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手腕上的通訊儀顯示有通訊申請時, 韓為正和程星洲位於天攸城東南角的黑街見這裏的主人。


    所謂黑街便是黑市的另一種稱呼。


    最初隻是因為這裏建築密集、街道狹小,全年都沒有光照,即便是白天待在街上也光線暗淡, 所以才被叫做黑街。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 這裏逐漸成為了天攸城最大的地下市場。所有合法的、不合法的物品隻要給錢這裏都可以買到, 於是人們再說起地下市場便習慣用黑街指代,慢慢的黑街便成了黑市的代名詞。


    韓為沒去荒野之前, 偶爾休假也會來這裏逛逛。可以說生活在天攸城的年輕基因者, 很少有人沒有來過這裏。


    正如宣傳的那樣, 隻要給錢這裏什麽都能買到。甚至有傳言某年這裏出過一支四階基因藥劑。不過這個消息的真偽沒法證實, 但可以肯定的是黑街確實是有三階基因藥劑出售, 隻是安全性無法保證。畢竟世界上幾大強權出品的三階基因藥劑很少會流通出來。即便流通在外也早早有人收入囊中, 不會出現在黑街。而流通在黑街的三階基因藥劑多數都是出自一些不知名的實驗機構,安全性無法保證不說,很多根本都不是完成品,屬於半成品。


    即便這樣, 任何一支三階基因藥劑的消息出現在黑街,都會讓人打破頭。


    除了基因藥劑,你還能在這裏找到隸屬各大強權安全區的特產,不管是蒼龍雲海還是天鵝堡。此外還有各種各樣的變異獸、變異植物,甚至是屍鬼。人們常說限製黑街生意的隻有兩樣東西, 一是想象力, 二是錢。


    程星洲的蘑菇就是賣給了這裏的主人,汪秀清。


    這個名字給不少人造成了錯覺, 以為黑街的主人是個溫文爾雅的商人,但其實黑街上討生活的人都知道,黑街主人汪秀清是個身高隻有一米六, 體重卻高達三百斤的普通人。


    是的,作為黑街的主人,掌管天攸城最大的地下市場,甚至輻射周邊幾個安全區的汪秀清甚至不是基因者,他連一階基因藥劑【上帝保佑】都不肯注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汪秀清的理論,他堅持人類會自己進化適應這個世界,所謂的基因藥劑都是違背這個世界自然進化規律的。遲早有一天人類會在基因藥劑上栽個大跟頭,後悔基因藥劑的研發。


    此刻,仿若一座肉山的汪秀清正站在韓為麵前,費力地仰著頭跟韓為表達一個意思——他很喜歡白香菌,但白香菌的產量太低了,他希望韓為能繼續擴大產量。


    “兩天,隻用了兩天……”汪秀清伸出兩根胖乎乎的手指,“白香菌就有了一大批回頭客,太多人在打聽這種蘑菇的消息,沒人能拒絕它的香味和價格。相信我,不管你們把它種在哪裏,你們下一步的任務就是在哪怕睡覺的地方也種滿白香菌。你們會靠著這種蘑菇發財的,想想濰鶴城。”


    韓為耐心地聽他說完,低頭對上汪秀清因為太胖而眯在一起的眼睛,客氣道:“如果隻是白香菌的事,你可以跟我的代理人談。坦白說我今晚過來的目的和白香菌無關。”


    旁邊,代理人程星洲翻了個白眼。


    汪秀清嘿嘿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韓團長嘛,我知道韓團長是為什麽來的,是為了那批武器吧。”


    韓為點點頭:“我聽到消息,希望汪先生可以幫我證實消息的真偽。”


    “好吧。”汪秀清坦然:“我手裏確實有一批產自孔雀公司的武器,裏麵有不少大家夥。至於怎麽來的,韓團長沒必要問我也不能說。我可以把這批貨的三分之一讓給韓團長,價格絕對是個驚喜。第一次合作嘛就當是交個朋友,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白香菌?”韓為直接問。


    “嘿嘿……”汪秀清笑了起來,“白香菌是生意,生意歸生意,條件歸條件。”


    “說說看。”


    “其實很簡單的,特別是對韓團長來說。”汪秀清看著韓為道:“我有一個朋友在荒野上失蹤了,我想派人去荒野上找找他。不過我的人從未去過荒野,難免不太適應那邊的環境,希望韓團長能稍微照拂下我的人。”


    聽到失蹤,韓為心中莫名一跳,腦海浮現出少年的樣子。他不動聲色問:“汪先生的朋友?有詳細的信息嗎?我可以幫你找找看。”


    汪秀清遲疑了下,說道:“具體信息恕我沒法提供,我朋友在荒野失蹤得有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想要找他。以前是沒條件,現在不是賺錢了嘛。”


    失蹤二十多年,那便不可能是少年了。韓為點點頭:“可以,不過我想提醒汪先生,荒野生存不易,二十多年沒有消息,可能已經……”


    他沒有說完,但相信汪秀清明白他的意思。


    汪秀清不甚在意:“沒事,凡走過必留痕跡,我不信他一點線索沒留。”


    聽這話不像是找朋友,倒像是找仇人一樣。韓為不再說話,通訊儀忽然震動起來。他低頭看到阿雅的名字走出幾步點開,說了兩句之後驀地看向程星洲:“我現在要回荒野,長城號能用嗎?”


    “出什麽事了?”程星洲下意識問。


    “蟲潮。”韓為言簡意賅。


    “長城號……”程星洲正要說話,一旁的汪秀清突然插話:“魔動飛艇太慢了,我可以提供一架廢棄的戰鬥機,當然沒有武器,擠擠還是能多塞幾個人的。”


    “報酬呢?”韓為看他問。


    汪秀清咧嘴衝著韓為露出一個真誠的笑:“朋友之間何必談報酬呢。”


    “我知道了,我會交下汪先生這個朋友的。”韓為做出了許諾。


    汪秀清笑的更開心了。


    半小時後黑色的戰鬥機衝天而起,目標正是荒野的方向。


    ……


    夜晚的戈壁一向是冷寂、荒涼的代名詞。人類若無緊要的事,幾乎從不在夜晚活動,很多蟲子也是如此。盡管對蟲子來說,白天晚上好像沒什麽區別,但銘刻在基因中的記憶讓它們更喜歡溫暖的白天,而不是荒涼的夜晚。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隨著黑夜降臨,沉默團五號避難所外圍,越來越多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各種各樣的蟲子受到吸引,不斷朝著這裏匯聚。從高空看去,密密麻麻的蟲子擠在一起,無數的微弱熒光閃爍,那是各種蟲子的甲殼發出的光。


    阿雅一身黑色的沉默團製服,麵色凝重地站在避難所外圍。她身後是裝備精良的沉默團員,和穿著隨意、隊伍鬆散的荒野獵人。兩隊人馬涇渭分明,但並不影響今晚的合作。


    坦白說要是今晚青古拉打過來,在場的荒野獵人未必會給沉默團賣命,即使看在錢的份上多半也是出工不出力。反正誰輸誰贏都不影響他們,就和不會影響到避難所裏麵的流民一樣。但蟲潮不同,蟲子可不會分辨誰是沉默團的人,誰是荒野獵人。一旦蟲潮攻破避難所,他們這裏所有人都逃不過食物的命運。


    當然也不是沒人想要逃走,可深更半夜誰知道蟲子從哪來。萬一倒黴一頭撞入蟲潮,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因此難得的所有人都統一了認識,與其想著逃走,不如跟著沉默團拚死一搏,不是說支援就快到了嘛。


    “來了嗎?”


    荒野獵人裏有人低聲問。


    “快了吧。”


    回答的荒野獵人朝著身後的避難所看了眼,整個避難所燈火通明,大量的流民青壯被抽調起來,正跟著那頭據說二次變異的小狼崽滿避難所搜尋蟲穴。聽說已經兩次了,都是那頭小狼崽最先發現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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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避難所的蟲穴應該不會多,不然早就亂起來了。估計隻是個別原本就活動在避難所附近的蟲子被避難所裏麵的血肉吸引,從地下挖了過來。這種情況隻要堵死蟲穴就行。真正的麻煩是外圍的蟲潮。


    這名荒野獵人又看向阿雅身邊的那個年輕人,今晚沉默團在避難所外圍負責巡邏的小隊隊員之一,二階基因者【諦聽】。


    【諦聽】是漢唐集團自己研發的基因藥劑,取上古神獸諦聽的名字,意喻可以聽得很遠,是偏偵查方向的能力。


    據說就是這名年輕人聽到的蟲潮動靜。


    此刻年輕人就站在阿雅身後,凝神感應著荒野的聲音。半晌他低聲道:“可以了,第一批蟲子已經進入了炮彈攻擊的範圍。”


    阿雅果斷舉手猛地朝下一劃:“開炮。”


    巨大的轟鳴聲自裝甲車上傳出,紅色的火光耀眼,劃過天空落入遠處黑暗的大地。一陣地動山搖之後,戈壁的風帶來了蟲子痛苦的哀鳴。阿雅麵容冷靜,再一次舉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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