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十)一扇門,擋住了四年的光陰


    程乂掛斷電話,渾渾噩噩地趕到醫院。


    醫院急救室門上亮著紅燈,程乂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隻覺得自己心裏空了一塊。


    三葉花是一家奶茶店,整個店的色係是淡色的冷色調,門上淡綠色的招牌能讓人在炎炎夏日裏眼前一亮,店裏放著輕柔的音樂。這樣幹淨明亮又舒服的環境,極受附近學校學生的歡迎,也是一些喜愛浪漫的小情侶經常出沒的地方。


    今天是高考,店裏隻有三三兩兩的客人,服務生百無聊奈地坐在櫃台後玩兒手機。


    靠著透明玻璃牆那一桌上坐著兩個初中生模樣的小女生,她們靠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拿餘光偷偷打量對麵牆角桌上的人,然後紅著臉發出嬉笑聲。


    被這樣頻繁打量,牆角的人也沒有絲毫的不自在,他微微低著頭,一隻手自然的搭在桌麵上,十指幹淨修長。


    石晏清已經坐在這裏等了很長時間,長到他忍不住開始頻繁的打開手機看時間。


    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他給程乂打了第一個電話。


    ——沒有人接通。


    三點,打第二個電話,依然沒有人接。


    之後又發了好幾條信息,全部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快四點的時候,天上下起了小雨。


    石晏清徘徊在馬路邊,朦朧的雨水打濕他的頭發,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他靠在路燈上給程乂發消息[下雨了,記得帶傘。]


    與此同時,市醫院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程乂猛地站起來,又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腿部肌肉僵硬,差點兒摔回去。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惋惜地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


    程乂張了張嘴,話沒說出來,眼淚先掉下來。


    “節哀順變。”


    石晏清再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又裝回口袋裏。


    程乂用一個星期的時間處理好了父母的身後事,這一個星期裏,他就像突然之間成長了一樣,把一切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程乂的爺爺奶奶早幾年就去世了,程媽媽這邊也隻剩下一個外婆。滿臉風霜的老人驚聞女兒女婿一同去世的消息後哀痛欲絕地幾乎差點也跟著一起走了。


    不過看到剛成年不久的外孫,老人還是忍住了哀傷,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隻布包,翻出裏麵的東西遞給程乂,“小乂啊,這錢是每年過年過節你爸給我的,你拿去報名上學,不用省著,奶奶這裏還有,啊。”


    程乂勉強笑了笑,把錢推回去,“不用了,您留著,家裏還有,我夠用。”


    老人收回布包,“用完了記得找奶奶拿啊,不用省著花,奶奶還有。”


    程乂把外婆送回老家之後,回到家裏半個月不曾出門。


    這天上午門衛老陳正在值班室裏看報紙,旁邊的小窗突然被人敲響,他抬頭看到來的人,詫異地說:“是小程啊,要出去?”說著打開門。


    程乂這段時間頭發長長了,前麵的劉海已經搭在了眉毛上,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前安靜秀氣了不少,他拖著行李箱往外走,邊說:“我去學校,大概很長時間不回來了,陳叔你能幫我照看一下我家房子嗎?”


    “這麽早去?學校還沒開學吧?”


    程乂說:“先去玩一段時間,反正家裏也沒人了。”


    陳大爺歎了口氣,“出去玩一玩也好,別一個人憋在家裏,你家房子我幫你看著,不會出問題的。”


    程乂揮了揮手,“謝謝陳叔。”


    “路上走路不要急,注意車。”


    “嗯,知道了。”


    看著程乂走遠,陳大爺拿過報紙繼續看。沒能看多久,旁邊的小窗再次被人敲響。


    這次是有人站在大門外敲的。


    “是你啊?”陳大爺記得這個年輕人,前段時間每天都來問程乂在不在家,很不湊巧啊,剛好那幾天程乂處理父母的喪事,經常外出,這個年輕人一次也沒碰到過程乂在家的時候,結果過了幾天程乂每天在家他又不來了。


    石晏清手裏緊緊攥著口袋裏的東西,有些急切地問:“叔叔程乂回來了嗎?”


    陳大爺覺得他也太倒黴了,對他有點同情,“小夥子,很不湊巧啊,你早來半個小時就能找到他了,他已經走了,沒走好長時間,不過你肯定追不上了,有什麽急事還是打電話吧。”


    石晏清那一瞬間眼睛都紅了,低著頭,看上去傷心地不得了。


    “咋了?小夥子,程乂欠你錢了?不要擔心,叔叔了解他,他不會借錢不還。”


    手指摩挲了一下口袋裏的東西,石晏清繼續問:“那叔叔您知道程乂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嗎?”


    “那我不知道,他說他去旅遊了,很長時間不會回來。”


    石晏清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說:“謝謝叔叔,那我先走了。”


    待到石晏清的身影消失後,狹小的值班室裏響起了一聲低低的歎息。


    “緣分啊……”


    ··············································


    夜裏起風了,程乂攏了攏外套領口,步伐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石晏清跟在他身後,一身的黑色,就像他的一道黑影子。


    程乂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他問:“你那天找我究竟有什麽事?”


    “不要動。”石晏清握住程乂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一隻銀白色的戒指套在他左手無名指上。


    “好看麽?我選了很久。”


    程乂靜靜地看著石晏清的手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無名指上的戒指確實很漂亮,就像他們身邊這片被月光照得發亮的湖水,他半晌才道:“我曾經恨過你,因為太討厭你,所以選擇了忘記你。”


    “恨我?”石晏清念著這兩個字,似乎想把它們記到心裏去。


    “那時候我想,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我就不會喜歡你,我不喜歡你我爸媽就不會死,”程乂鬆開石晏清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情緒看上去有些激動,“為什麽你們都要死?”


    石晏清看著程乂,神色晦暗不明。


    “隻有我一個人……”


    程乂神情恍惚地說完這句話後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石晏清表情大變,伸手去拽他。


    “程乂!”


    湖麵上砰得一聲驚起一陣陣漣漪,很快又恢複平靜,風吹起片片波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不是死了嗎?


    程乂捂著抽痛的額頭從床上坐起來,他明明記得自己因為愛的人全部死了,覺得活著毫無意義,所以跳湖自殺了。


    但他現在怎麽會在這裏?難道是有人救了他?


    程乂在這個房間裏看了一圈,純白的房間裏除了一張床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看著也不像醫院。


    “你確實已經死了。”門口有人說。


    程乂看了過去,“陳叔?你怎麽在這裏?”他記得剛才門口好像沒有人。


    陳大爺佝僂著腰走進來,“我也是這裏的一員。”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在這裏?”程乂此時心裏全是疑惑。


    “這裏是監獄。”陳大爺說。


    “監獄!”程乂瞪大雙眼,驚愕道:“我沒犯過法怎麽會進監獄?”


    陳大爺苦笑著搖頭,“在這裏自殺就是犯罪,每一個自殺的人死後都回來這裏服刑。”


    “我死了?”


    陳大爺恨鐵不成鋼地說:“你說你年紀輕輕地為什麽要自殺?唉——”


    程乂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活不下去了。”


    “大爺也是自殺過的人,自然知道活不下去了才會自殺。”陳大爺隨手一拉,竟然從牆裏拉出一張椅子坐了上去,“來這裏的人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坐牢,本來該活到多少歲就坐多少年的牢。第二個是幫這裏做事,能減刑。大爺那個看門的工作就是這裏派的。大爺年紀大了,做不得別的事……”


    陳大爺說著,往空中一抓,一隻信封出現在他手上,他看了一眼,把信封遞給程乂,“小程,你的信。大約是上麵派工作下來了,大爺還有事,就先走了。”


    “陳叔再見。”


    信封是用白色的光麵紙做的,程乂拿出裝在裏麵的信展開:


    親愛的程乂先生,


    您好!


    由於我們工作人員的失誤,造成了您愛人死亡這件事,我感到萬分歉意。


    這件事涉及到我們內部的重要機密就不便與您詳說了,望體諒。


    因為是誤傷,原本您的愛人有一次複活的機會,不過等到我們員工找到他的魂體時,才發現他的三魂七魄已經分裂成了好幾份,掉落到不同的異次元中。


    靈魂不全我們也無法複活他。


    本來經由我本人和石晏清先生協商過後,我們一致決定將這一次複活機會換算為同等價值的賠償交予程乂先生您。


    哪知道你他媽的居然自殺了!!!氣死我了我!!


    由我們部門鑒定,您的死亡追根溯源也是由那件機密要事造成,所以經由我們部門全體員工一致投票決定賠償您時光回溯一次。


    您需要穿越到不同的異次元中收集石晏清先生的靈魂碎片,靈魂完整我們部門才能幫助您和石晏清先生回溯時光。


    至於如何才能找到石晏清先生的靈魂殘片,這個我們部門也隻知道一點點的信息,畢竟我們部門隻管關不管抓,到時候我們部門會給您我們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幫助您。


    若同意,請撕掉信和信封,若不同意請扔回空中。


    望穿越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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