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揚起她那纖細而有勁道的手朝著狗子媳婦的臉兩巴掌,左右開弓,耳光響亮。在這片春意昂然的田間地頭,顯得那麽的清脆。晨曦淺明,濃綠的麥田嗅覺著四月的恬靜。狗子媳婦傻楞了一會兒方醒過神兒,臉火辣辣的,猛然,她象一隻見了黃鼬的雞,乍起頸上的羽毛,鬥雞似地朝穗撲去,雙手亂舞亂撓,死死地抓住了穗昨夜澆地時穿得軍大衣。穗的手緊緊地抓住狗子媳婦的手用力相持,掰開那手,再一用力便把狗子媳婦的摔倒在地,兩隻長腿跨到她的身上,把昨夜澆地時的煩惱都發泄在這個婆娘身上,狗子媳婦肥厚的臀部便成了穗出氣的好地方。穗見她沒有了還手之力,便起身向機井屋裏走去,剩下她躺在地邊哭。


    這時候,狗子騎著摩托車從路那邊來了,見自己的媳婦躺在地上哭,氣憤地上去踢了他媳婦兩腳,嘴裏罵著,“沒出息,丟人顯眼,幹嗎,幹嗎。”媳婦委曲地哭得更加厲害了,嘴裏嘟囔著,“瑾子家揍俺,你不揍她,你不是男人,你不是你娘養的。”狗子問:“她在哪裏。”她指指了機井屋。他兩口子便朝機井屋走去。


    穗開開門,她拿著一把亮晶晶的鐵鍁站立在門前,她目光閃爍,大聲喊道:“誰來俺給誰拚了。”風吹著她臉前的秀發,她象一名無畏的戰士。


    狗子本身感到理虧,昨夜是他拉了穗澆地的電閘,不讓穗澆地的。這是他媳婦出的主意。


    這片方田地裏,綠油油的麥田間時而隔著白茬地,都是開春種棉花的。穗與狗子家的麥田間便有5畝地的白茬,曲曲彎彎地趴著條蛇般的白色的碗口大的水袋子,從機井屋的那頭出來一直順到這塊地的北頭。水袋子裏剩餘著部分的水,這塊地已經澆了一少半的水。


    穗澆地趕到了夜裏。水清澈地流進幹涸的地裏,洇濕了這持久的渴望。穗穿著軍大衣坐在田埂上聽水的聲音。夜色讓她的心感到孤獨,遙遙的村莊燈火通明。她想念起瑾子來,昨天瑾子打來電話,說北京有非典,工地上跑了一些人,管的很嚴。她沒有在意,隻是說不行便回來,咱不掙那個錢,雲大娘的5畝白茬地咱種了,明天就澆水了。


    思緒就象不遠處的泊油路上的車燈,一閃閃的,有幸福的、有甜苦的。穗望著滿天的星星,她想哭。她坐在田埂上,聽著水的聲音,慢慢進入了夢鄉,她感覺著自己在海上漂浮,水已經漫過了田埂,她的一隻靴子已浸在水中。她站起,亮起手電筒,惺忪的自然地把水帶子拉到另一個田畦裏。夜已闌珊,風更加涼爽,她打起精神,哼著小曲,她一個人也不怕這黑色的夜,因為這是她生活的地方,再也沒有這個地方熟悉了,那裏的梨林、那裏的墳塋。水聲窸窣地無聲了。她用手提起水帶子,水流明顯小了,她望了下村莊那零星的燈光,思忖著,機器壞了還是沒電了。她順著水帶子來到機井屋。她進了小屋,拭拭閘盒,確定沒電了。她走進小屋,望望天,便回到小屋,躺在小床上。她做了夢,夢見滿地雪白的棉花。當穗抓一朵棉花時,棉花忽兒變的越來越大,象雲彩一樣,她便聽到有人高喊她的名字,“瑾子家,瑾子家在嗎?”


    穗醒了,她從機井屋裏出來,天剛蒙蒙亮,發著一種美麗的藍.。狗子媳婦站在外麵。她與穗是本院未出五富的妯娌,狗子是小名,當著本村的電工,算是村支部的人。別人家都叫誰誰家的,狗子總是在別人麵前說俺媳婦,便叫起狗子媳婦的名稱來。


    狗子媳婦氣急敗壞地說:“瑾子家,這片地你不能澆,雲大娘讓俺種了。”“誰說的?”穗問。狗子媳婦說:“雲大娘親口說的。”穗說:“說的啥?”狗子媳婦笑裏藏刀,說:“雲大娘說,都是一家子,誰種不是種,說完還衝俺笑。真不知道你咋就澆上地呢,白白讓俺家狗子大晚上的把電給拉了。”穗隨著這天的明亮而清楚了,這是多麽好的田園風光,卻象吃了隻蒼蠅一樣。穗急了,說:“你知不知耽誤俺多少時間,下家還等著呢,你真不是玩意。”狗子媳婦添著臉說:“不該拉嗎?當電工的沒有這個權力嗎?”說完還有點得意。穗壓不住火,抻出手朝著狗子媳婦打去。


    穗手中的鐵掀亮得讓狗子兩口子寒而生畏。


    狗子衝著媳婦說:“媳婦,解決問題找雲大娘去。”“她打俺咋辦。”狗子媳婦怒道。“活該。”狗子說完騎上摩托車一溜煙走了。狗子媳婦也騎上她那輛破自行車灰溜溜地跑了。


    麥子正在拔節,熟悉的春天啊!穗扔掉鐵掀嗚嗚地哭起來。


    雲大娘氣壞了,麵對穗與狗子媳婦,一肚子的火發不出來。她們同是一樣的福祉,遠近一樣,兩人都哭天摸淚,好象是受了多大的委曲。雲大娘一本正經地說:“你看看,叔伯妯娌,還添臉打架,都不要臉了,有怨有仇呀,你倆給俺添亂、添堵。含塵俺,是吧。這點地,本來俺想種,怕別人說閑話,你海子哥說啥也不讓種了,有了點錢,坐上驕車了,也讓老子歇歇。的確,種地也沒多大的收入,挺辛苦的,不過國家也快免稅了,還有補貼,有點地還是踏實。”說完呷了一口茶,一味碧螺春。穗提著茶壺給雲大娘添上。


    “這塊地誰說得早誰種。不管遠近。”雲大娘做了結論。


    穗沒說啥,狗子媳婦搶著說:“俺說的早。”


    雲大娘卻說:“你說得沒有穗說的早。”狗子媳婦反駁說:“大娘,你還種玉米時,俺就說,你不種了,讓俺種,後來又說過一次,你忘了。”雲大娘說:“沒忘,穗正式說的比你早,秋後,俺和老頭子正式說了不種冬麥了,穗正在,說要種這塊地,俺們便同意了。所以算說的早。”狗子媳婦望著雲大娘又些急了,說:“算早是啥意思,大娘,這麽著吧,俺種這塊地每畝都你50元的租金吧。”“啥,錢,你看你大娘缺錢化嗎?”雲大娘有些不高興。“不是那個意思。”狗子媳婦有點尷尬。雲大娘又點氣了,說:“什麽意思,就這樣了。”她看不上狗子媳婦,她喜歡穗。


    穗一嫁過來,雲大娘和穗很投脾氣,不光穗看上去很美,不象是個村裏人,水靈、幹淨,最重要的是穗很懂事。


    穗和雲大娘都愛花,淡論起花來,穗說的頭頭是道,什麽樣的花適用於什麽地方,什麽樣的花容易花粉過敏。她還誇雲大娘象牡丹花,富貴。穗生東東時,沒有辦二胎準生證,鄉計生委圍追堵截把穗堵在雲大娘家。雲大娘站出來喊道:“誰讓你們堵到俺家大門口的,趕快走,不然俺不客氣了。”計生委主任上前非常客氣而且語氣惋轉,說:“雲大娘,對不起,我們發現王瑾家跑到你家來了,所以我們必須找王瑾家把事情說清楚。”“你說吧,有俺。”雲大娘看到院裏的人來看熱鬧便說。主任說:“二胎要罰款,並到鄉計生委指定醫院做結紮手術。”雲大娘笑著說:“結什麽紮,他家一男一女了,讓他家再生也不會了,你們先回去吧,那一天,把錢給送去。”主任哪裏能幹,“不行,按規定辦,天天躲,搞遊擊,早晚的事。”“多少錢?”大娘一問讓主任喜上眉梢,立即回答:“不多,做結紮的5000。”雲大娘果斷地說:“結紮證這兩天給你送去,錢,老頭子,拿5000給他們,讓他們走。”說完轉身回屋。


    幾輛摩托車衝出人群出了王家胡同。


    穗有些尷尬,麵帶愁容。雲大娘卻喜笑顏開,說:“穗,大娘先借給你,有錢便還,沒錢便拉到。明天找海子,到醫院開個證明。”海子是本縣民營企業家,搞玻璃鋼發的家。翌日,穗便到海子家,海子嫂文靜召待了她,文靜觀察著她,發現她還是那麽年輕,不象是30多歲的。穗說:“嫂子,你比俺大幾歲,皮膚昨那麽好呀。”文靜說“我的都是假的,美容的,你的才是真的。”文靜轉入正題,說:“兒女兩全了,不要再生了。”隨後從包裏拿出一張病曆。“結紮證明不開了,開個病曆,泌尿係統有毛病,就不用結紮了,我給鄉裏打個電話,不再生便過去了。”穗的心終於落了地。


    穗從文靜家出來,心情舒暢,跑到花卉市場,買了盆君子蘭,穗喜歡的。這是送給雲大娘的。


    雲大娘與穗的關係院裏的人都很清楚。狗子媳婦也很明白,可是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麽那一天雲大娘對她說,都是自家人,誰種不是種。她總認為她比穗說的早。當穗接上電澆了地,她才明白晚了。讓穗搶了先。


    雲大娘的話便是懿旨,說到這份上了,也就無法改變。狗子媳婦現在不恨別人,隻恨自己的男人狗子,做為一個村的電工,竟然傻糊糊地給穗接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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