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些都是之前陳夫人當眾已經說過的冤屈,所以百姓們雖然聽的義憤填膺和激動,但是卻也沒有再跟頭一次那樣駭然震驚,隻是有些人難免憐憫的看著陳夫人,低頭歎息上一句:“真是太可憐了。”


    是可憐,這樣車軲轆話翻來覆去的說,再說上幾遍,大家的關注度遲早要散去的-----人都是喜歡聽新鮮事兒的,再好聽的故事聽上幾遍,也就是那樣了。


    高平按部就班的問下去,仿佛不知道底下人各異的心思,拍了驚堂木等到在場眾人都安靜下來,他才揚聲問陳夫人:“既如此,那你可知你女兒究竟是去了什麽地方?”


    總不能死無對證吧?


    雖然陳夫人說女兒已經死了,但是被拐賣了總有個去處,把那個去處給找到,就能順藤摸瓜把陳夫人所說的流竄兩湖兩廣這些地方作惡的那群可惡的人拐子給抓住,到時候一對證,什麽人都能問出來。


    百姓們聽見這麽問,忍不住又來了精神。


    是啊事啊,人被拐去了哪兒,怎麽會就死了呢?


    陳夫人低下頭去,好一會兒肩膀顫動不能開口,仿佛是用盡了力氣在克製和在權衡,過了許久,眾人耐心都已經漸漸消失的時候,陳夫人猛地揚聲,激動的喊:“回稟大人,是聚海莊!是京城裏首屈一指的大酒樓聚海莊!我的女兒,就是在聚海莊裏死了的!她是官家小姐,哪裏能想到自己會被賣到那樣的地方?!在被毒打之後,我女兒就從聚海莊的高樓上一躍而下,就這麽死了!”


    這番話說的尤其尖銳,陳夫人的情緒噴湧而出,整個人不斷顫抖,哆嗦著嘴唇嚎啕大哭:“求大人替我女兒作主,求大人替我家老爺作主!”


    百姓們已經喧嘩一片。


    聚海莊啊!


    怎麽會沒有人不知道聚海莊呢?那個綿延著幾乎占據了京郊那邊道觀小半個城的聚海莊,那裏聽說是達官貴人們才能去的地方,若是沒人引見,那就算是你捧著銀子要去,人家還不願意收你。


    “怎麽可能呢?”有人在邊上訥訥的說:“聚海莊就是個酒樓啊!”


    立即就有人嗤之以鼻:“怎麽不可能?難道陳夫人會拿自己的女兒的名節說謊?!”


    那些質問的聲音頓時煙消雲散。


    是啊,陳夫人這個女中巾幗,一路經過那麽多艱難從湖南走到京城,敢當街告狀的人,她難道是瘋了嗎,會故意用自己死去的女兒的名節開玩笑,來汙蔑聚海莊?


    那,那也就是說,是真的了?


    聚海莊真的竟然收受那些被拐賣來的女孩子,然後用她們......


    那這不是青樓嗎?!


    這可......


    高平哪怕是早有準備,也仍舊被這場麵給弄得有些心中後怕,他連著拍了好幾下驚堂木才讓秩序勉強又維持住了,環顧了一圈眾人,冷著臉道:“可有人證?空口無憑!”


    陳夫人以頭搶地,因為太過用力,才剛結痂的額頭頓時又被磕爛,血一點點流出來,順著她的鼻梁低落在地上,看的眾人都覺得觸目驚心。


    邊上圍觀的人看熱鬧看到這個份上都已經有些看不下去了。


    “難道陳夫人會撒謊嗎?”


    “這種事撒謊有什麽用處?如果聚海莊真的沒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查就清楚了,陳夫人說謊也沒用啊!”


    底下議論紛紛,陳夫人抿了抿唇神情蒼白:“有的,大人!臣婦有人證!當時有一個女孩子跟我的女兒一道被拐進去了,她最後陰差陽錯逃了出來,被我家老爺派去查探的人找到,她親口說了,我女兒已經在聚海莊被他們逼死了!”


    有人證!有人證的!


    百姓們再也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呼喊起來。


    “快去查啊!到底是不是,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是啊是啊!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個**,還留著它害更多的人嗎?!”


    群情激奮,甚至有人跳起來想要擠到前麵去的。


    高平捏緊了驚堂木,閉緊了眼睛又睜開,肅然嗬斥:“退堂!延後再審,先將陳夫人所說的女孩子帶到衙門!”


    他已經這樣說,底下的人也不敢再說什麽。


    隻是退堂之後,圍觀的人群卻還是久久不散,圍著陳夫人說個不住。


    “夫人夫人,你放心,舉頭三尺有神明,老天一定會懲罰那些惡人的!”


    “是啊是啊!”


    又有熱心腸的大媽們拿了帕子過來給陳夫人捂著傷口。


    陳夫人溫柔的道謝過後,站在原地朝著眾人行禮道謝。


    大家都急忙避開。


    陳夫人卻還是堅持著將禮給行完了,溫柔卻堅定的說:“多謝諸位仗義執言,小婦人這裏有禮了。”


    眾人都難免感歎。


    這樣好的人,聚海莊真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了!


    刑部這樁案子第一回審就鬧出軒然大波,一扯出聚海莊來,頓時驚動了無數人。


    汾陽王妃原本正懨懨的在淳安郡主的房間裏坐著。


    她已經記不清母女之間有多久沒有好好的說過話了,從前是總覺得以後還有機會,但是,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淳安郡主房裏的擺設還是跟之前一樣,這些天淳安郡主的兩個孩子天天吵嚷著要母親,之前淳安郡主還在的時候,脾氣暴躁,著實不算是一個好母親,但是總歸還是在,他們還是有母親的,可是現在,連人都不在了。


    汾陽王妃惆悵的親手將拔步千工床上的帳子一層層的卷起來,緩緩拉響了銀鈴。


    外頭立即便有嬤嬤和丫頭進來,汾陽王妃瞥了她們一眼,語氣淡淡的問:“小少爺和小小姐怎麽樣了?”


    丫頭急忙回話:“王妃放心,小少爺和小小姐哭了一陣,就被各自的奶娘哄的睡著了,隻是過些天的摔盆.....”


    淳安郡主的喪禮要舉行,她的兒子自然是要摔盆的。


    隻是到時候就肯定不能再用話糊弄兩個孩子了。


    汾陽王妃想到這裏又是一陣心酸:“算了,我親自去跟他們說,你們這些天好生照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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