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自願還是被動,又一樁陳劉聯姻就這麽定下來了。


    市井中的平民知道的不多,想當然以為這將是繼堂邑太子梁王主之後,帝都又一件十全十美的婚事。


    人們興致勃勃地議論著長公主家的彩金聘禮會有多豐盛,皇帝女兒的陪嫁會是何等排場——皇太子親妹的身份特殊,不管怎樣,至少不能比不過梁國堂姐劉姱吧?當年梁王主從睢陽帶來的嫁妝,可是讓整個長安城大大驚豔了一把哦!


    朝廷的大員們想得多些,普遍將此通婚理解成皇太子係與竇太後長公主兩股勢力的聯盟,或和解——對某些深知內情的親貴而言。


    婚姻,是人生大事。


    貴族階層的婚事複雜繁瑣,充斥各項說得清來曆與講不清楚源頭的傳統和習俗;而迎娶一位皇家公主,所要求的細節就更多更嚴了——即便如梁王主劉姱這樣根正苗紅的皇帝孫女,也不敢保證麵麵周到、存絲毫懈怠之心。


    館陶長公主的官邸自得到消息後,闔邸驚動,徹底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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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家的生活節奏,被強製著上抬幾階諸神之師全文閱讀!


    才吃完早點,少女主人劉姱召集負責采買和郊外莊園的管事們布置任務——納彩一位公主,可不是一兩隻大雁能打發過去的,需要準備的聘禮多著呢。


    隨便進些朝食,梁王主就帶領執事們開始巡視整個官邸。


    ‘裝飾東跨院的新房’並不是唯一需要忙的,不算舊的長公主官邸必須仔細收拾,務必裏裏外外打理一新。楚國王主劉靜也不能閑著,噙著微笑緊緊隨行,基本與梁王主保持兩步之遙。


    才拐過中庭,迎麵來了幾個人。


    為首的少女穿戴簡單,姿容俏麗;一看到堂邑太子妃的隊伍,馬上退到路邊,恭恭敬敬行禮。


    “哦,十九呀!十九,大母……何如?”王主姱認出來人,駐足,問起堂邑侯邸中張氏太夫人的近況。


    陳十九低眉,連道太夫人張氏一切安好;她此行主要是因聽說隆慮侯要尚主了,估計諸事都繁雜,因此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說著,十九姑娘抽空也衝王主靜屈了屈膝,接著命跟自己的小丫頭上來。丫鬟手中舉個碩大的竹篾編的圓扁盒;盒蓋打開,裏麵一半的紅棗,一半的栗子。


    紅棗和板栗都是尋常之物,但此盒中裝的卻有些不平常——顆顆飽滿隻隻美觀,個頭更是普通棗子栗子的兩倍多。


    阿芹接過竹盒,呈給女主人。


    王主姱捏起幾枚細看一會兒,緩緩點頭。


    十九姑娘見了喜滋滋的;歡歡樂樂報告說這些棗子和栗子啊,都是姨媽辛氏讓人專門從去年的收成裏挑出來,精心保管到現在,正趕上能合著用——棗和栗是聘禮的傳統必備項。


    “舊年?辛氏?”劉姱王主略感到吃驚,心中疑道;‘辛氏怎麽知道今年家裏會辦喜事?難道她能掐會算,未卜先知?’


    陳十九無覺,猶自念叨著姨母的細心能幹。


    劉靜卻看出了端倪,插嘴道:“辛氏……頗賢,陳氏以其為‘宗婦’,幸甚!幸甚!”


    聽楚王主誇獎親親姨媽,十九姑娘與有榮焉,扭著小手笑得越發甜美。


    ‘也是,宗婦嘛!族中哪年沒幾件嫁娶,備下物件多也正常。’堂邑太子妃釋然,溫言細語地讓十九姑娘向她姨媽轉達謝意,還有,有空多來坐坐。


    陳十九樂不迭一口答應:“唯唯,唯唯,王主。”


    很自然的,梁王主的隊列中添了條——可愛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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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的門需要重新上漆;


    仆婦值夜的幾間小屋拆了,換個小池塘;


    那邊加個籬笆,旁邊搭好架子,種上薔薇;


    ……


    人很多,卻沒什麽雜音。家老和執事們是最懂規矩的;沒被叫到時,個個噤如寒蟬;隻在梁王主吩咐過後,才行禮應上一聲。劉靜和陳十九兩個,默默地跟隨。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瑟兮…僴兮…僴兮,赫兮…咺兮…咺兮……;有匪……”


    ——肅靜的氣氛,被突如其來的女聲打破悍婚,首長饒了我吧!


    梁王主在詫異中止步,循著歌聲望去,隻見:


    ……曲徑,


    ……籬牆,


    ……柴門,


    ……綠竹杆杆,


    ……楊柳依依。


    “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如簀……”


    ——歌喉婉轉,清揚;高起低伏,流暢無比!


    “琨舍??”梁王嫡長女觀看四處景物,立時沉了臉色,扭頭嚴厲地看眾管事。


    隊伍中略有騷動。


    負責內院的執事弓著腰近前來,戰戰兢兢向女主人稟報:因有一池荷花,又適逢花開,孟薑想要賞荷,就為她開了門。不過,那兒隻算外圍,嚴格來講並不是真正的‘琨舍內’。


    梁王主眼中的厲色,並不見緩和。


    自知大事不妙的執事腳一軟,跪倒塵埃,哀哀求饒:“女君,女君……”


    “王主,何因?何因?”陳十九不明所以,偷偷拉拉楚王主的袖子——就她看來,隻不過進個院子觀賞觀賞荷花,何必小題大作。


    “十九不知……”王主靜壓低了語音解釋:‘琨居,是專為翁主嬌建的內宅樓閣。除非翁主或長公主回來,平日都上鎖;閑雜人等一概不許踏入,違者罰!’


    “哦……”


    如此一說,十九姑娘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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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金如錫,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如璧……”


    烏鬢花貌的妙齡女子,迎著徐徐的夏風,亭亭而立,引吭高歌;


    青衣翩翩,襯著背後的滿池塘盛開的粉紅色荷花,碧綠碧綠的荷葉——如夢如畫。


    距荷花池不遠的大榕樹下,孟薑半依胞妹季薑,趺坐在層層的地氈地席上。小娃娃大郎已睡著了,由乳母抱著坐在稍後。幾個閹侍丫頭分三麵,伺候在周圍。


    此時此刻的這對姐妹花非但容貌相仿,連表情也很相似——嘴角微翹,神色迷離,顯然正沉浸在音樂中不能自拔。


    “……寬兮…綽兮綽兮,猗重……呃!”


    令人陶醉的美妙歌聲,在毫無預兆中驟然而止!


    姱王主率長公主官邸的管理層,長驅直入。


    “呀……”


    歌女看到來人,且驚且嚇,趕緊邁著小碎步,退到一旁跪下。


    “女君?”


    季薑見大伯子的正室到了,起身向梁王主行禮。其他眾人,也個個彎了腰。


    隻有孟薑女,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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