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打擾你們了嗎?”


    實習醫生的培訓課堂的大門被微微打開一條縫隙,探進一個頭來。


    維吉爾看了過去,發現正是亞路嘉。


    她被安排進入醫院實習的時間,和自己相差不大。


    和自己比起來,亞路嘉在醫院的地位,就要尷尬許多。她雖然是浮士德家族的人,但是大家都清楚,她是一個私生女。這一身份,注定在浮士德家族不會受寵,不然也不會安排去和戴倫家聯姻,換言之,浮士德家族早就做好了犧牲掉她的準備,她隻是戴倫和浮士德兩大家族維持虛假和平的一個幌子而已。


    所以,維吉爾發現,他這個浮士德家嫡女的未來夫婿,居然比亞路嘉這個庶出女,要更受到醫生們的重視和示好。


    “嗯,亞路嘉小姐,有什麽事情嗎?”很顯然,麵對亞路嘉,威廉顯然就沒有剛才那般熱情了。


    “我,我剛才在聽你們的講解。我有一些問題,可以問一問……威廉醫生你嗎?拜托了。”


    畢竟是浮士德家小姐,麵子還是要給的。威廉於是問道:“你要問什麽?”


    “關於深淵侵襲,我有一些不太明白的樣子。事實上,前幾天我有參觀過一個二級深淵侵襲患者的遺體解剖過程。我……”


    “不好意思。”威廉搖搖頭,說:“副院長交代過我。深淵侵襲方麵的知識,暫時沒必要教授給你。”


    “威廉醫生,我,我是想好好學習,將來我的誌願是可以和哥哥姐姐們那樣,成為主任醫師的……”


    “副院長的命令,我不敢不從。亞路嘉小姐,請你離開吧。”


    亞路嘉的臉色有幾分難看,最後,隻能歎了口氣,將門關上。


    威廉隨後看向維吉爾,說:“唉,她根本沒弄明白。她嫁到戴倫家去以後,浮士德家的人就沒有再指望過她可以活著回來了。”


    “這……”維吉爾聽到這句話,非常驚訝:“沒辦法活著回來?”


    “她就是個傻子。”威廉搖搖頭,說:“她竟然還覺得,浮士德家的人是真心對待她,可以讓她真正成為家族的一員。誰都知道,戴倫和浮士德家,隻有一個能生存下來,敗者的所有血脈都會被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真就那麽殘忍麽……”


    “是的。”威廉非常認真地說:“我們暗魔外科,就是浮士德家族的派係。所以,我才和你說這些話。你既然將來會進入浮士德家,就要牢牢記住,你現在和戴倫家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維吉爾看向門的位置。此時的他,對亞路嘉產生了一絲同情。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克來恩已經給了他一部可以在院內聯係的手機,這手機也可以跨越空間,也可以跨越現實世界和醫院內部來進行聯係。


    維吉爾接通克來恩的手機,說:“喂……”


    “聽著。今天晚上,我會安排亞路嘉和你一起在醫院的走廊巡邏。”


    “嗯?”


    “然後,你帶著亞路嘉,去上次你遇到……的地方。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維吉爾當然明白他省略的東西的意思,但他還是說道:“可是,我終究隻是個實習醫生……”


    “我會安排亞路嘉攜帶一件咒物來協助你。這件咒物,我可以保證你生存下來。”


    “咒物?為什麽不直接給我呢?”


    “這件咒物的使用,要滿足兩個條件。第一,有我浮士德家的血統,第二,使用這件咒物,會有生命危險。所以,亞路嘉是最適合的。”


    聽到這裏,維吉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克來恩,我沒有聽錯吧?你剛才說的第二點是……使用這件咒物,會有生命危險?”


    “對,也就是咒物反噬的副作用。當然,隻是有可能,不是絕對的。”


    “所以就讓亞路嘉……她,她是你的妹妹……”


    “同父異母的妹妹。她的母親,隻是一個貧民窟裏最低賤的女人罷了。她隻是運氣好,被父親看中,做了父親的情婦而已。”


    維吉爾深吸了口氣,壓抑著心頭的怒意,說:“不用了,我無論如何……”


    “你的生命比亞路嘉珍貴得多。我已經和亞路嘉說明過了這件事情,當然,包括使用咒物的風險和副作用也一樣。”


    “你真的和她說清楚了風險嗎?”


    “維吉爾。”克來恩的聲音漸漸開始冷了下來:“我一直以來對你那麽客客氣氣,是不是讓你產生了某種錯覺?我是浮士德家族的長子,是副院長梅菲斯·浮士德的兒子。我的意思,也就是我父親的意思。在這家醫院內,梅菲斯·浮士德的意誌將得到絕對的貫徹。我剛才說的話,並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命令。”


    維吉爾死死抓著手機,又問出了那句話。


    “蕾莉亞,她難道也……是這個意思?”


    他絕對不相信,蕾莉亞也是這樣想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


    但在此時,手機卻傳來了蕾莉亞的聲音:“維吉爾,對我來說,家族利益高於一切。何況,這還關係到我妹妹瑪麗的下落。”


    “亞路嘉也是你妹妹……”


    “同父異母的妹妹。”蕾莉亞不假思索地說出了和克來恩完全一樣的話:“今天晚上,我們希望可以得到更進一步的線索。我和克來恩,會負責策應。亞路嘉本人也答應了,她答應會為我們浮士德家族的利益而奉獻。”


    家族利益高於一切……


    是啊。


    維吉爾知道,蕾莉亞願意嫁給自己,真正的原因,就是為了家族利益。


    “亞路嘉她是為了家族利益嗎?她是為了……”


    “親情?家人?無所謂,都是一個概念。浮士德家族如果失敗,戴倫家族會把我們的每一個成員殺死,也包括她。為了家族利益而犧牲,是她應該要做的事情。”


    維吉爾回憶起當初的大學校園內,因為不願意和那些學生們同流合汙,而獲得蕾莉亞的安慰。那時候,他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蕾莉亞對他而言,是唯一的白月光。


    “我再問你一遍,蕾莉亞,你是真的這麽想的嗎?”


    手機另一頭,是蕾莉亞,是她斬釘截鐵的語氣:“是的。我是這麽想的。”


    後來,維吉爾在和蕾莉亞舉行婚禮的時候,當神父問出那句“你願意嗎”時,蕾莉亞的那句“願意”,語氣就和現在一樣。


    對蕾莉亞來說,她沒有個人的好惡和愛憎,一切都隻是為了浮士德家族而已。


    而對亞路嘉·浮士德,她更沒有任何姐妹情感。或許對同父同母的妹妹瑪麗,也是一樣的。又或者說,在她看來,一直立主兩大家族和平共處的妹妹,是違背了家族利益的人。


    “我知道了。既然這是你的想法,那麽……我接受。”


    他的手緩緩垂下。


    一切為了家族利益……可說這話的人,卻選擇了自己的妹妹來為家族犧牲。


    蕾莉亞一直如此,那麽冷靜,那麽優雅,那麽高貴,但如今看來,這背後,也……有著一絲殘忍。


    但維吉爾即使知道了這一點,他發現……自己還是愛她。


    愛一個人,和這個人的善惡,有時候是沒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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