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地裏生孩子的小插曲很快過去, 女人被送回避難所休息,剛出生的小孩也被起好了名字叫做“地生”。而剩餘諸人繼續該幹嘛幹嘛,隻不過休息時談論的話題全部圍繞著剛出生的幼兒。


    無論荒野生存多麽艱難, 新的生命總是代表著希望。況且沉默團進入避難所後, 推出的各種措施確實也讓眾人看到了那麽一點微渺的、一切向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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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種對新生命的憧憬中,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等到日暮時分,河灘上幹活的人陸續回了避難所。唐令讓幾個小孩先回去, 並給他們放了一天假, 自己帶著小狼崽到了河邊。


    來避難所這麽久了, 唐令也不知道這條河叫什麽。事實上避難所上上下下估計都不知道。但據說在很久之前, 久到滅世戰爭還沒有爆發, 荒野上的每條河都是有名字的, 就和每個綠洲、每座雪山一樣。當地人將這裏視為神靈棲息的地方,河流、綠洲、雪山,包括荒野、沙漠、戈壁,在人類眼中都是有“靈”的存在。


    但從什麽時候起靈消失了呢, 已經沒人知道這個答案了。滅世戰爭的爆發,一茬又一茬的人無聲無息的死去,很多秘密或隨風消逝或被埋在了地下。隻留下天邊空寂的雪山,腳下一條不知名的河流緩緩流淌。


    此刻唐令站在河灘上,鏽紅色太陽的餘暉穿透輻射雲層, 給整個河灘染上了一層瑰麗的橘色色調。往日黑乎乎又渾濁的河水似乎也變得溫柔清亮起來。不過他無心欣賞這一切, 而是蹲下把手插|到半濕不幹的泥裏,感受著裏麵細微的變化。


    雖然說白香菌好似並不挑剔環境的生長, 但考慮到這批蘑菇種植出來將是程星洲走|私到安全區的第一批蘑菇,唐令還是一次性把他積攢的十滴水珠全部拿了出來,借著邱明帶人給河灘蘑菇地裏澆水的過程全部稀釋到水裏, 最後澆灌到地裏。不過這種方式沒法保證所有的蘑菇地都被水珠稀釋後的水澆灌過,隻能說他已經盡力了。唐令倒是還想用上次的法子,可沒人往河灘蘑菇地裏注入抑製劑。


    一段路又一段路,唐令沿著河灘感受著土壤的變化。因為稀釋太過,土壤的變化其實並不大。但不知為什麽唐令就是能感知到這種細微的不同,並且清楚地分辨出腳下的哪塊地充滿著生機,哪塊地給他的感覺暗沉沉。


    遠遠地,程星洲和韓為看著唐令的身影。程星洲好奇道:“你說他在幹什麽?”


    韓為的視線落在少年身上,少年正蹲在河灘上研究著腳下的土壤。他看不出少年做什麽,也看不出少年一直的行為有什麽不同,但從少年臉上的表情卻輕易分辨出了少年的情緒,是高興還是疑惑,亦或者可惜。


    “你說他失憶了是吧?”程星洲想到什麽又問。


    韓為點點頭。


    “我覺得他以前肯定是農學研究所的學生,不然不會對種地有這麽大的熱情。他有讓你幫他尋找家人嗎?”


    韓為沒說話,腦海卻是回憶起那天少年無心說自己隻上了半年大學的事。


    程星洲也不需要韓為的答案,挑眉衝著遠處喊了聲:“唐令。”


    河灘邊上,唐令愕然抬頭。


    程星洲看著保存在通訊儀上的照片滿意點點頭。“這次回去沒事我幫他找找家人,就當是送給合作夥伴的禮物。”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韓為擰眉看他。


    程星洲哼了聲:“我對朋友一向熱心。當然我們不算朋友。”


    兩人朝著河邊走去,唐令已經在河裏洗幹淨手,甩著水珠跟兩人打過招呼。滿地亂飛的小狼崽看到韓為親熱地飛過來,蹲在他的肩膀上拿鼻子蹭了蹭韓為的臉。不知道是不是韓為給小狼崽送了幾次肉羹的緣故,小狼崽一直很喜歡他。


    程星洲有些嫉妒,但還得做出一副飛行異獸沒什麽了不起的樣子。


    韓為抬手摸了摸小狼崽的腦袋,看唐令問:“你沒穿外套?”


    荒野一天溫差劇烈,早晚冷的人哆嗦,中午卻熱的恨不能什麽都不穿。唐令的外套包了剛出生的小孩,現在身上隻剩下一件單薄的襯衫,確實有點冷。不過他覺得就一會不值當回去再拿件外套,忍忍就過去了。


    對上韓為的問題,他搖搖頭:“帶了,不過霜姐拿去包孩子了。”


    韓為一聽就猜到怎麽回事,隨手脫下自己的外套,上前一步兜在少年身上。還帶著他體溫的外套讓唐令愣了下。


    “不用,我……”


    “我是基因者。”


    韓為打斷了少年的話,身上有火光隱隱泛起。


    “……那謝謝你。”


    唐令沒多想,套著韓為的外套,黑色的沉默團製服穿在他身上越發襯得臉白。對唐令來說韓為的衣服稍微有點大,不得不朝上挽了挽袖子。事實上唐令早就注意到所有的基因者都身材高大,他就沒在沉默團看到過低於一米八的人。


    連霜姐站在那裏都和唐令一般高。


    他穿好沉默團的製服看向韓為,韓為不由想到那次大廈一層都是沉默團的人,就少年一人穿著青古拉製服從樓上下來的情景,臉上便露出了笑意。唐令歪頭看著韓為笑了起來,顯然也想到了那一次。他當時真是尷尬的要死,後來又被韓為嚇了一跳。


    下意識的,韓為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領,就像那次一樣。


    “很好看。”


    唐令的臉莫名有些紅了。


    很難形容的,兩人這會有種特別的默契。這種默契無形,但又偏偏存在感強烈,讓程星洲明顯感到自己是三人之中多餘的那個。換做平常他肯定會刻薄挑剔地說幾句,但現在他隻是含義不明地瞥了韓為一眼,像是沒有看到兩人的互動一樣。


    等韓為替唐令整理好衣領,程星洲才像是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看著唐令問:“你之前在做什麽?”


    “什麽?”


    唐令回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河灘,想到什麽解釋道:“我就是看看水澆的怎麽樣,你不是說蘑菇喜歡潮濕的地方嗎?”


    前幾天程星洲沒事天天跑河邊,對唐令種蘑菇的事指手畫腳,一會說他這樣不對,一會說他那樣不對。唐令每次都小聲說一句蘑菇已經變異了,堵得程星洲說不出話。


    事關自己的賺錢生意,程星洲確實上心:“怎麽樣能種嗎?”


    唐令點點頭:“肯定沒問題。”


    他都把積攢的水珠用上了,沒看小土豆看著河灘那種哀怨的眼神嘛。


    “什麽時候種?”


    “後天吧,明天休息一天。”


    程星洲點點頭:“這批蘑菇收獲了我就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最後這句話是跟韓為說的,韓為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


    時間轉瞬而過,很快到了種蘑菇的這天。唐令早早去了河邊,邱明早就到了,不需要唐令操心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潔白的孢子如雪般灑落,很快消融在地裏。唐令站在那裏有種錯覺,灑落下去的不是孢子,而是喚醒腳下這片土地的生命。


    用了整整一天,河灘邊上每一寸角落都種下了蘑菇。晚上唐令懷著心事回了大廈,洗過澡揉捏著小土豆強忍著不睡覺。他記得上次轉化土地後小苗的變化,這次河灘邊上水珠雖然比上次稀釋的更厲害,但勉強也算是轉化土地吧,不知道小苗會不會再長大一些。


    嗷嗚嗷嗚嗷嗚~


    小狼崽今晚也特別躁動,一晚上嚎叫著不肯安靜下來。


    隔著樓道的對門,程星洲聽到什麽:“那頭飛行異獸今晚好像異常興奮。”


    他拒絕叫小狼崽“土豆”這個名字,堅決認為這個名字配不上一頭飛行異獸。


    韓為放下手中的書,擰眉看向程星洲:“你有沒有感覺?”


    “什麽?”


    “一種很特別,很難形容的感覺,就像是腳下這片土地在蘇醒一樣。”


    “……”


    程星洲像看傻瓜一樣看向韓為,嘲諷道:“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還是個詩人。”


    韓為施施然瞥了他一眼:“是我的錯,不該和一個低階基因者討論這麽玄奧的話題。”


    程星洲翻了個白眼正要刺回去,手中通訊儀亮起,顯示是祖父找他。他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陰鬱,很快又變回了慣常的那種刻薄。“祖父。”程星洲接通了鏈接。


    投影屏幕上露出了一張慈祥老人的臉。“星洲啊這麽晚還沒睡?”老人注意到程星洲穿戴整齊,麵露慈愛地問。


    程星洲調整通訊儀的方向,確定老人看到了韓為。


    “我正和親愛的表弟探討人生。”


    老人笑了起來:“小為也沒睡?外公很久沒有見你們兩人這麽親密了。”


    韓為表情溫和:“外公……”


    一句話沒說完外麵一道響雷劈下。剛剛鏈接的通訊儀立刻斷開。程星洲猶豫地反撥了回去,卻看到韓為走向窗口,麵色凝重地看向外麵。通訊儀遲遲鏈接不上,他鬆了口氣,忍不住拿出消毒劑對著四周噴了一圈。


    “怎麽了?”噴完消毒劑他走到韓為身邊問。


    韓為擰眉:“還是那種感覺。”


    遠處煤山的方向,亮起一道鏈接天地間的粗大閃電,一瞬間好像沉睡的神靈被驚醒,發出了憤怒的咆哮。無數道閃電接連不斷劈下,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豆大的雨珠轉瞬滴落。而隨著雨水浸潤河灘,一顆白色的孢子在河灘的地下輕輕動了動,探出了一縷霧氣般的細絲。


    很快,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無數的孢子自沉睡中蘇醒,絲絲縷縷的細絲在地下蔓延、糾纏,引發了土地細微的震動。震動中閃爍的銀色光點從土壤中升起,好似星河倒灌,垂落於那條不知名的河流中。


    倏然,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刺破天空中的雲層,穿過一道道閃電組成的鏈鎖,在轟隆的雷聲中猛地撲向河邊。那頭巨大的飛行異獸又一次來到了避難所,而這一次的不速之客隻有它一個。


    它焦急而渴望地望著前麵那仿佛星辰散落的銀色光點,生怕下一刻這些光點便消失不見。但這一次光點沒有消失,而是在空中盤旋、虯結,凝聚成一棵橫貫天地間的高大樹木。


    巨大的飛行異獸發出欣喜的叫聲,本能地展翅飛翔,環繞在虛空中的樹木周圍。隻可惜樹木凝聚的時間太短,轉瞬天空中的異象便消失不見。沒有星河、沒有橫貫天地的高大樹木,隻有轟隆隆的雷聲和瓢潑大雨落下。


    飛行異獸發出一聲哀鳴,徘徊在河岸兩邊久久不願離去。


    直到發動機的咆哮聲在雨夜中響起,一道火紅色的流光從避難所的方向疾馳而來。


    飛行異獸戀戀不舍地振翅飛向天空。緊隨其後的是尖銳的刹車聲,黑色的軍靴踩到了地上,韓為抬頭,身上火光亮起,滴落在他身側的雨滴立刻便蒸發的幹淨。異獸眼中閃過一絲忌憚,轉身消失在了夜空中。


    韓為下車走到了河邊,細微的震動在腳下不斷響起。雨水卷著河水,朝著河岸的對麵漫灌而去。


    肉眼可見的,一個湖泊在他眼前緩緩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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