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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屋門之後,展現在天外沙羅眼前的,是地獄一般的景象。


    鮮血噴濺在牆麵上,滑下淒慘的痕跡,斷肢與肉塊堆疊成奇詭的形狀,像是刻意展示著殘酷一樣,又像是炫耀一樣,年幼的女童的骨架被釘穿在牆壁上。


    血肉與內髒的臭味撲麵而來,沙羅深深皺起眉頭。


    ——真臭。


    她想。


    而後,向著那滿身血汙的殺人狂邁開了腳步。


    “花落風吹散,風來自有方。”


    那雙熒藍色的眼瞳漠然掃過一地屍體,停在那瘦高的男人身上,冷然的麵容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地念完解放妖刀的咒語。


    “誰能明告我,當往責其狂。”


    伴隨著錚然一聲響,武.士.刀出現在少女手中,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將刀架在右肩,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你不憤怒嗎?你不恐懼嗎?”滿身鮮血的殺人狂似乎無法理解她的反應,“看啊!這張人皮!看!這個被穿刺起來的小女孩!看!這些肉片,都是我一刀刀活著從她身上剮下來的!看到我青江這殘酷的藝術,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是了。


    夏目貴誌恍然。


    無論在以後的歲月裏經曆了多少風波,現在隻有十六歲的天外沙羅,麵對這樣可怖的場景,反應未免也太平靜了。


    “藝術?”天外沙羅看向那堆肉塊,發出一聲冷笑,“嗬。”


    她微微眯起眼,眼瞳中流動著危險的熒藍,似乎是改變了主意,她的手腕一轉,將架在右肩上的妖刀舉在身前,轉為了主動進攻的姿勢。自稱青江的殺人狂似乎是一個精於武道的老手,一呼一吸之間已向後退了兩步,與天外沙羅拉開距離,將自己移到她的攻擊範圍之外。


    “我青江所呈現的噩夢也好,地獄也好——為什麽你會毫無反應?!”


    天外沙羅麵無表情,呼吸分毫不亂,連張嘴的意圖都沒有。左腳在地板上無聲地摩梭著,帶動身體緩緩向青江靠近,幾個呼吸之間,她已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一大步。


    青江的呼吸一錯。


    沙羅眼神瞬間雪亮。


    就是現在!


    冰冷的刀刃猛然向前揮下,然而就在她揮刀的那一刻,青江的嘴角陡然高高扯起,兩頰的肌肉都要撕裂一般,幾乎扯到耳根,形成一個吊詭的弧度。


    那個詭異的笑容令沙羅心下一驚,不假思索便撤刀回防,然而她這一步依然走錯了,不僅是因為倉促回守會失了先機陷入被動,還因為,當笑麵青江展露他惡魔一般的笑麵之時,便是他已做好萬全準備的那一刻。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隨著黏膩的笑聲,利刃猛然朝少女的胸口刺來,盡管她的刀刃已橫在了胸前,然而還是來不及了。


    因為那本就是幻象!


    “是陰義……”


    領悟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無法抵抗的幻境在天外沙羅麵前展開。


    在那一瞬間,連夏目貴誌也清晰地看到,在那搖動的幻影之中,有一名與天外沙羅十分相像的女子,正緩緩回過身來。


    “既然對地獄沒有反應的話,那麽,試試這個怎麽樣?!嗬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黏膩到令人作嘔的笑聲之中,眼前的一切,全部都歪曲了。


    天外沙羅聽到自己的聲音,稚拙到令人難以置信。


    “——媽、媽?”


    ……


    ……


    ……


    身著雪白洋裝的女人在這聲呼喚中回過身來,對年幼的女孩綻開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她伸出手來,一把抱起小小的沙羅,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今天過得開心嗎,小沙羅?”


    夏目貴誌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太像了。與其說是她像天外沙羅,不如說是天外沙羅像她。眼前這個女人,與二十七歲的天外沙羅,太過相似了,然而她的美麗卻有著連天外沙羅都無法比擬的官能性,宛如某種成熟到幾乎要腐爛的果實,散發著甜膩到令人頭腦都麻痹的香氣,衝擊性太過強烈,竟令人的大腦一時容不下其他的思緒。


    那種美太過妖異,是黑暗中怒放的毒花,開到了極致,僅僅是沾到一絲香氣,都會呼吸困難。


    沙羅小姐,以後也會變成這樣嗎?


    在這個念頭轉過的瞬間,夏目貴誌一個哆嗦,忽然清醒了。


    不對。


    完全不一樣。


    這種美是有毒的,異質的,不該存在於世間的。那是黑暗的實質,夢魘的凝聚體。


    沙羅小姐,不是這樣脆弱而可怖的東西。是更加、更加……


    夏目貴誌一時想不出形容詞。在他動搖的時候,年幼的天外沙羅已經微笑著抱緊了女人的脖子,湊過去在她脖頸右側的黑痣上輕輕親了一下。


    “我很開心喔,媽媽。”她笑著搖了搖自己辮子上的頭飾,“蒼磨哥哥今天還給我編了辮子呢,你看,好看嗎?”


    “真好看。”


    女人摸摸小沙羅的辮子,又摸摸女孩脖頸右側的黑痣,把她抱在懷裏,像玩一個大洋娃娃一樣把玩著她的手指,很有趣似的將那隻小手放在自己手心上,和自己做對比。


    “小沙羅的手真小啊。”她很孩子氣地去摁那肉呼呼的小手手背上的小窩,“好可愛。”


    在女人低下頭仔細比對的時候,夏目貴誌也在打量著她。


    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顯然年紀並不小了。然而言談舉止中卻有一種格外天真的神態,甚至比七歲的天外沙羅更顯得孩子氣。合著她奇異的美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媚態,介於小女孩和女人之間,卻也不能被簡單歸類為少女。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妖媚。清純與放|蕩、天真與殘忍、多情與冷酷……如此眾多的矛盾特質都融合在那張臉上。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介於人與獸之間的某種東西吧。


    越是異質,越是美得不可思議。


    然而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


    伴隨著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女人神色大變,猛然抓起沙羅,用力塞進一旁的大箱子裏,哢擦一聲合上了箱子上的鎖。自己也呼啦一聲鑽進一旁的衣櫥裏,重重關上櫥門,單手從裏麵扣住櫥門,隻有從間隙中才能看到那隻大眼睛,神經質地窺伺著外麵的一切。


    夏目貴誌怔住。


    在他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房門被人叩響了。


    當、當、當。


    有條不紊,慢條斯理的三聲敲門聲之後,一道溫雅的男聲從門背後傳來。


    “奇子,我要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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