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的一句,微弱吐出的氣息宛如天邊渺雲,行將散離。


    月輪穿出陰霾,水一般的光輝淡淡投下,她無力的蜷縮在他懷裏,手臂上的鱗片漸漸的褪去,尖長的指甲一寸寸縮回,最終回複成白皙十指,帶著薄繭的指尖攥住那玄色衣角,牢得似要陷入掌心!


    豁盡她全身之力,用完這所有的心思,她能抓住的,也隻有這微薄的一片。


    夜風呼嘯,吹得人們衣袂翻動,而她已經感覺不到冷了——唯有在這人的懷中,才是永恒的溫暖。


    “我喜歡你……”


    她的低喃已是微不可聞,卻讓昭元帝渾身為之一震,不敢置信的目光宛如電光一閃,隨後便是豁然明悟!


    “我多想如羽織那般風華絕致,也希望和石才人一般身帶冷香,這樣,你是不是多看我一眼?”


    低喃宛如夢囈,卻是人生盡頭,最後的衷腸吐露,昭元帝雖然眉頭皺起,卻是一句也不曾反駁,隻是將她抱得更緊。


    “可是我真笨哪,居然會相信那種邪道妖術,還白白連累了這麽多人……”


    低緩的苦笑聲中,她眼角終是滑下一滴晶瑩之淚,平時黑亮的瞳孔,此時已開始茫然而散。


    已是藥石無靈的彌留。


    昭元帝心中雪亮,卻偏偏不願去想,他開口似乎是想說什麽,卻終究默然了。


    “對不起,大哥。”


    她竭盡全身的氣力說道,一雙雪白獠牙也因失去狂暴的力量來源,緩緩收回了口中。月光照著她如玉一般晶瑩的麵龐,清麗雋華,卻又透著英氣的蒼白。


    風吹四下裏得簌簌作響,庭院裏的殘凝之雪飛散狂舞,染上了她的眉梢。冷冽的晶華,刺得眼角一片模糊。似真非真之間,她好似回到十數年前的過去——那一夜白雪漫階,凝水成冰,而她就那樣遍體鱗傷的,躺在了滿是汙穢的牆角。


    鏗亮的軍靴占據了眼前,她吃力的抬眼去看,卻見那人玄甲雪袍,長槍輕負,他伸出寬大的手掌——


    “還站得起來嗎——”


    小小的阮七微笑著,不顧渾身的劇痛,不顧深入骨髓的酥麻,也顧不得眼前逐漸黑暗模糊的視線,朝著那個偉岸冷俊的身影,伸出了手。


    無盡虛無之中,卻再沒有人穩穩接住她的手掌。


    風聲在這一刻停止了。


    仿佛隻過了一瞬,又似過了半夜,昭元帝終於站起身來。


    他麵容冷肅,任由風雪吹得鬢發紛飛,眉宇間點染殘冰冷雪,在場諸人卻無一敢正視他的幽暗雙眸。


    緩緩的,他放下了懷中已然僵冷的屍體,看向呆若木雞的三人——


    “回房去。”


    不知是因為驚恐還是別的,梅選侍楞楞的看著他,手中絹帕幾乎要絞成殘片。


    昭元帝眼中閃過不耐的風暴,聲調提高道:“立刻回去!”


    姬悠見狀推了她一把,勉強施了個禮就要拉她回耳房。


    “麻將……過來吧,我們回去。”


    突兀一聲,將緊繃肅殺的氣氛瞬間打破。


    一聲招呼,麻將立刻識相的從庭邊大石後躍了出來,丹離俯下身,將它抱在懷裏,正要回身折返,卻被昭元帝叫住了。


    四目相對,昭元帝看入她眼中——熹微的月光下,她一雙杏眸清瑩幽淡,竟是毫無害怕惶恐之色,就這般凝望著她。


    她平素那般懶洋洋的微笑已經收起,看了他半晌,好似尋思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也別傷心……”


    “人死如燈滅,這個道理,我早就知道。”


    昭元帝淡然說道,語氣卻是漸漸柔緩下來。


    他看著丹離手忙腳亂的收拾滿地殘局,好不容易才把腳邊的殘門木屑掃開,正要進房,卻又鬼使神差的叫住了她——


    “小心門戶——把衣櫥搬來遮住……”


    他沒有提及為他們先找個宮室臨時住著——鬧成這般模樣,若是再對他們多加關照,隻怕幕後主使也會盯上他們!


    ****


    一番折騰,三人又在各自床榻上坐下,卻是誰也沒有躺下的睡意。


    幽暗的燭光一跳一跳,照得人影在牆上不斷躍動,宛如鬼魅一般。


    麻將仿佛心有餘悸,仍是炸毛成一團,肥肉都在一顫一顫的,它小聲喵了幾聲。


    丹離抱它在胸前,悄聲道:“你問我為什麽不及時出手,可以救下她這條命?”


    緩緩的,她無聲的笑了。


    “夢流霜之所以挑上阮七,一是為了斷掉皇帝有力的一條臂膀,二是……為了窺探我的虛實。”


    幽暗中,她的雙眸笑成一彎,眼角光芒流轉,“自從路上行刺未遂,反被我一記嬸雷擊傷後,她便懷疑上了常近皇帝身側的所有人。”


    “天門三位宗主之中,惟有我從不在人前露麵——不能掌握的人,對她來說是極為危險的。三宗公議即將召開,若是提前查出我的真實身份,這份莫測的畏懼便化為烏有了。”


    丹離一反常態,竟給麻將細細解釋了,雖是口中輕描淡寫,但眼底的淡淡陰霾與冷怒,卻顯示她並非全無情緒。


    “阮七的武學造詣雖是精絕,卻是難以對抗夢流霜——武者在未進宗師之境前,根本不是術者的對手。”


    她似在單純討論優劣,瞳孔深處的那一抹絕然譏誚,竟似兩點幽幽鬼火一般,顯示著主人平靜外表下的激越狂意。


    她這一句雖輕,聲調卻是讓人毛骨悚然,好似是別有所指,有感而發。


    麻將趴在她懷裏,柔聲喵了兩句,丹離眼中浮現漠然冷意,笑容略見沉凝,“也怪她太弱了,內心又有空隙可尋,這才著了人家的道。”


    她緩緩撫摩著麻將的絨毛,以低不可聞的聲調冷喃道:“這個世上,弱者隻會成為強者腳下的螻蟻和傀儡——這種全然無力感,超越一切的悲憤,我當年又何曾不是如此?!”


    聽到“當年”兩字,麻將顫抖得更加厲害,仿佛眼前有什麽無形的鬼魅正一步步撲來。


    丹離柔聲安慰了它,“都過去了……”


    聲調聽似平緩欣慰,卻含著無窮複雜的情緒,讓人琢磨不透。


    梅選侍仍在糾結她那塊帕巾,抬頭一看,卻幾乎嚇得僵住——


    不知怎的,丹離唇邊那一道若有若無的空渺笑意,空寂中含著不祥詭意,竟是比阮七化身的惡鬼更讓人心生悚然!(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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