘,指著桌上的藥片道:“親愛的,你該吃藥了?”


    這次,被順毛成功的某人乖乖把藥吃下了,藥片裏有安定成分,阿爾弗雷德一會兒就感到睡意襲來,硬拉著不困的李瀾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洛克菲勒莊園上空的陰霾終於消散了,因為男女主人鬧矛盾而小心翼翼的莊園仆人們,也放下了提著的心,嬉笑打鬧起來。


    李瀾隻從康斯坦丁那裏要了一周的假,兩人和好的第二天,李瀾就要離開紐約了。


    阿爾弗雷德把人送到火車站,在吻室裏耳鬢廝磨半天,火車進站後,戀戀不舍得把人送走了。


    “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很好,真令人羨慕。”


    火車上,楊文秀打趣地說道,不過他的話不是開玩笑,他那麽大,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摸過,更別說有女朋友了。


    “羨慕就自己找一個唄,我不信以你的臉蛋,找不到跟你過日子的女朋友。”


    李瀾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手上掠過,突然起了興致,饒有趣味的問道:“要不要我跟你介紹一個?”


    “不,不用了。”


    楊文秀連忙擺手拒絕,他真心實意的道過謝後,說出了他一直單身的原因。


    “我現在無名無錢,常言道‘患難夫妻’,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未來的愛人此時與我受苦,我希望在我富貴時遇到她。”


    “你是一個值得女人托付好男人。”


    坐在旁邊位置的布蘭徹聽完楊文秀的一番肺腑之言,讚歎的說道。


    她看了看坐在她對麵的保鏢a,聳聳肩,打趣地說道:“要不是我有了愛人,我一定追求你做我的男朋友。”


    “謝謝布蘭徹小姐的抬愛。”


    楊文秀迎著保鏢a凜冽的目光,堅強的說出了道謝的話,還附贈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一枚。


    李瀾突然覺得她以後的日子肯定十分歡樂,恩,她十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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