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家的那5畝棉花地被兩旁高大的綠色的玉米地包圍著,隻有靠著狗子家的玉米地旁,生長著一壟細高的高梁,穗子已經泛著白點,有幾隻麻雀在頭頂上嘻鬧。上午,棉花的潮濕太陽一出便消失怠盡了。一朵朵美麗的棉花盛開著,一片白花花的景象,白色在這片綠色的田地裏顯得格外突出。穗在棉花裏揀拾著棉花,一朵朵抓在手裏,很溫暖,很幸福。藍天、白雲和這豐收的棉花在穗眼裏變成一幅和諧的畫麵。這畫麵讓她陶醉,因為她置身在這一美景中,秋高氣爽。在她的心中這是風景而不是莊稼,她不是在勞作,而是在風景中逸工。她健壯的身體能夠適應這繁忙的勞作,她總能從勞動中尋找到自己的快樂。她感到這白色的棉花象色彩斑斕的蝴蝶在綠色中飛舞,她一隻隻是捉弄著,放入她身前的塑料袋裏。那枝叉上留下棉花的空殼,五角形如海貝般海水中遊蕩。她的腰有些累了,她便停頓下來,嗅吸這清爽的空氣,還有旁邊玉米秸帶來的秋天的氣息。她的男人和她一塊稼穡,這幾天和弟弟一塊開始收棉花,收入比外出打工掙得多。她感到憂愁少了許多,臉上也怒放著三十女人的甜蜜笑容。


    一輛摩托車停在地頭,有人輕輕地喊穗。穗在地裏露出頭,雲大娘的聲音。穗有點納悶,雲大娘有啥事,跑地裏來。穗提著未滿的袋子匆匆地走出來。她二小子柱子坐在車上吸煙。雲大娘還是那樣福態,她靠近穗,低聲說:“你家怎麽沒人呀,你妹妹小蕾…。”


    “咋了”。


    “喝藥了。”


    穗聽到這句話象有根針紮入她的心髒,血液從心髒湧入大腦裏,突然停止並倒流。她的雙腿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癱坐在地上。雲大娘想拽住她,沒拽住。“電話打到大娘家,因為你娘家和蕾婆家不是很和,沒敢找你娘家,隻說找你,在縣醫院裏。”穗慢慢地緩過來,挺起身,一臉愁容和傷情對雲女娘說:“啥時的事。”


    “昨晚上送的醫院,說現在還沒醒呢。”


    “噢。”穗還是沒力氣。


    “讓柱子送你去車站,快去吧。”


    “大娘,你呢?”


    “甭管大娘,你去吧。”


    穗上了車,隻聽到一聲摩托車的聲響,便飛出她的美麗圖畫。


    現在,穗走起路來象是飄。醫院熙熙攘攘的人,她沒有看見,她感到地獄的氣氛。一種味讓她窒息。她不知怎樣飄進二樓的搶救室的一個不寬的走廊裏,她發現了靜蕾的公爹與公婆,她產生一種模糊的仇恨。楠楠的爹先跪在她的麵前,隨後是他娘。楠楠爹掉下眼淚:“她姐,對不起啊,蕾蕾是個好孩子,真不知她為啥想不開呀,蕾蕾是個好孩子,蕾蕾是個好…。”穗沒有掉下一滴淚,她不理這兩位老人,她顯得很冷靜。她問:“現在怎樣了。”走廊裏靜下來,很靜。楠楠的娘傷心地告訴她,昨晚到了醫院便洗了胃,打了針,現在正輸液呢,還沒醒,醫生還在觀察。她扶著二老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讓他們休息。她去看看靜蕾。楠楠娘說:“護士不讓進。”穗推開那扇門,一道潔白的光印在她的腦海裏,她看到一張床,她的妹妹躺在床上,她想進被護士擋住了,“你是?”


    “俺是她的親姐姐,俺來看她,俺隻坐在她的床邊,不會出聲的。”護士看看她便讓她進來。


    穗輕輕地坐在蕾的床邊,一隻粗糙的手上輸著一根玲瓏的針,液體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連續地滴嗒,它就象一種希望,不停,不要停。它也象一滴淚水,不盡,不會盡。穗小心地撫摸著那隻手,她熟悉的,偶爾又陌生的手,和她的一樣,褶皺、幹裂。蕾比她年輕。她望著蕾的臉,那整齊的流海下麵一張憔悴、蒼白的臉,蕾的嘴唇沒有血色,隻有那閉著眼睛有兩行長長的睫眉還有點生機。


    穗用一種愛在心底輕輕地呼喚:“蕾,俺們愛你,你受苦了。”一遍遍地。


    穗用真心在心靈深處默默地祈禱:“蕾,你是堅強的,你是好樣的。”一遍遍地。


    穗用眼睛在靈魂中深深地期盼:“蕾,你受夠了,你還有新的開始。”一遍遍地。


    穗用母愛般的目光注視著:“蕾,回家吧,娘在等著咱們呢。”一遍遍地。


    穗感到她的手顫抖一下,那根細細的上帝的線也抖動了一下,是蕾的手。她輕輕地放下蕾的手,仔仔細細地看著,的確,蕾的手又一次微微地動了一下,兩下。蕾的那雙美麗的睫毛忽兒象美麗蝴蝶的翅膀微微地張開,晶瑩的眼睛裏流出一滴希望的淚珠,從眼角流出,順著蒼桑的路掉下來。穗看到了天窗,那淚珠滾落在她的心窩裏,是熱的,是冷的。心緊的,抖的,一直湧到鼻吼,變成酸的,抽搐的,化為海的浪潮,一下子從眼眶流出來。“姐.”蕾說話了,更象是天堂裏的聲音讓穗的手緊緊地握著。穗哭出聲來,然後有控製住了,她笑著對蕾說:“蕾,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護士高興地去喊主任去了。


    醫院裏有了溫暖。楠楠的爹娘一會兒進來,一會兒出去。穗沒有對他們好多少。


    下午,穗的爹娘也來了,一進病房就哭上了,哭得很痛。她娘不住地嘟囔:“你傻呀,你不讓爹娘省心,你疼死俺了,俺的心肝。”護士趕緊把老人家讓出病房,讓他們在走廊的長椅上坐著。兩對家長本來不和,這回更是怨家,穗的娘指著楠楠的爹喊:“蕾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俺跟你拚命。”楠楠的爹娘無話可說隻有低著頭,不管說啥都不理便罷了。


    一會兒,穗的娘又起來朝楠楠的爹喊:“你的兒,一年了也不回家,在外麵幹啥,叫他滾回來,不然離婚。”楠楠的娘小聲說:“早通知了。”


    穗沒敢直接問蕾事情的由來。蕾剛剛醒,已是上天保佑了。她的爹娘被穗勸走了。晚上讓王瑾和梁子來。楠楠的爹把住院費交夠了也回家休息吧。她一直守著蕾,一天了她吃不盡東西,夜黑了,穗看著蕾慢慢緩和的臉,她同樣沒去問。她隻有安慰和愛了。蕾靜靜地睡著了。9點了,王瑾和弟弟才來到,看到蕾,梁子也哭了。王瑾拿出5000塊交給穗,他把收棉花的本錢拿來了。穗接過來說:“可能用不著了,住院費已交夠了,先放俺這裏幾天吧,明天你倆甭出工了,守一天,完了沒事再收吧,餓了,到外麵吃點,晚上在外麵長椅上將就一夜吧。”


    “姐,咋回事,俺給那小子沒完。”梁子急了說。


    “還不知呢,你別沒事找事,趕快吃飯去吧。”穗聽了便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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