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風刮吹的人臉上生疼,聶府後花園的築淘湖已經結了一層薄冰,聶祁姝一身孝衣走在樂橋上,本來傾城的容貌在素白的背景下更顯一種哀婉的淒美,長房的六娘子聶祁靜和二房的八娘子聶祁姍氣衝衝的堵住了她的去路。


    “小掃把星,警告你離安公子遠一點,我和他馬上就定親了”聶六娘趾高氣昂的指著聶祁姝說。


    原本和安公子也是一門好親事,中書侍郎安大人家的嫡次子,本來也門當戶對,現在她是喪父喪母的孤女,安大人又高升了禮部尚書,自然不合適了。


    “我不是掃把星!”聶祁姝紅著眼睛倔強的眼神仿佛一隻受傷的小野貓。


    “還說你不是,我娘說了你先克死了三嬸,現在三叔也讓你克死了,對了,還有你那個弟弟都是你克死的”聶八娘也應和著說。


    一提到弟弟聶祁姝就跟瘋了般向她們吼道:“都是你們害的,我弟弟才八歲,他還什麽都不懂,還不是大夫人故意克扣我們冬季用度受涼得了風寒,還不給他請好大夫醫治,你們才是罪魁禍首”


    聶祁姝一想到可愛懂事的弟弟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明燒的滿臉通紅,還強撐著說姐姐別哭,府忱不疼,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發了瘋般的像聶六娘和聶八娘撕扯過去,


    “聶祁姝你瘋了嗎?啊~”兩人一看情況不妙,都向聶祁姝推去,三個人瞬間撕扯在一起,千璿眼看四娘子就要掉下樂橋,顧不得其他,上前拉住最近的六娘子。


    “賤婢你敢推我”


    伴隨著六娘的吼叫,還有砰地一聲,湖水濺起了巨大的水花,聶祁姝隻記得湖水很冰,她嗆了幾口水恍惚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就失去了意識,再次恢複意識時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自己渾身外冷內熱,頭痛欲裂,眼皮沉重,鼻塞胸悶。


    耳邊響起大夫人尖酸刻薄的吼叫:“就說是小掃把星,眼看老安人六十大壽了,還讓她抓傷了六娘和八娘的臉,怎麽去見客,齊大夫呢?去請齊大夫來醫治,別讓她死了,我可是答應了武安伯,在百日內把她嫁到伯爺府做繼夫人呢!還有千璿那個賤婢,竟敢對主子不敬,讓佟嬤嬤家法伺候,打死這小賤人,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晦氣!”


    聶祁姝頓時感到一股悲涼從心底升起,她畢竟隻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即使再堅強再倔強,也挺不住連番的打擊,父母親人的相繼離世,視而不見的老安人,刻薄的大夫人,迫不及待的要把她推入火坑,想起幾日前借著來拜祭的名義,在聶府會客廳堂那個武安伯,滿臉皺紋,須發花白的猥瑣老頭,滿臉淫光的審視著她,迫不及待的把一打銀票送到大伯母手中,整個聶府上下沒有一個人為她說話,任由她嫁給那個半截入土的武安伯。她頓時就失去了生的希望,這樣的人生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她早該死的,早在沒能保護好弟弟的時候就該跟弟弟一起死的,怎麽還有臉活在世上,罷了,就隨父母弟弟去了吧。


    眼前又浮現出了弟弟那天真可愛的笑臉:“姐姐你別怕,等我長大了當大將軍,到時候我保護你,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我們了”!


    姐姐


    有多久沒聽見弟弟這樣喚自己了?


    眼前畫麵流轉


    那時候豆丁一樣大的弟弟最崇拜當大將軍,那時候父親還隻是個都尉,在京中當值,母親帶著幾個小丫頭,笑著圍坐在暖閣裏做針線,不時抬頭慈愛的看著她和正在玩耍的弟弟。


    十多歲的千璿,沏著竹葉青茶,絲絲苦味,就著此時的場景卻也甘甜。


    “千璿,你不要沏茶,快來看看我這個雙麵繡繡的可還行?”母親喊著千璿


    “姝兒也要學學才是,將來嫁了人哪能不會針線”母親繼續說道


    “母親,姝兒最沒耐心了,不想學這個,要不我也和弟弟一樣跟父親學武吧,將來當個女將軍”


    “胡說,哪有女將軍的,平平安安嫁個好人家才是正經......”


    那時雖然老夫人明裏暗裏的苛待他們三房,雖然他們住的秋菱院地方並不大,室內也沒有什麽名貴的擺件,但那個時候的色調是暖的,那個時候的感覺是幸福的,她都快想不起來這樣美好的場景了,這是快死了吧,聽外祖母說人死的時候會回想起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沒有什麽比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更美好了吧,感受到身體越來越沉,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模糊,


    不!母親,娘,娘......


    父親,父親......


    還有弟弟,不,不要離開我,我都要死了怎麽也不能和你們在一起。


    想起那個從小就聰慧可愛的弟弟,就因為父親是庶子,比不上大公子聶府寧是聶府正經的嫡孫,身為宗婦的大夫人便明目張膽的苛待她們,無論在學業啟蒙上還是生活上處處受限,老安人也默許大夫人的做法,還經常叫母親到她那立規矩。


    母親本來就生產時傷了身子,加上日益擔心在外征戰的父親,還要照顧她們姐弟倆,積勞成疾一場不大的風寒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沒等到見父親最後一麵就撒手人寰,現在父親又戰死沙場,還有千璿,那個鮮活可愛又忠心耿耿的小丫頭打了打六娘子,大夫人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突然眼前模糊的畫麵一轉,來到了母親的床前,母親因常年操勞而精瘦的手指在病中更顯幹枯,蒼白的臉上眉頭緊皺,用最後的力氣拉著她的手


    “好好活下去,姝兒,和弟弟好好活下去,娘……不能繼續守護你們了,要…活下去,姝兒…”


    不行,不能就這麽死了!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心底的聲音越來越強烈,是啊,要活下去,憑什麽做盡壞事的人還能好好地活在世上,而他們這些低到塵埃裏的人卻如螻蟻般隨時能被人踩死。我要活著,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要讓他們這些人付出代價,不能讓父母弟弟白白死去!


    我還有什麽,我還怕什麽,聶祁姝被子底下的手緊緊的攥起來,從此我命不由天,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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