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封的內心被震撼了,一種極大的恐懼油然而生,王駕東行這種大事申耽沒理由撒謊,那這說明什麽?


    說明申氏一族對整個上庸、西城諸郡擁有極大的掌控力,他們由故吏門客、仆從家人編織的巨大網絡深入境內每一處角落,一有風吹草動,他們敏感的觸手能感知最細微的變動。


    劉封右手的拳頭鬆了又緊,這麽重要的消息他尚未接到通知,申耽就已經清楚明了。


    申耽瞧著劉封滿臉震驚不已,心裏舒坦,揶揄道:“依我愚見,將軍還是派人去武陵一趟,再不濟也是一種積極的姿態不是。”


    劉封心裏陡然升出一種無力感,擺擺手:“我久在軍旅,不通俗事世故,此些事就有勞申公去辦。”


    其實吧對於劉封申耽起初還是挺客氣的,劉封率師入城,申耽可是給足了麵子。既是安排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又是花錢張燈結彩,申耽更是率領群僚士紳倒履相迎。可誰想這劉封卻不上道,反而蹬鼻子上臉了。先是一腳將自家三百多號人踹出太守官邸,跟著又四處插手上庸政事,可勁兒地倒騰。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他真以為申家是好糊弄的?


    “大王王駕東來,身為臣子,也當做好接駕工作。不知將軍有何高見?”


    劉封本以為領兵出征,為一方大將時就是他逃脫劉備羈絆,天空海闊任鳥飛的機會。這也是劉備當初耳提麵命囑托了他做好上庸的歸順事宜,這也是他對插足上庸政事這麽上心的原因。他也想乘機拿下上庸、西城作為自己的基本盤。


    帝王之位,九五之尊。吾權天授,言出法隨,動合陰陽,劉封對於成d未必沒有覬覦一二。退一步說,掌握一地軍事民政,內可自恃而立,外可以此作為資財邀買進身之階,比如事不可為之時投魏降吳。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時,誰想莫名其妙的冒出個劉禪亂插一杠,整個態勢隨之改變。劉禪毫不懷疑,養父劉備到來上庸縣之日就是整個上庸徹底歸順之時。對於自家父王的手腕,劉封清楚的很——自己的願望要落空了…………


    一想到這兒,劉封心如死灰,慢慢跪坐回墊上,道:“封最近身體稍感不適,恐有微恙。這接駕事宜全勞煩申公了。”劉封心煩意亂直接推說生病。


    見劉封蔫得像霜打了的茄子,申耽不禁懷疑起他和劉備的關係來,似乎這劉備、劉封和劉禪父子三人有什麽齷蹉。


    “好說,好說。”但他嘴上卻如是說道。


    “申公,我要休息了,您請自便吧。”


    申耽聞言知道劉封下逐客令了,起身拜別,眼神裏滿是嘲弄,隻不過他將頭埋得很深,很深…………


    ……………………………………………………………………


    荊州樊城,關羽大營


    軍帳之外,戰鼓隆隆,文武將校分班林立,關羽手持寶劍身披銳甲肅立在眾人之前。整個班列紋絲不動,鴉雀無聲地直挺挺立著,似在等待著什麽。


    “報!大王使者離大營還有兩裏!”一名令騎馳來。


    “再探!”關羽將食指輕輕敲擊劍柄,麵若寒霜。他已經知道劉備加冕漢中王的喜訊,更明白自己即將獲得的名位。而且,就在今天,就在王使當麵,表明他的態度。


    “報!王使離大營僅餘五百步!”兩炷香後,令騎再次飛奔而來。


    “再探!”


    又是一段時間,令騎卻沒有複來,也不用來了。關羽已經瞧見了王命節杖上的白犛牛尾,那柄象征漢中王殿下王權的節杖,它被握在一位年輕的文官手裏。這個文官關羽不認識,但關於知道他不是荊州人。


    費詩在眾侍衛地簇擁下,一步一抬節,不疾不緩地踏步而來。


    待來到關羽等荊州眾臣身前,費詩停下腳步,清清嗓子,莊嚴道:“宣達王命,諸卿聽令!”


    文如王甫、伊籍、馬良之列,武如關平、廖化、傅彤之流無不深深低下頭顱,恭敬地跪伏於地敬聽王命。


    這是一個皇權天授的時代,漢皇帝受命於天,王亦受命於天,於漢天子。劉備身為漢室苗裔,宗親子孫,他的王位合法性、效力性都是曹操的魏王無法比擬的。


    是以群臣俯首,在象征漢中王殿下本尊的費詩麵前,彰顯臣服姿態。不,並非所有人,還有一個例外,關羽!


    關羽就這麽大咧咧地站在費詩麵前,不跪也不拜,一雙丹鳳眼安靜地平視費詩,如同火山爆發之前的最後寧靜。


    “君侯,王節之前如孤親臨。不可怠慢更不允許放肆!”


    “汝是何人?”關羽眉毛一挑,問道。


    “吾乃大王使者,犍為費詩。”


    “你說你是玄德的使者,那好那我問你,黃忠老兵、馬超降人,彼輩曆來居我之下,可而今卻與我同列?”


    “你說!這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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