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薛汶也小聲嘀咕道:“熙王真該把他的國師府拆個底朝天,說不定他就忍不住現身了。”


    他話音未落,卻聽虛空之中,突兀響起了一道含笑的囂狂聲音:“古訓有雲:不可背後言人是非,你們兩位這麽詛咒我,可是有違君子之道啊!”


    隨著這一聲輕笑,夜色雨幕之中,傳來了一陣極為玄妙的聲響!


    叮泠泠……好似鈴鐺在輕聲搖晃,又似冷泉落在山石上,清脆入耳。


    半開的窗欞間,翩然飛入了一隻白色紙鶴,丹青墨繪為眼,詭奇金光為罩,竟是半點都不曾被雨淋到。


    白色紙鶴緩緩飛入寢殿,姿態優雅宛如仙禽,所有人在驚呼一聲之後,都仰起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它。


    薛汶離它很近,伸手想要抓住,紙鶴不屑的略一揚翅,從他的指尖流暢滑過,那孤高傲慢的模樣,象及了某人了,真讓人恨得牙癢癢!


    薛汶心底咒罵,卻也明白,這是無翳公子將神念投影在紙鶴上,找它撒氣根本沒用。


    他揚起頭,目光看向那在眾人頭上飛翔的紙鶴,笑道:“國師,您老人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我們都盼您盼得望眼欲穿呢!”


    “哈……望眼欲穿嗎,我怎麽瞧著不像?”


    無翳公子的聲音滿是譏諷,嘖嘖笑道:“看你們這位左相的小眼神,真是惡狠狠的想把我一箭穿心,釘在牆上。”


    薛汶連忙賠笑道:“左相隻是擔憂皇上,所以憂心如焚。”


    左相冷哼了一聲,麵色已是黑的不能再黑,卻仍按捺住性子,沉聲問道:“萬歲正當病危,國師有何妙策?”


    “這麽……也不算什麽病,小事而已。”


    無翳公子笑聲朗朗,左相眼中卻是殺氣畢露:小事而已!你倒是說的輕鬆。


    一旁的薛汶看得冷汗直冒,卻不得不打圓場道:“國師術法通玄,自然是小事一樁,隻要您及時現身相救,定能妙手回春。”


    無翳公子仍是笑得輕鬆,所說言語卻是讓每個人都火冒三丈——


    “我手頭有事無暇分神,你們再等幾天吧!”


    再等、幾天!!!


    薛汶聽到這話,額頭青筋直跳,心火也一簇簇直冒,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笑著問道:“那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白鶴悠然探出一隻長腿,雖然是紙折的,卻也別有一股道骨仙風的神韻,隻見金光一閃,紙身上露出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秀麗飄逸,狂然清灑。薛汶瞪大了眼,湊上前仔細看去,竟是四句名詩——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這……這算什麽回答!


    這個陰晴不定的家夥是在捉弄人吧!!!


    薛汶已是氣的話都說不錯來,下一瞬,他感到背後一陣寂靜,這才發覺,自己居然把詩念出了聲!


    身後傳來凝窒的壓迫感,隻聽左相低聲笑道:“君問歸期未有期?”


    他怒極反笑,嗓音異常陰森。


    壞了,左相被徹底氣瘋了!


    薛汶咽了口口水,不敢回頭,隻感覺到左相身上散發出的凜然寒意——


    左相一步步的,走近他身側,仰起頭來,幽深的眸子看定了那隻白鶴。


    他伸出手,朝著那隻白鶴停留的方向。


    夜風肆卷,昏黃的書頁被吹得紛飛而起,窗外雨幕如注,惟有這一隻潔白的紙鶴,周身散發著淡金的光暈,宛如天工仙物一般,穩然停留在半空中。


    左相的手,逐漸靠近了它,下一瞬,他露出籠在袖中的手腕——一塊玄金護腕出現在眾人眼前。


    白鶴周身的金光,在碰觸到護腕的瞬間,好似積雪遇上了烈日,頓時消融於無形,白鶴踉蹌了一下,隨即失去一切神秘之力,從半空之中墜落下來。


    左相的手掌,穩穩的將它接住,取到眼前略略一瞥,隨即,手掌微一用力,頓時紙屑如雪一般紛紛飄落。


    這一刻,眾人都呆住了,誰都不敢開口多說一字。


    薛汶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他是所有人中間唯一不露驚訝之色的。


    “大半年的辛苦,終於還是有了結果……”


    他心中暗暗說道。


    燭光閃爍不定,明暗交錯的深殿之中,左相的嗓音平靜而淡然,卻讓人心中升起無邊驚悚——


    “術者之力變幻莫測,確實驚人,可萬物生於天地之間,必定是有法就有破——隻要我們擁有這種‘迷金’,就完全不必懼怕術者。”


    隨著他的話音,薛汶看向正門之外,列於朱紅廊柱旁的兩隻銅鼎——那暫新的鎦金光澤,在雨水澆灌下,露出冰冷而幻離的暗華。


    ****


    已過三更,天上卻仍是雨水如注,嘩啦啦的不由分說,濺落在天街各處。


    羽織與寧非一行人護住了唐王夫妻和小王子,恒公子攙扶著丹嘉,正在街角悄然潛行。


    承天街上,靠近城門的一段,仍有密密黑影來回走動,身上的甲胄和手中兵器都閃著寒光。


    這些人乃是這次天都變亂的主力軍。他們身上帶著不善的煞意,甚至有著長途跋涉的風霜疲倦,但身上的凜然殺意,顯示出他們的精銳實力。


    “這些都是太後的人?”


    丹嘉眉頭露出狐疑之色,她雖然是女流弱質,卻對政局頗為精通,太後雖然掌有王、顧兩家的私兵,卻終究隻是民練武裝,人數雖眾,個中精銳卻並不多。


    羽織目光閃動,低聲道:“不,這些都是姬家長久以來積蓄的軍中人脈。”


    “姬氏?”


    恒公子心頭一凜,“姬氏由於內亂,嫡係早就四散各處,是何人有這麽大的能耐,把他們收攏在麾下?”


    羽侄朱唇微動,卻是道:“此地危險,不便多說,等我們到了清韻齋的暫歇之所,再讓大師姐跟你細細說來。”


    她口中的大師姐,便是清韻齋主,明瑤華。


    幾人都無異議,正要再走,卻聽寧非突然開口道:“丹嘉長公主,前幾天我才得知,原來……小離口中,那個心狠手辣,逼親害妹的長姐,就是你。“


    雨聲轟鳴,不大不小的單調聲響中,他的嗓音並不大,卻無比清晰的傳入每個人腦中。


    “你、你說什麽?!“”


    丹嘉的臉色瞬間變白,整個人因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在水坑裏。


    (啊,我寫的太快居然犯低級錯誤了,清韻齋主是明瑤華,特此更正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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