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


    手中短刀上的陣列漸漸隱去,歐陽穀將停止顫動的幹屍推到了一邊,唐茵略帶疑慮地瞥了一眼,但見那家夥始終沒有再動彈,便也安下了心。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劣化版的惡魔?”唐茵的視線在四周來回移動,那些惡魔頭顱崩潰後的石片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消失,隨後她走到了那具唯一留有屍體的家夥跟前,發現他的臉上還帶著一副表情猙獰的麵具,“還是說是某種改變身體結構的術式?”


    “有點像是失傳已久的召喚術,巫毒教派作為唯一一個還保有部分降神儀式的魔法教派,一向被魔法協會嚴格地監管著,怎麽會突然有了這種詭異強大的術式?”歐陽穀皺了皺眉道,“隻是負責監控他們的南美魔法協會已經分崩離析了,如今就是想找人詢問都找不到。”


    “啪嗒……”


    那具幹屍的手臂忽然動了一下,唐茵和歐陽穀麵色微微一變。


    “這東西怎麽跟蟑螂一樣打都打不死……”


    歐陽穀手中的短刀上再次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陣列紋路,正欲下手,但一旁的唐茵卻伸手攔住了他。


    “等一等,你看。”


    隻見那人竟然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但卻因為渾身的肌肉骨骼皆已鈣化,根本無法做到彎腰,隻能在那裏痛苦地顫動。


    唐茵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身子,將那人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


    “啊?這……”


    出乎意料的是,麵具下並不是一張多麽猙獰扭曲的臉,而是一位骨瘦如柴臉頰凹陷的女子的臉,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年入古稀的老婦,臉上滿是皺紋和一些詭異的黑色細線,可那雙眼睛卻無比清澈純淨,就像是兩汪澄明無雜質的清水。


    “Adiuva me(救救我)……”聲音很是虛弱,她向著唐茵和歐陽穀抬起了顫抖的手,眼中露出渴求,她看上去十分痛苦,那些黑色的細線正在快速蔓延,大量的鮮血正在順著她的肢體各處邊沿淌落,散發著腥躁之氣,落在他們的腳下,大地上。


    “Quid uum est?(你叫什麽名字?)”唐茵看著她,輕聲開口道。


    “Latine(拉蒂娜)”少女回答道,但她卻沒有看向唐茵,而是艱難地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神情嚴肅的歐陽穀,“Memores sumus vestri me, tu me memini?(我記得你,你還記得我嗎?)”


    “Laine……”歐陽穀眉頭緊鎖,進而仿佛想起了什麽,忽地麵色蒼白,但卻咬牙忍著,餘光掃過身邊的唐茵,藏在袖子裏的雙拳暗暗地握緊了,“Vos got  homo.(你認錯人了。)”


    “Oblitus es?(忘記了嗎……)”少女悲傷地閉上了眼睛,黑色的絲線爬進了她的雙目,仿佛抽幹了她的血液一般,釋放出了一陣暗紅色的血霧,在歐陽穀和唐茵的注視下,這位巫毒教派的巫師,在無法想象的痛苦之中,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唐茵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歐陽穀,拿著紫晶玉劍的右手抬起,玉劍崩碎化作玉笛落回到了她的手心,輕身道:“我記得,你曾經提起過一個叫拉蒂娜的女孩。”


    “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都不記得了。”歐陽穀說著吸了一下鼻子,“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也沒有多久,四年之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四年嗎……也不短了。”歐陽穀用力的咬了一下嘴唇,然後邁步走向了前方。


    唐茵默默地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兀自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趕緊將這一切終結吧,這個世界,不需要更多的悲劇了。


    在兩人離去之後不久,地麵上那些屍體竟然驀地全部爆開,其血肉與大地上散溢開來的那些血液,連同天空中落下的雨水一起,全部被一股無形之力吸引,在半空中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肉團塊。


    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邁步走出,隨著他每一步的落下,他的身影都從虛無漸漸轉化為凝實,胸前飄蕩著一個圓形的灰色圖案,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首尾相連的脊椎骨中圈住了一個嬰孩一樣,十分詭異。


    他手中握著一柄漆黑的骨杖,隨著一段古怪的低語,那血肉團塊突然間扭曲蠕動了起來,四周那些建築物的殘片也隨之匯聚而來,與那血肉塊包裹在內,赫然化作了一個漆黑的方形石碑。


    “Adhuc temporis opus……(還需要時間。)”他喃喃道。


    當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歐陽穀和唐茵停了下來,這處山脈處處透著詭異,而且越往上走就越接近巫毒教派的大本營,危險程度也在不斷上升,兩人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也有些疲憊,於是便找了一處僻靜的山崖,靠在裸露的巨型岩石上休息。


    歐陽穀靠在岩石上,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自從南美洲被那奇異的術式封鎖之後,天空中便再也看不到月亮和太陽了,星辰也盡皆消失無影,與那黑幕融合在一起。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個深夜,自己也是靠在山壁上仰望星空,明月灑落下皎潔的月光,讓人感覺很美的同時,也會驀地生出一種自身渺小的感覺。


    “人都會改變……不論是誰……”歐陽穀凝視著天空中的黑暗,腦海中浮現出四年前的一幕幕,那本是他人生中一個頗為愉快的小插曲,為什麽現實偏要強行將她拉回到自己的眼前,並蠻橫地撕開一個痛苦難忍的傷口,將一切血淋淋地展現在他的麵前呢?


    “在我的印象裏,你一直都還是一個從來不會有煩惱的毛頭小子,真的很少能夠看到你如此哀傷的樣子呢。”


    耳畔傳來唐茵的聲音,歐陽穀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是在思考該怎麽對付巫毒教派,以及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哈哈哈……”


    “大姐頭,你笑什麽?”


    “沒什麽,隻是覺得,小穀也長大了啊,學會騙人了。”


    “我早就學會了,學會很多年了。”歐陽穀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很幹淨。


    一夜無話。


    歐陽穀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這個女孩子的表情很不自然,好似很害怕,又好像有點無奈的樣子。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看上去比歐陽穀要小上幾歲,一副未成年的少女模樣,這女孩穿著一件獸皮做的小衫,個子不算高,但體態很輕巧,皮膚白淨得很。盡管尚且年少,但卻展露出了讓人怦然心動的美麗。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被幾根根纖細的紅色線繩紮著,在兩耳後麵攥成了幾條小辮,其餘的則是柔順地垂在肩上,風吹過的時候微微飄起,讓人不由得眼中一亮。


    她的雙眸就像是兩汪清泉,顧盼之際閃爍著靈動,額頭上還畫著一個亮晶晶的圖案,殷紅的唇微微地咧著,露出了兩顆潔白的小虎牙。


    她並非是獨自一人來到這裏的,就在她的身旁,有一個身材健碩的大漢正仰麵朝天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那是歐陽穀的傑作。他來這裏的任務是取回一件魔法協會封存的魔器,不料竟然有人意圖阻攔,看衣著貌似是南美最大的魔法組織巫毒教派的成員。


    按理來說,魔法協會理事會的人應該已經將這次任務的細節通知給了巫毒教派的高層,至於為什麽還會有人前來阻攔,這不是歐陽穀要考慮範圍之內的事情,他要做的,隻是圓滿地完成任務。


    歐陽穀瞥了一眼手中的黑色符石,便立刻將之收了起來,既然東西已經取到,他也沒有再在這裏多待下去的理由了,便準備轉身離去。


    “啪。”


    他剛邁出去一步,便聽到了一聲輕盈的腳步,歐陽穀眉頭微蹙,轉身一看,隻見那少女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腳,足尖點在了一個小小的落葉堆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正緊張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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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無力阻攔自己的人,歐陽穀不打算多管,略微猶豫了一下,他便再次邁開了腳步,可他走幾步那個女孩子就跟過來幾步,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十多米的位置,每當他一回頭那個女孩便躲到樹後麵偷偷地看著他。


    “你跟著我幹什麽?”


    在走出去幾百米之後,歐陽穀終於再次轉過了身,這個時候的他閱曆尚不豐富,在他的人生經曆裏,和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相處的經驗全部來自於慕詩嵐,以至於到底該怎麽處理這種事,他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倒不是不能直接使用空間魔法離開,但歐陽穀隱隱約約地覺得這麽做不太好,就這麽將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丟在深山老林裏,無異於謀殺。


    雖然歐陽穀不介意殺人,但這種無意義的事,他還是會盡量避免去做。


    少女思忖良久,終於從樹後麵走出來慢吞吞地來到了他的跟前,輕輕地嘟噥了一句。


    “Tu me servavit.(你救了我。)Non habeo familiam(我沒有家人。)”


    歐陽穀一愣,緊接著輕歎了一口氣,他對拉丁語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換句話說,他根本聽不明白這個女孩到底在說些什麽。


    語言的種類過多果然會成為交流的阻礙,每當發生這樣的事的時候,歐陽穀都會想到那個試圖推廣世界語的偉人,如果他沒有失敗的話……


    但是很可惜,他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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