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川幾口吃完了那剩下的巴掌大奶油麵包,吃完了伸出紅色的舌頭把油紙上粘染的奶油也舔了個幹淨。


    舔完油紙,又意猶未盡的伸長了舌頭把嘴邊舔了一個遍,這才感覺肚子吃了個囫圇飽。


    秦步川帶著勉強飽了的感覺抬起腦袋,見淩熙然一雙眼盯著他看,他便問淩熙然:“好像有點甜,哥哥,你要喝水嗎?”


    淩熙然下意識的搖搖頭,搖完察覺到自己嘴巴裏可不正是膩歪著,趕緊又點點頭:“喝。”


    秦步川得了答案二話不說跳下床,端起床頭櫃的玻璃杯跑了出去,邊跑邊喊:“哥哥,我給你倒水。”


    淩熙然的腦袋就隨著這孩子的身影一起移動,整個人裹著被子坐在床上轉了個身,過了會兒客廳傳來倒水的嘩啦聲,聲停了秦步川沒回來,到是聽到他咕咚咕咚喝水的聲音。


    等他喝完了,又是一陣嘩啦聲,這才見秦步川捧著杯子跑了回來。


    秦步川把水遞給他,淩熙然低頭看著這一杯子水,禮貌道:“謝謝。”


    秦步川卻是渾不在意,踩掉鞋子爬上床就躺到淩熙然的枕頭上,剛剛一杯水下了肚,把吃過奶油麵包的胃裏的縫縫也堵了上去,此刻胃都鼓了起來。


    他吃飽了犯困就準備睡,睡前眯著眼看淩熙然小口小口喝水,還不忘正事,很正經很嚴肅的問淩熙然:“然哥兒,你還生我氣嗎,你看我給你帶麵包吃,還給你倒水喝,白天的事咱倆就揭過去吧!”


    淩熙然喝著水,喝夠了,探過身子,把杯子放到了床頭櫃。


    因為這動作幅度很大,裹在身上的被子也掉到了床上,秦步川就很不客氣的拉過被子要蓋。


    但還等著淩熙然,淩熙然放好杯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秦步川身側。


    秦步川招呼他:“然哥兒,躺下來啊,我們一起蓋被子。”


    淩熙然不為所動,一雙手交叉在一起,不明白這個秦步川怎麽這麽自來熟,同時也摸不準是不是小孩子都這麽自來熟。


    他看著秦步川,聲音一如既往的輕,在這夜晚的房間裏響起頗有點語氣幽幽:“你怎麽還不走,你要睡覺了?那你回自己房間睡。”


    秦步川自認為半個麵包和兩杯水的交情,已經給他和然哥兒打造出了鐵哥們一樣的情誼,沒想到淩熙然這麽狼心狗肺。


    但他也不生氣,他打定了主意以和為貴服軟為上,就很能堅持到底。


    “然哥兒,這話多讓人傷心。”秦步川不以為意,拍拍空出來一半的枕頭,示意他快躺下,“你看看這大半夜的,外麵一個人都沒有可嚇人了,你就讓我在你這裏睡一晚上吧。”


    淩熙然盯著他:“我不,你走。”


    秦步川攤著肚皮:“你剛剛要喝水,水是哪來的?你剛剛肚子餓,奶油麵包又是誰分給你的?咦,難道都是你坐在床上,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淩熙然沒話說了,畢竟年齡小且臉皮比不過秦步川,接受的教育也很注重個人素養。


    秦步川說的是很帶點嘲諷的話,不過他小孩子說出來倒也並不可惡,還有些喜劇的效果。


    淩熙然隻好認命一樣的躺倒了,再沒有比此刻更懂得原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是這個意思啊!


    秦步川見他躺了下來,很利索的被子一扯,一張被子蓋住他們兩個小男孩也是正好。


    他蓋上後伸出胳膊把台燈給關了,頓時屋內一片漆黑,這是準備睡覺了。


    睡覺前,秦步川又在被窩裏側躺,臉朝著淩熙然,繼續追問他:“然哥兒,你不和我計較了吧,你別生我氣了。”


    淩熙然也側躺,和秦步川臉對了臉,月光星光從格子窗照進屋內,這點光的亮度隻能隱約照出對麵小男孩臉的輪廓,還是黑漆漆的輪廓,看不清鼻子眼睛嘴巴。


    淩熙然從五歲時奶媽辭了工回了鄉下,就再也沒有和人同床睡過,今晚突然床上多了個小男孩,他這時突然感覺到了點新奇。


    “你多大了?”淩熙然輕聲問這孩子。


    秦步川眨眨眼:“我九歲了,然哥兒,你幾歲了?”


    “我十一。”淩熙然回了秦步川,“大你兩歲。”


    “然哥兒。”秦步川喊,想了想,又很諂媚的喊:“哥哥,小哥哥,熙然哥哥,你還沒回我,你不生我氣了吧?”


    “我沒生你氣。”淩熙然垂下眼睛,他白天哪是生氣,他隻覺得白天光著身子——


    雖然穿了條褻褲,但那和光著有什麽兩樣。


    就這樣和秦步川打了一架,這個秦步川還小他兩歲,他打贏了不值得得意,打輸了,那他就立即打道回府吧。


    不過好在這個架被及時製止了,沒分出輸贏,倒也不用在光著身子打架的羞恥上再加一層輸贏都丟臉的羞恥。


    “我問你。”淩熙然輕了聲音,“你不覺得丟臉嗎,光著身子打架還鑽到了床底下,多丟臉啊。”


    秦步川這時已經困意愈發濃厚,腦子開始變漿糊,迷迷糊糊的回淩熙然:“丟臉?光著身子丟臉還是打架丟臉?還是鑽到了床底下……”


    秦步川這麽一反問,淩熙然頓時不好了,經這熊孩子一提才發現竟然是三重的丟臉,他心都涼了半截,感覺自己失了體麵。


    雖然從沒想過他一個十一歲的毛孩子有什麽體麵,但就是覺得丟大發了,因此下了決定,說什麽明天也要回家。


    “我不生你的氣。”淩熙然下了決定,準備把自己最後一點體麵挽救下,因此真誠的開口:“小川弟弟,應該我給你道歉,我做哥哥的,怎麽能和弟弟打架。我向你鄭重的道歉,對不起,小川弟弟。”


    淩熙然說完,沒管秦步川怎麽回,自己又先自我感動了一番,認為自己真是如同書中所說“清風明月”一般的君子,恨不得剛剛周圍怎麽不多幾個人圍觀一下好誇讚他幾句。


    但可惜這大半夜的,他一個小孩子的臥室裏,隻有床上一個他,和一個不請自來的秦步川。


    秦步川作為被道歉的對象,淩熙然納罕,怎麽不見秦步川回話,他不應該立即感恩戴德、也至少很謙虛的也向他說幾句好話,比如再喊幾聲哥哥?


    淩熙然很納罕,但還是耐住心思,心想秦步川定是被他如此高尚的品質感動的愣住了。


    但過了不知多久,還是沒聲。淩熙然這才忍不住頭從枕頭上挪過去了些,這下幾乎和小川弟弟臉貼了臉,他就聽到小川弟弟很均勻的呼吸聲,心下一琢磨,這破孩子睡著了!


    淩熙然意識到了他高尚的品質不僅是沒有觀眾,連被高尚的對象也沒看到聽到,於是這高尚的品質就立即被他丟開。


    他很不道德的去推秦步川的臉,一入手發現這臉溫軟滑嫩手感上佳,本想推醒秦步川,也不自覺的改了主意。


    兩手一起摸上人家的圓臉,捏捏揉揉感覺到了一股很奇異的滿足感。


    秦步川睡得正香,但也不至於睡得和死豬一樣,感覺到了臉被人家揉捏,閉著眼晃了晃腦袋,嘴裏像是嬰兒一樣咿咿呀呀了兩聲。


    咿呀過後,就身子一轉臉朝下,整個臉埋進了鬆軟的枕頭裏。


    淩熙然這下沒臉能捏了,也不困,這會兒到是無聊的很,於是很稀奇的看著秦步川臉埋在枕頭裏睡覺,覺得這可真厲害,小川弟弟也不怕悶死自己。


    正這樣想,就見秦步川一側身,臉又側向了他,嘴巴也張圓了呼呼的喘氣,淩熙然伸出手,豎起一根手指戳了戳秦步川的肉呼呼的下巴。


    秦步川喘了幾口氣就閉上了嘴,繼續呼呼地睡,對淩熙然的動作似乎沒有絲毫感覺。


    淩熙然卻是找到了漫漫長夜的無聊中,能勉強算作樂趣的樂趣。


    不時摸摸秦步川的臉,戳戳他的嘴,捏捏他的耳朵。


    弄得秦步川雖然表麵上沒醒,卻做了個夢。


    夢裏他看著自己躺在床上睡覺,床上除了他,還有一隻碩大的蚊子繞在他腦袋邊飛來飛去,這碩大的蚊子還不時停在他腦袋或者臉上,甚至叮了他耳朵一下。總之真是讓他煩心!


    淩熙然不知道自己在秦步川的夢中化身成了一隻討人厭的碩大蚊子,他玩著玩著不覺中也犯了困。


    玩的過程中就眼皮徹底一耷拉,耷拉的嚴絲合縫阻斷了所有影像,還在摸著秦步川臉的手也順著人家臉一滑,他徹底陷入了沉睡中。


    第二日一早,秦老太太起了床吃早飯,兩個媳婦昨晚打牌到半夜,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會起來。


    老太太吃早飯的時候,喊來她用慣了婆子,宅子裏的人都稱這位叫張婆婆。


    老太太喊張婆,喊得是她名字:“麗梅,你去看看川哥兒起來沒,起來了把他喊我這裏一起吃飯。沒起來,還是在睡覺,也回來報給我一聲。”


    張麗梅,張婆婆,是個容長臉黑頭發微胖的婦人,因為不年輕了,臉上已經有了點皺紋,頭發已經白了幾根,黑中夾白的頭發就利索的盤在腦後。


    年齡則和老太太差不多,小老太太兩三歲,是從老太太楊善珍十七八時用到現在的老人,一輩子沒有嫁人,是二十來歲時受了男人騙的緣由,所以也不願意嫁人。


    張婆應了聲,出了屋,還沒走出院中,就見秦步川的奶媽慌著一張臉跑了進來。


    她人也聰明,想了下就知道出事了,趕緊攔住奶媽直接問道:“是不是川哥兒出事了?”


    奶媽白著一張臉:“川哥兒,川哥兒不見了。”


    張婆一聽,這事不能耽擱,趕緊領著奶媽進了屋,奶媽一五一十的給老太太交代:“昨晚九點多我睡前,還去瞅了眼,川哥兒還是躲在衣櫃裏,我聽聲音,川哥兒在衣櫃裏打呼嚕睡覺呢,我就也回房睡了,今一早去了川哥兒屋裏,才發現衣櫃門大開,可房裏找遍了,也沒他人!”


    老太太麵上比奶媽鎮定,直接吩咐道:“你們去差宅裏的傭人,川哥兒指不定是跑在哪裏玩了,樹上房頂上就注意著看,這小子,平常跑野了,指不定昨天睡多了,今兒起了大早跑出去玩了。”


    老太太說到最後,心裏其實也在另一層慌,就怕秦步川這熊孩子,溜出宅子外可怎麽辦?


    這郊區人煙稀少,背麵有山,他要是跑進山裏不說迷了路,遇到了什麽野獸被叼走了……老太太不敢往下想了,再想,就要把自己活生生嚇死了!


    張婆和奶媽見老太太鎮定,尤其是奶媽,秦步川出了事,她第一個逃不過罪責,但也認定老太太說的有道理,比張婆還急的往外走,要去找管家,讓管家吩咐傭人趕緊找秦步川。


    奶媽簾子掀了一半,聽差領著個半大少年進來和她撞了個正著。


    奶媽看著聽差,聽差看著奶媽,露出個笑,伸著腦袋朝裏報信:“淩少爺的小廝保平有事情來報。”


    奶媽讓了下身,臉上還是焦急的,並不關心淩少爺怎麽樣,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淩少爺是誰。


    老太太那邊一聽是淩熙然的人,趕緊讓人進來,門騰出了空,奶媽趕緊往外走,幸虧耳尖,就聽到保平對老太太說:“老祖宗,今兒一早我們去看少爺,就見少爺床上又多了個男孩兒,我們拿不準注意,想著也是秦家的少爺,見兩位少爺都睡得香甜,也沒敢冒冒失失喊起來——”


    奶媽風一般的跑了回來,拽著這小廝:“那一定是我們家川少爺!你快帶我去看看!”


    保平這一來,再回來除了奶媽,張婆也扶著老太太一起來了,三位中年婦女進了屋,直接朝屋裏的大床走過去。


    走過去了就見一床被子下麵鼓著兩個人形,她們三個老婆子站在床邊,探著身伸著腦袋去看,被子下麵的兩個男孩兒卻是腦袋都埋進了了被子裏。


    老太太伸出手,掀了點被子,頓時訝然,意料之中保平口中的小男孩就是秦步川了。出乎意料的是秦步川怎麽就平平安安的和淩熙然睡一起了。


    三個婆子都是一般的訝異,訝異過後看著淩熙然摟著秦步川,秦步川腦袋拱在淩熙然胸前,臉上一致睡得紅撲撲一片。


    加上又都是兩個漂亮的男孩兒,訝然過後,她們三個人也感受到了這情景的美好之處,放輕了腳步臉上帶著笑,也不打擾這兩個孩子悄悄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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