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團總部的新人們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忙碌了一?晚上, 穀熊背靠著裝甲車,擰眉跟不久前趕到的顧霜感慨了一?句。


    或許是因為集團近些年一?直把重點放在西南邊境的緣故,對荒野的關注少?了幾分, 連帶著對這邊的情報也不怎麽重視。雪山航路出事,派來的調查人員全是剛畢業沒多久的菜鳥不說, 能打的也沒幾個, 一?看?就是塞進?來的關係戶。


    實話實說, 韓瑜居然是裏麵表現不錯的一?個。


    “怎麽了?”


    顧霜剛帶人過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等穀熊三言兩語說完, 不以為意道:“我們也是從菜鳥過來的。”


    “菜鳥和菜鳥也有區別。”


    穀熊一?仰眉毛,粗獷的臉上滿是不讚同:“你早來一?步就知道了,那?群小菜鳥連極境雪山有什麽危險都不清楚。”他憋不住冷笑?, “我聽說他們最初想的是直接進?山,連去青古拉找個向導都沒有。”


    顧霜挑挑眉沒說話, 能留在集團總部的人無一?不是眼高於頂的天之驕子?,怎麽可能把一?個荒野上的流民團夥看?在眼裏。


    她倒是好奇:“王正?祥沒說什麽?”


    “沒說。”穀熊露出一?臉壞笑?, “不過我看?他的打算是準備帶人在雪山邊緣繞一?圈,糊弄糊弄那?群小菜鳥。倒是老大主動提出,讓他們去青古拉找穆明輝。”


    “亞?”


    顧霜了然, 聽說穆明輝跟亞的關係不錯, 有他在前麵擋著, 亞應該不會?撞上集團的人。當然她覺得亞隻是一?部分原因,通過穆明輝了解雪山的情況, 可比調查小隊的人走馬觀花看?一?圈強多了。


    想到這裏,顧霜唇角翹起?:“小唐昨晚嘀咕了一?晚上,擔心亞被調查小隊的人發現。還說要聯係阿吉,拜托穆明輝上雪山走一?趟, 讓亞這幾天先躲躲。”


    “那?頭?大鷹有幾天沒出現了吧?”


    “嗯。”


    “難怪小唐想著通過青古拉聯係亞呢。”


    兩人正?說著話,不遠處響起?幾聲喇叭。


    “老大回來了。”穀熊回頭?看?了眼,招呼顧霜迎了上去。


    黑色的吉普車一?個急刹車,集團新研製的全地形越野輪胎與粗糲的沙地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漫天的灰塵揚起?,沾滿了綠色血跡的車尾堪堪擦過兩人停了下來。


    穀熊默默地朝著駕駛座上的阿雅挑起?一?個大拇指,憋著怪笑?看?向後座。對上韓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立刻收斂了幸災樂禍的表情,裝的嚴肅起?來。


    “怎麽樣??這次蟲潮有沒有問題?”


    顧霜上前一?步拉開車門,等韓為下車問。


    自從上次避難所遭遇的蟲潮是雪山衛隊搗鬼後,眾人表麵不說,心中對蟲潮的消息卻頗為警惕。盡管王正?祥確定這次蟲潮是調查小隊無意中引動的,韓為還是親自沿著蟲潮運動的軌跡看?了一?遍。


    聽阿雅問,他點點頭?:“有點問題。”


    “怎麽說?”穀熊意外道,“真有人背後搗鬼?又是雪山衛隊?”


    一?般來說,荒野上春夏時節蟲潮略頻繁一?些,等到了秋冬則很?少?有蟲潮爆發。這是因為大部分蟲子?會?在天冷後降低活動的頻率,進?入一?種半冬眠的狀態。


    這幾乎是荒野上人人都掌握的常識。但也不是沒有例外。譬如像上次一?樣?人為引發蟲潮。


    “應該和雪山衛隊無關。”


    韓為給?出的答案和兩人想的有些不一?樣?。


    “那?是什麽?”穀熊追問了一?句。


    阿雅下車繞過來正?好聽到這裏,插|了句:“可能是荒野複蘇的緣故。”


    “荒野複蘇?”穀熊一?頭?霧水地看?過去。


    阿雅解釋道:“我和老大把周圍繞了一?圈,發現這次蟲潮主要以鐵甲蟲和異化?蟲為主。其中異化?蟲往年這個時候已經很?少?見了,多數都窩在地底蟲穴裏,一?般很?難有什麽動靜把它們驚出蟲穴。但我們在周圍發現的異化?蟲表現得十分活躍,不像是要冬眠的樣?子?。”


    見顧霜和穀熊若有所思,阿雅繼續:“越朝著這邊靠近,蟲子?表現得越活躍。而這裏再往東,就是五號避難所。我覺得就算沒有調查小隊吸引蟲潮,最終蟲子?也會?不斷朝著東邊匯聚。”


    這並非阿雅胡說,其實從避難所出來一?路上早有端倪。


    離著避難所越遠,入目所及越是荒涼寒苦,冷風紮入血肉,宛如刀割一?般。相反,在五號避難所內,雖然天氣也冷,但吹過的風明顯溫柔不少?。星星湖依然碧波蕩漾,沒有絲毫要結冰的跡象。


    這種情況下,附近的蟲子?受到影響幾乎是肯定的。


    也就是上次蟲潮,沉默團把五號避難所周圍掃蕩的太過幹淨,平時又時不時出去狩獵一?圈,導致他們一?時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不過荒野複蘇又不是真能把冬天變成夏天,蟲子?該冬眠還是會?冬眠,隻是稍微晚幾天,影響並不大。


    等兩人消化?完這個消息,韓為吩咐顧霜:“回去把這個情況通報給?來往的荒野獵人,讓他們注意避難所附近蟲子?活動的跡象。”


    “嗯。”


    顧霜答應了一?聲。


    “還有,回去組織狩獵隊把避難所周圍再排查一?遍。”


    “是。”


    這次回應的是阿雅,狩獵隊這個歸她管。


    幾人都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無非是多出來圍剿幾次蟲子?,還給?避難所添餐了。沒人會?因為蟲子?拒絕荒野複蘇。倒是穀熊又想起?一?件事。


    “老大,那?個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咱們這次消耗的彈藥怎麽算?”


    “等王正?祥從雪山回來,顧霜去趟晉源城找他要。”


    “我知道了。”顧霜抱著胸,眉頭?都不皺一?下,很?快就確定了數字,“昨晚消耗不少?,算上大夥辛苦,總數翻個倍吧。”


    “格局小了啊。”穀熊撞了撞她胳膊,“一?個四階,三個三階起?碼得三倍。”不等顧霜說什麽,他摸了摸腦袋,嗤笑?道:“你信不信不管你要多少?,王正?祥轉頭?就能翻著倍去找後勤部補回來。”


    “那?就三倍吧,給?王正?祥一?個還價的餘地。”顧霜從善如流,抬頭?看?向韓為。


    韓為沒反對,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三人一?副雲淡風輕的口?吻,阿雅在一?旁聽的目瞪口?呆,半天在心底憋出一?句:“狗大戶!”


    ……


    “就是這樣?,集團派了調查小隊去雪山,我有點擔心亞。如果穆叔叔最近上山的話,我想要拜托穆叔叔通知亞這幾天躲一?躲……”


    沉默團大廈,唐令打著哈欠坐在床上,正?跟通訊儀對麵的阿吉說話。


    “原來是這樣?。”阿吉點點頭?,“我說韓為早晨怎麽會?找我小叔?阿令你不用擔心啦,叔叔已經答應韓為不會?讓人打攪到大鷹主人。”


    “誒,韓大哥已經說了嗎?”


    唐令高興起?來,韓為和他想到了一?塊。


    “不過阿令你是沒睡好嗎?”阿吉湊近關心地問了句。


    “嗯,昨晚沒怎麽睡。”


    前半夜他一?直替韓為擔心,後半夜又開始惦記著亞,輾轉反側就沒睡幾個小時。他揉著眼睛:“昨晚一?直在等蟲潮的消息。”


    “現在怎麽還會?有蟲潮呢?你們那?裏不冷嗎?”阿吉覺得奇怪,“雪山上已經很?冷了,晚上出去尿尿都會?結冰的那?種。”


    唐令想象了一?下,噗哧笑?了起?來。


    “我覺得避難所也挺冷的,不過我沒在荒野過過冬,聽小虎說今年其實比往年要暖和不少?。”


    “那?你們還種樹嗎?”


    唐令搖搖頭?:“不種了,晚上太冷會?把小樹苗凍壞。”


    “我也是,不過我主要是沒錢了,最近也沒有屍鬼抓。”說著阿吉想到什麽,“你知道嗎?前幾天雪山上的屍鬼又暴動了,我還以為它們要下山,想著能賺點零花錢。結果叔叔說是夏馬爾進?山引起?的,白緊張一?場。”


    “他又進?山做什麽?”唐令追問著,擔心夏馬爾是去找亞的麻煩。


    “好像是去抓奴隸吧。”阿吉回憶著,“叔叔說雪山衛隊現在統治不穩,很?多奴隸都跑進?雪山了。”說著,他歎了口?氣,“不光是雪山衛隊,今年冬天青古拉也挺難熬的。”


    這不是唐令第一?次聽說今年冬天不好過了。


    顧霜說過,穀熊說過,韓為也隱約透露過。他已經把所有水珠都用來調配抑製劑,就是希望能盡量多開墾點土地,趕上青稞的種植。


    “我再給?你寄一?批抑製劑吧。對了,還有雪蘿卜的種子?,不知道穆叔叔跟你說過沒,雪蘿卜是變異蘿卜,不怕冷又長?得快,最適合雪山種了。”他說著,想要幫阿吉做點什麽。


    “會?不會?惹韓為不高興?”


    阿吉有點不好意思,不管是抑製劑還是雪蘿卜種子?,都是青古拉現在需要的。特別是阿令送他的抑製劑,淨化?土地的效果十分好。叔叔私下說想要找韓為再買一?批,又擔心韓為不肯賣。


    現在阿令說要送他,他是很?想要,但不希望阿令跟韓為生氣。


    唐令彎了彎眼睛:“沒事的,就當是拜托穆叔叔的辛苦費了。”


    “那?阿令你不是吃虧了?”阿吉睜大眼,“我拿東西跟你換吧,你想要什麽?錫器?金子?還是銀子??”


    “不用了。”


    “那?怎麽行!”


    兩個小夥伴隔著通訊儀爭執起?來,一?個不肯要,一?個必須給?,最後以唐令換了一?批錫器告終。據阿吉說,青古拉的錫器在各大強權都很?受歡迎。唐令想起?阿吉送他的小酒壺,讚同地點點頭?。


    就這樣?兩人說了半天話,等到信號不好,才依依不舍地掛斷通訊儀。


    這會?唐令已經徹底清醒了,他在床上打了個滾,正?準備起?床,想到什麽頓了下默念山海章,飄飄然出現在了山海章之內。


    和現實一?樣?,山海章內也是清晨。


    隨著他一?步踏出,站在雪山最高峰,隻覺周圍雲海翻騰,無數黑壓壓的雪峰若隱若現。有風吹過,吹散頭?頂鉛黑色的雲層,霞光灑落日照金頂,一?瞬間天上的太陽和腳下的白雪交相輝映。


    沐浴在陽光裏,唐令隻覺得身上暖洋洋的。


    他抬手輕輕戳了戳落在肩膀的枝條:“你好啊。”


    小苗無風自動,愉悅的情緒傳了過來。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唐令仰頭?,感覺小苗現在已經有兩人多高了,樹幹也粗壯不少?。他記得小苗最初隻有拇指大小,抖著兩片葉子?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誰想到才半年多的時間就能長?這麽高。


    雖然這都是小苗努力的結果,但這個過程中唐令也是發揮了那?麽一?點點作用。他自覺幹的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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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想,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苗。


    “小苗你要快點長?,這樣?就能多點水珠了。”


    現在唐令是真是覺得水珠不夠用,不說別的,光是調配抑製劑就把他所有存著的水珠都榨幹了。而他想要更多開墾土地,就需要更多的抑製劑,更多的水珠。


    不僅是沉默團,還有青古拉,還有荒野上廣袤無垠等待複蘇的土地。


    唐令歎口?氣,感覺他現在就像是創業階段,什麽都得精打細算。或許等到過幾天青稞種完會?好點,那?會?小苗應該會?再長?一?截……他拍著小苗默默想著心事,不知不覺中一?顆又一?顆金色的光點從地下泛起?,熒光匯聚仿若一?條蜿蜒的河流朝著遠方?流淌。


    恍惚間,唐令兩腿沉入河流,跌入一?個虛幻而溫暖的懷抱裏。河流緩緩向前,他離開了雪山最高峰,最終停在一?座冰雪消融,滿地胖乎乎小紅蘿卜的山穀前。


    “雪蘿卜!”


    唐令幾乎是立刻便認出了這裏,正?是亞在信中描述的那?座種滿了雪蘿卜的山穀。


    就在他眼前,蜿蜒的金色河流緩緩穿過山穀,沿途不斷有閃爍的光點匯聚進?來,潺潺小溪逐漸變大,奔湧向前。


    不由自主的唐令臉上露出了笑?容。他默念著亞,想要看?看?亞好不好。


    金色的河流沒有變化?,依然在靜靜地流淌著。這一?瞬唐令好似穿過山穀,又回到了雪山最高峰。


    小苗的枝條輕輕落在他的肩頭?,什麽都沒有出現。


    “?”


    十幾秒之後,唐令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亞竟然不在雪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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