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現在已經陷入了老和尚的記憶裏,他的記憶量遠比福祿和尚的要多,畢竟他來到人世間的時間更加長一些。


    老和尚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戶家裏,那時候沿海正在鬧倭寇,老和尚剛出生就與眾不同,如何不同?


    孩子剛出生,沒有頭發,皮膚褶皺是正常的,老和尚也是如此。可是他身上的褶皺卻是與生俱來的,不曾消退,他的瞳孔非常的渾濁,一身的器官都有著老化衰竭的現象。


    接生婆當時差點沒把這個孩子直接扔出去,隻是顫抖著將孩子交給了孩子父母,連紅包都不要,趕忙跑回家裏燒香拜佛去了。


    至於老和尚的父母,雖然是自己的孩子,但是看到孩子是這樣。也害怕真的是妖魔鬼怪,想著溺死或者是交給別人,終究還是舍不得。


    他們住的地方離小靈山不遠,想著去給佛爺看看。如果佛爺都說這孩子是妖魔,也就真的不能要了,但凡有一線生機,他們也不想放棄自己的孩子。


    丈夫借來了牛車,就拉著剛生產完的妻子一路來到了祥符寺。


    因為孩子實在相貌醜陋,便偷偷等到了夜裏去敲那寺院的門。輾轉多次,終究是見到了當時的方丈,方丈初見嬰兒也是嚇得夠嗆,可常年侍奉佛祖,雖不是念師,但是也自有念力感應。


    見此嬰兒雖相貌醜陋,卻異於凡人,便想了個法子。讓這對夫妻,就在寺內做個灑掃的夥計,孩子便養在寺內,等到大了若是有佛緣便可出家,若是不願,自可去了。


    方丈這麽一說,夫妻兩千恩萬謝,在寺內住了三日後,便回家安排相應的事宜。回到村裏,生了個妖怪的傳言早就傳的人盡皆知,這夫妻兩又突然不見蹤跡,更是坐實了生了妖怪的傳言。


    好在都是宗親氏族,雖是指指點點,卻也沒有什麽過分之舉動。丈夫和族人解釋,祥符寺的方丈已經說自己的孩子有佛緣,讓自己一家子進寺做些活計,還有工錢拿。


    相鄰就是如此,本是笑話你生了個妖怪兒子,沒想到去一趟佛寺,竟然還獲得活計,遠比這些地裏刨食的要好的多。當夜就有人攛掇著,將他家裏砸搶了個精光。


    妻子死死的抱著自己的孩子,丈夫努力保護著自己的妻兒,看著搖搖欲墜的房子。夫妻倆也是徹底死了心。找了族人,以極低的價格將田地都變賣了,換了一張路引,帶上自己所有值錢的家當趕著牛車便上了祥符寺。


    在寺裏的生活,是無憂無慮的。老和尚從小雖耳聾目盲,且手腳不便,可是他的父母從未嫌棄他,白天幹活,晚上就教著他在寺內行走,學說話。


    隨著嬰兒的長大,他的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到了七八歲時,已經能夠正常的行走了,到了十二歲時候終於學會了開口說話。


    可能是在佛寺裏呆的久了,孩子一開口便可口誦佛經,這可成了一件奇事,老方丈得知後便也確認,這孩子真的是有佛緣。


    孩子長大了,到了十八歲,他的身高有所增長,氣質卻是少年老成,而胎中之謎也解開了。十八歲那天,他和老方丈詳細的聊了一整夜,第二天老方丈便下令籌集善財蓋了地藏菩薩殿。


    孩子越長越大,老方丈去了,父母也去了,廟裏的僧眾發現了一個問題,祥符寺有個不老的和尚,不僅不會老,反而越來越年輕。


    這件事越穿越大,直到最後傳到了欽天監的耳朵裏,那一夜幾十個念師包圍了祥符寺。而和尚卻是打開了寺院的大門,請欽天監的監正入內一敘。


    等到欽天監的監正吳昊離開之後,官府對於祥符寺給予了很多錢財上的支持,算是彌補了關係,換來的卻是老和尚終其一生不得再離開祥符寺半步。


    從此以後老和尚就隱居在寺院的後院裏,方丈是換了一代又一代,可是老和尚卻是越活越年輕,為了隱藏,他將自己從前那發白的胡子眉毛黏在了臉上。直到二十年前,老和尚領了一個唇紅齒白的明媚少年,賜他法號“蓮生”,對外則說是個棄嬰。


    老和尚從那以後,真的老了,身體又開始漸漸的腐朽,但是精神確是不錯,喝酒吃肉仿佛這是最後的時光。


    記憶就這麽一幕幕直接到了最近,老和尚直到地藏來到了人世間,他想過逃跑,可最終決定和地藏見一見,活了那麽久,膽子總不能越來越小。隻是老和尚,吃肉越來越厲害了。


    石陳六道緩緩坐起身,看著在一旁的老和尚。“那我該喊你''如生''法師,還是''蓮生''?”


    “你還是喊我''如生''吧!''蓮生‘是我,我卻不是‘蓮生’。”老和尚笑眯眯的看著六道。


    “這就是你對於老的思考?”六道看著窗外的陽光,默然問道。


    “恩!生老病死,這本就是自然規律。有生自然有老,一代一代才是生物延續的基礎。就如那燦爛的繁花,化作春泥更護花,來年才能開的更加旺盛。”如生說道。


    “你倒是取巧,蓮生怎麽辦?”六道回過神問道。


    “我和他說過了,日後就隨你修行,這些是你要操心的事情,不是我這個老和尚的事情。”如生一臉不懷好意的笑道。


    “你就不怕我吃了他?”六道背著手問了一句。


    “吃就吃吧!父母生下來孩子都是精心嗬護,如果你能做到和那野獸一般咬死自己的孩子,生食之,我隻能說活該你當那該死的佛陀。”如生看著外麵的太陽說道。


    “本座成為佛主之日,記你一功。”說罷,六道一甩袖子就要離開。


    “哎?等等啊!吃了午飯再走啊!我都安排好了,而且不你吃飯,蓮生也不會跟你走。”如生這一番話,六道隻能停下了腳步,高人形象蕩然無存。


    如生特別喜歡看六道吃癟,人啊!一旦放開了生死,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午飯時候,三個大人,一個孩子。三個和尚,一位施主。


    萬相和尚和蓮生正襟危坐,手持念珠。對麵的如生和六道兩個人卻是放開肚皮在吃,而且猶如比賽般,最後直接是上手,連筷子都不用了,不直到的還一位是爺孫兩人呢!


    “你多吃點,這海鮮不錯!我跟你說,現在物流好了,國家強大了,國外的海鮮都能活著送過來。”如生老和尚一手拿著波龍,一邊介紹道。


    至於六道,原本清新寡欲的他,在吳鉤的基地也沒那麽多好吃的,尤其是在經曆了生老兩人的人生後,煙火氣尤其重。這口腹之欲,也異常旺盛。


    小六道一邊點著頭,一邊隨手撇下了帝皇蟹的鉗子。


    伴隨著一聲脆香,汁水濺了一旁的萬相和蓮生一身都是,兩個人直接是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淨開始詠誦佛經。


    吃完了飯,蓮生在萬相方丈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以及如生那不停的揮手中跟著六道小朋友走了。


    “祖師,真的就讓蓮生走了?我們這往後?”萬相方丈還是有些不放心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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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你總不能保護他一輩子啊!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莫操心,而且那位一定會好好保護他的。”如生說完轉過身就往院內走。


    “那您的身體?”萬相有些擔心道。


    “這一身臭皮囊,脫了也就脫了。蓮生,連生。生生不息,這不就是生物繁殖進化挑戰規則的體現嗎?你莫操心,我暫時還死不了。”如生說完便自去了,留下萬相還站在寺院門外。


    萬相看了看山門外遠去的蓮生,看了看山門內遠去的如生法師。這一座山門內外,便是兩個世界,最後他抬起腳走進了山門內,他選擇站在祖師這邊,即使麵對的是滿天諸佛。


    “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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