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春鬆胡同。


    趙府東院再次進入了,戒備森嚴的狀態。


    與上月的閉關不同,這次除了趙昊父子,即將殿試的五個弟子也參加了此次閉關培訓。


    趙公子要利用最後這段時間,幫老爹和弟子們,為半個月後的殿試做好準備。


    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式指導弟子舉業。


    之前趙昊總是對此避而不談,被弟子們問急了,最多就是含混的說些‘文風要穩重、切忌賣弄詞藻’、‘立意要正,休得劍走偏鋒’之類。


    對此,弟子們在熄燈後的臥談會上,曾進行過數次討論。


    後世史學家從諸位親傳弟子留下的筆記中看到,他們討論後的共識是——因為師父深知自己‘言出法隨’……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要載入《科學傳習錄》中,被萬千門徒奉為圭臬,指引他們在科學的海洋中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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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海時,領航員是不可帶錯方向的,否則船毀人亡。師父身為科學的領航員,同樣也不能給門人帶錯方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師父必須要謹言慎行,不科學的話不說,不科學的事不做,不科學的活動不參加。


    弟子們一致認為,在那個理學、心學占統治地位的年代。雖然師父為了給科學爭取生存空間,矢口否認科學是哲學的一種,以此避免過早的引來仇視和打壓。


    但他的一顆心,卻是矢誌不渝信奉科學的。


    因此這位偉大的先驅者,才會用終身不參加科舉,不與弟子談論程朱理學、不指導他們八股文寫作的方式,來捍衛自己的純潔性。


    也避免誤導後來的科學家。


    臥談會最後,每個弟子都對師父深情的表白道——師父,您的用心良苦,我們體會到了。


    每每看到此處,後世史學家們也忍不住熱淚盈眶。趙子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犧牲我一個,照明千萬人,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啊!


    不愧是開創新時代的聖賢啊……


    ~~


    其實趙昊隻是不會而已。


    那可是人家二十年寒窗,一心鑽研的玩意兒,趙二爺都能一個打他十個。更別說那些學霸弟子了。


    趙昊隻能用藏拙的方式,整天變著法子蒙混過關……那裝神弄鬼的樣子,像極了後世的氣功大師。


    好在他畢竟在其他方麵有真才實學,這才苦苦支撐到了今天。


    會試一結束,趙昊心口的大石落了地,提心吊膽,唯恐被看穿虛弱本質的日子,終於一去不複返了!


    本公子又可以痛痛快快裝逼……哦不,為人師表了!


    因為接下來的殿試,不考四書五經,不考八股文,不考表判、經史,隻靠一道對策論!


    什麽叫對策論?就是後世公務員的申論嘛。


    而且趙公子知道考題、知道本屆的評判標準,看過好些進士的對策卷,更有一套後來人總結出來,百試百靈的答題套路。


    自然可以放開了大侃特侃,給這幫眼高於頂的弟子,留下個終身不可磨滅的印象!


    可能有人要問,他這會兒就不怕讓人知道,自己預知考題的秘密了?


    還真就不怕了。


    因為策論乃是皇帝就國家大事提問;中式舉人們對此進言獻策的應用文。


    你問一幫整天閉門苦讀的書呆子,那些具體而細微的政務,他們能懂嗎?


    別說他們,皇帝也不懂。


    所以隻可能是泛泛而問,泛泛而談。


    那就無非是治國總論、教化倫理、經濟理財、文化教育、軍事武略這五大類而已。


    既然能提的問題有限,舉子們和他們的師長,必然會花費大量精力去猜題,而且猜中者絕對不在少數。


    尤其是隆慶二年這一科的殿試題,幾乎就沒有完全猜錯的,至少也能猜到一半。


    因此趙昊也就沒什麽好顧忌了,放開手腳上就是!


    ~~


    東院堂屋裏,趙昊站在一塊黑板前,目光炯炯的看著整齊坐在對麵的老爹和弟子們。


    “今科乃當今隆慶皇帝登極以來首次大比,是以策論題目極可能由陛下欽定。所問治國之策,勢必為大明當務之急。所以我認為有件事,一定會被問到!”


    隻聽他沉聲說道:“那就是禦虜之策!”


    弟子們聞言紛紛點頭,這幾乎是一定的。所謂‘北虜南倭’,乃是困擾大明幾十年的嚴重邊患。


    “如今倭寇業已被平定,北虜卻愈演愈烈!”便聽趙昊痛心疾首道:


    “去歲俺答率領六萬部眾,繞過宣大防線,破偏頭關南下。攻陷石州後屠城,我百姓被殺五萬餘人,焚燒房舍三日不絕。而後又深入大明腹地千裏,破莊堡無數!”


    “遼東土蠻部也同時進犯薊鎮,掠昌黎、撫寧、樂亭、盧龍等地,直至灤河。所到之處,殺掠焚毀不可勝計,京師震動。朝廷不得不宣布京師戒嚴,直到兩部韃子結束劫掠,滿載而歸後才解除了戒嚴。”


    “在這期間,大明軍隊的表現稀爛無比。比方在俺答部進犯時,正值秋雨連旬。馬匹多病死,路又泥濘,許多韃子水土不服、征途勞頓,也紛紛生起了病。俺答隻好下令丟棄掠奪的財物和人口,士氣低落的狼狽撤退。”


    “此時,隻消遣數千輕騎追擊,俺答必然潰不成軍,損失慘重。然而大同、太原駐軍騎兵兩萬,竟無一人敢於邀擊。北麵薊遼防線就更不用說了,二十幾萬大軍陳兵險隘,居然讓幾萬土蠻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直接殺入京畿劫掠!”


    趙昊是越說越生氣,在黑板上寫下了‘強兵破虜’四個張牙舞爪的大字。


    然後重重拍著黑板道:“你們說,這口氣誰他娘的能咽得下去?這樣的官軍,誰他娘的能信得過!”


    “投筆從戎!”金學曾忽然站起來,激動道:“先殺韃子,後攻倭國……”


    話沒說完,一個粉筆頭準確的命中了他的腦門。


    金學曾登時熄了火,頂著額上的白點,訕訕坐了回去。


    “韃虜造成的恥辱,就像是大明臉上的一道疤。避之不談,強說文教、粉飾太平,必遭天下恥笑。”


    趙昊拍拍手上的白灰,沉聲說道:“所以我認為,今年策論的頭等大事,也是重重之中,就是求‘強軍備、製韃虜’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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