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殺她的長槍來自於左前方,是這位神態僵硬的大叔打出的攻擊,正常來說,意識到被襲擊的刹那,卡恩莫迪應該看向攻擊來臨的方向,可是她並沒有這麽做。”宋流芸道,“恰恰相反,她望向了右前方的窗戶,與受擊的方向相反。”


    “是不正常,但這種情況仍然有一種合理的解釋。”劉燁指向擺在桌上的那本《雪之歌》的金色虛影,“這本原典就在她視線的方向上,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對方來襲的目的,所以卡恩莫迪的關注點也落在了剛完本的原典之上。”劉燁望著緊緊閉著的窗戶眉頭緊蹙,“如果你想要證明那時窗外有人,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證據麽,當然要你自己找咯……劉燁,你到這裏來,先看看這個。”宋流芸走到了如銅雕塑一般的藍發少女身旁,伸手指向了書桌下方的抽屜,“根據魔法協會記錄當年調查結果的卷宗顯示,即使真相似乎顯而易見毫無疑問,但有一個問題始終困擾著調查人員。”


    劉燁走過去一看,隻見宋流芸拉開了那個抽屜,在那抽屜側麵的軟木上,隱隱約約地有著一個鮮血畫就的極為潦草的圖案,幾乎扭成了一團,根本看不出來畫的是什麽。


    “這是什麽?”


    “不知道,實在太潦草了,根本無法解讀。比起認為這是某種死亡訊息,調查員更傾向於認為這就是一個隨手抹到抽屜邊沿的血點。盡管的確有勾勒的痕跡,但人在死亡之前會經曆一段意識忽而清醒忽而模糊的過程,時長在三到五秒之間。在這個混沌的過程之中,做出一些無意義的行為,是很正常的。”


    劉燁凝望著那個團成一團的血點,想象著卡恩莫迪在臨死之前奄奄一息地拉開了書桌下方的抽屜,目光死死地盯著右側原典和窗戶的連線方向,心髒卻被來自左側可能是愛人的男子手中的長槍貫穿,這個畫麵真是極度的違和。


    尤其是和冰雪幻境中那個言語冷淡卻又似乎內心極度溫柔的藍發少女相對比,這兩個形象在劉燁的腦海裏無論如何都無法重合。


    她是想寫下什麽嗎?但是因為傷勢太重,最終沒能做到?


    不對,有個地方不對。


    這個過程的時間非常短暫,卡恩莫迪為什麽多此一舉,拉開抽屜呢?


    在這種爭分奪秒的時刻,就算要寫下血書,直接寫在抽屜表麵上不就好了嗎?退一步說,就算要避開真凶的視線,那麽也應該寫在書桌下方的底麵才對。拉開抽屜在狹窄的側沿上寫血書,未免有些太給自己找麻煩的嫌疑了。


    “你對這個字的看法是什麽?有意義的信息?還是無意義的塗鴉?”


    “字的問題先放一放,我想知道,這個抽屜裏麵裝了什麽?”劉燁看向宋流芸,“在奄奄一息隨時可能斃命的情況下多此一舉拉開抽屜,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嗬,你還是挺聰明的,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但是很遺憾的是,抽屜裏什麽都沒有。”宋流芸聳了聳肩,“別說是什麽威能強大的魔器,或者是什麽重要的文件信息,就連一些無用的雜物都沒有,這個抽屜根本就是空的。”


    “什麽都沒有……難道拉開抽屜真的就隻是為了留下一個模糊不清的血字?”劉燁揉了揉眉心,怎麽會什麽都沒有呢,這太違和了,“會不會是抽屜裏的東西被人拿走了?”


    “魔法協會派出的調查員考慮過這個可能性,但是事實上,從樓上傳來劇烈的魔力波動到附近的魔法師趕來,前後一共隻有七秒的時間。”宋流芸道。


    “七秒?這麽精確?”劉燁詫異道。


    “嗯……因為那個家夥比較特別,第一個到達這裏的魔法師是當時歐洲魔法協會的首席執劍人,拉齊爾,時間魔法大師,超級強迫症。他的口供應該是可信的。我們看到的這副場景,就是他建立的。”


    “他建立的?我還以為這就是當時發生的景象,原來不是嗎?”


    “要是真能複現案件發生的那一刻,哪還有什麽懸案。”宋流芸白了他一眼,“卡恩莫迪可是能夠寫出原典的大魔導師。像你我這樣的人戰鬥就已經可以將周圍的空間基本鎖定,而他們之間的戰鬥,足以將所有的一切都徹底攪亂,如果不是兩人的術式能量都集中在對方身上沒有絲毫外泄,這座房子早就化為烏有了。”


    “也就是說,這隻是那位拉齊爾先生還原出來的景象?”


    “準確地說,是他凝固保存下來的景象,到達這裏之後,拉齊爾穩定了附近的時空間,才使得這個畫麵能夠永遠、不斷地被時間魔法複現。我們能看到這個場景,還要感謝他的所作所為才對。”


    “會不會是他取走了抽屜裏的東西?”劉燁道,“畢竟,他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有機會動手的人。”


    “絕對不會,正如我所說的,穩固時空間之後,這個畫麵就會永遠地被保留在歲月裏。而在時空間穩定之前,空間魔法是無法使用的,就算靠魔力硬灌,強行使用的話,也很有可能會將傳送的東西撕成碎片,或者是丟到什麽遙不可及的角落。”


    劉燁用手指輕輕撥了撥嘴唇,拉齊爾……這是一個他從未聽過的名字,對於魔法協會的曆史他沒有時間去熟悉,但是卡恩莫迪在冰雪幻境中並沒有提到過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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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那時的場景,卡恩莫迪似乎早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死亡。


    “我很想給予你更多的幫助,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這是卡恩莫迪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怎麽樣,我的大偵探,還有什麽需要被我否定的想法嗎?”宋流芸看上去一點兒也不著急,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幸災樂禍的模樣。


    “拉齊爾先生是從哪裏看到現場的?”沒有理會宋流芸的冷嘲熱諷,劉燁問道。


    “這裏。”宋流芸走到窗戶邊,指了指窗外,“從這個地方。”


    “也就是卡恩莫迪看向的地方……”劉燁陷入了沉思,也許是一種直覺,他還是認為卡恩莫迪拉開抽屜的行為並非是無意識的偶然,而一定有什麽隱藏的意義。


    “你就這麽不相信拉齊爾?這個人一生可幹淨得很,作為魔法協會的首席執劍人,他是一個對時間魔法癡迷到極致的存在,大半輩子都撲在魔法研究上,且不說他和卡恩莫迪無冤無仇,就算是為了研究魔法,那屋子裏最有價值的,應該是那本原典《雪之歌》吧?”宋流芸撇了撇嘴,道。


    “既然他是第一個發現現場的人,那也是最有機會對現場動手腳的,六百年前的人,素不相識,我沒有理由相信他。話說回來,你一開始不是很關心這起案件的真相嗎,怎麽一直在讓我說?”


    劉燁圍繞著房間慢慢地走著,仔細觀察著屋內的景象,他發現,窗戶旁邊靠近地麵的牆角上有一片冰藍色的牆紙剝落了下來,露出了背後灰白色的粉牆,而在這處沒有牆紙的牆上,有一個小小的紅點。這紅點隻有五分之一個指甲蓋大小,而且貼著地麵。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宋流芸聽了,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能夠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你還算不錯。的確,根據我的調查。拉齊爾先生,恐怕真的和這起案件有所關聯。這也是為什麽,我會對這起案件感興趣的原因。不過嘛,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在那之前,你需要替我解決最後一個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麽?”


    劉燁抬起頭看著宋流芸,她的臉上掛著狡黠的微笑,一顆亮晶晶的虎牙若隱若現。


    這算什麽?正式入夥的考驗?


    “無論如何假設,無論現場是否真的有第三者存在,有一個事實是我們永遠無法回避的,而這恰恰也是促成魔法協會結案卷宗形成的最大誘因,那就是……”宋流芸頓了頓,“正如我們所見,卡恩莫迪和這個無名男子,兩人都是死在對方術式的手中。這個問題不解決,那案件真凶另有其人這個假設,就缺少成立的必要前提。”


    劉燁看著宋流芸的眼睛,眸中閃爍的光表明她似乎知道問題的答案,這麽說來,這真的是她對自己的一個測試?測試自己是否有資格和她一起跟進這個案件,一起調查背後的真相。


    打開的空抽屜,抽屜邊沿上扭曲的血字,破損的牆角,奇怪的紅點,卡恩莫迪望向窗戶的眼神,憑借這些零碎的線索,真的能夠證明,凶手,是在現場的,第三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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