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迪望著遠方的硝煙出神。


    每一縷飄散在風裏的殘盡,都是一個遭遇戰火的村莊或者部落。


    南疆諸國真的開始大舉入侵帕洛圖斯比了。


    永凍高牆往北的古道,幾乎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帝國和城邦的軍隊如同潮水般湧入北境。


    貝迪加入桑頓卡亞之前,在流浪的路上,就已經聽過關於屠殺的故事。


    凶殘的黑理鐵騎會怎麽做?


    貝迪此時逃出來了,可桑頓卡亞的其他人都還留在戰場上啊!


    蒙沒有駐守北方戰場。


    桑頓卡亞軍隊是一個臨時指揮官在做決定。


    貝迪趴俯在馬背上,心驚肉跳,虛汗浸濕後背,屏住呼吸繞開山道上零散的城邦士兵。


    他不得不靠自言自語來排遣恐懼。


    “為什麽要死守不撤呢,跟我一起走的話……”


    如果指揮官選擇撤退,就能有更多人活下來,但是他偏偏隻讓貝迪離開了戰場。


    因為他膽小,而膽小的人會更加不顧一切地存活,也就有更大的概率穿過坵鳴古道的危險區。


    “把消息帶回部落去。”


    貝迪確實如指揮官所想,一直在擔驚受怕。


    他的戰馬催動得越來越快。


    好像隻要他稍有停頓,那些可怕的黑色騎士,還有頭戴尖角盔的士兵就會出現在身後。


    啊——


    戰馬被一顆突出地麵的岩石絆倒了。


    馬蹄在結霜的石麵打滑的瞬間,他心髒驟停,頭皮發麻,雜念被驅逐出腦海。


    貝迪重重落地,肋部在陣痛過後似乎摔斷了什麽,慘叫被咬在嘴巴裏,劇痛沿著撕裂的肌肉直直地往腦袋裏麵竄……


    然後他就失去意識昏迷過去了。


    有那麽一陣,貝迪因為劇痛短暫的蘇醒過。


    但是充血的雙眼根本看不清環境,臉朝下,半張嘴埋在泥土裏。


    他做了個可怕的夢:有人路過他摔倒的地方,卻以為這裏是具屍體,沒有檢查呼吸,最後讓他安安靜靜地離開了世界。


    黑暗沒有完全降臨,冰冷的大地開始蠶食身體的餘溫。


    貝迪在昏迷和清醒之間的反複,恍忽中好像真的聽見有人路過這裏,很多人,連凍土都在震動,熙熙攘攘的交談,鋼鐵和輜重的摩擦聲……


    他趴在溝壑裏無法移動,就連凝聚起來的意識,下一刻也會渙散。


    貝迪甚至懷疑過這是自己的幻覺,或許舊神的信徒正在迎接自己的路上。


    然後他就被翻了過來。


    陽光是蒼茫的白色,那不重要,有人在檢查自己的呼吸,更多人圍攏過來……


    貝迪在搖晃的戰車上蘇醒過來。


    搖晃的輪子碾在布滿冰碴的古道上,按照速度來看,最起碼是兩頭馱獸在拉動它。


    他睜開眼睛,脖子似乎被暫時固定,環顧四周能看見在陰影裏擦拭戰刀的士兵。


    “看啊,臭小子醒啦。”


    貨箱裏傳來哄笑聲,最前麵留絡腮胡的悍勇矛手湊過來。


    他的粗銅耳墜都快要碰到貝迪鼻尖了。


    “巴特利……我在哪兒?”貝迪叫出好友的名字。


    巴特利比平時要激動,向來以勇敢著稱的他早就加入了外圍,屬於抗擊南方侵略的前線部隊。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和欣喜。


    因為巴特利發現:同鄉中最膽小的貝迪,竟然騎著戰馬穿過了危險的山道禁區。


    “哈哈,我能把你從土裏挖出來,就說明你已經在前線獲得了勇氣。”


    他拍拍貝迪的肩膀,安慰道:“別害怕,我們給你做了簡單的處理,祈頌者會來治好你的。”


    桑頓卡亞部落目前的兵種很雜亂。


    這樣的好處就是……能夠治療貝迪傷勢的人很多,祈頌者,靈術士,岩藥師,甚至是部落港口裏流竄出來的巫醫。


    巴特利感覺有點奇怪,膽小鬼貝迪似乎沒有變得高興。


    他俯下腦袋。


    這一次,粗銅耳墜靠近了貝迪的嘴巴。


    貝迪有氣無力地說:“保護……桑頓卡亞……不……不要……支援……”


    他把消息帶到了。


    ……


    祈頌者從戰車中走出,他治好的貝迪的傷勢。


    這裏是一片臨時營地,戰車,篝火,武器架旁邊還有熱湯。


    前麵的道路因為雪崩坍塌被阻斷了,似乎被魔法轟炸過,桑頓卡亞的重騎兵正在清理障礙。


    巴特利所在的輕騎矛手,還有桑頓卡亞狼騎,弓弩手,以及後續部隊都可以原地休息。


    貝迪經過救治已經能夠重新戰鬥,巨大的消耗導致他陷入昏迷,需要一場噩夢來緩解。


    巴特利將消息帶給了領騎,領騎又轉述給更上麵的長官。


    他跟同戰車的朋友喝完了熱湯。


    隊伍前麵派了斥候下來,點名要帶巴特利過去。


    他跟著熟悉的獵隊前輩騎馬往前走,沿途有很多輜重,還有清點裝備的士兵。“鎮守南方各條道路的軍隊全都抽調上來了?”


    霏狼騎手回答道:“何止啊,桑頓卡亞的駐軍都給拉出來了。”


    “這麽激進啊!”


    巴特利意識到戰況的緊張。


    他知道桑頓卡亞現在分成南北兩支軍隊,指揮官是戰旌留下來的“黑拉”,也就是桑頓卡亞狼騎的首領……


    蒙。


    巴特利壓低聲音,每次直呼老大名字的時候都會這樣。


    他說:“蒙跟南邊的……叫什麽來著,哦,俾圖羅,有矛盾的吧,這次怎麽聯合起來了?”


    霏狼騎手的眉頭始終都是皺著的,聽見這句話,眼神似乎更複雜了。


    他偏過頭,保持著兩頭坐騎並行的狀態,回答道:“蒙沒有回到村莊……從昨晚開始他就失蹤了,馴獸祭祀和捕魚人都沒有他的線索。”


    巴特利有些驚訝。


    蒙是部落的頂梁柱,他失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巴特利驚恐地環顧四周——緊張的戰爭氛圍,裝備齊全的部落勇士,井然有序的進軍節奏。


    他不禁想到:是誰在發號施令?


    呋——


    霏狼和戰馬同時停步,到目的地了。


    巴特利心中的疑惑頓時有了答桉。


    俾圖羅。


    他坐在巨石頂端,或許是錯覺,體態似乎比平時還要魁梧。


    俾圖羅後麵就是雪崩現場,就是它阻礙了進軍,砂泥積雪長達一裏地,還剛好是坵鳴古道最開闊的入口,此時幾百名強壯的盾兵正在清除障礙。


    “我聽說你有別的建議,哦,小道消息,來自……北麵的戰場?”


    俾圖羅戾氣太重,壓得巴特利不敢開口,隻能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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