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波斯帝國,薩蒂斯行省,摩爾裏斯平原與西西珀修山交界處。


    傍晚,太陽將自己一半埋藏在遠方的群山中,如綢緞一般的火燒雲在這廣闊的天地間,遙遠的牧羊人吟唱著不知名的曲子,大自然將這幅畫卷勾勒出一絲蒼涼。


    山腳下,兩座孤墳孤安靜的待在那裏,墓前沒有碑,什麽都沒有,在旁邊的山崖下,一座茅草搭成的屋子靜靜坐落在那裏。


    這時,從墓邊的山崖間隙中,鑽出來一個怯生生的白色影子。


    它黑色的眼睛無比純潔,搭配上它如雪一樣潔白的毛發,以及兩個豎起來肉乎乎、毛絨絨的小耳朵,顯得憨態可掬,這是一隻渾身沒有一絲雜毛的雪貂,看樣子一歲左右,此時,正是它出外覓食的時候。


    小雪貂靈巧的鼻子在地上嗅嗅,然後一步兩步爬出自己的家,朝著前麵的荒草平原移動,以往它都是在那裏覓食,那裏有野鼠,昆蟲等一係列美味兒,但今天它覺得空氣中有些奇怪的味道。


    很危險,它豎起身子,露出腹下雪白無比的皮毛,迎著微風仔細嗅嗅,饑餓敦促著它前進,它純潔無比的眼睛中透漏出人性般的猶豫,俯下身子鑽進荒草平原。


    仔細嗅著獵物的蹤跡,小雪貂像一條搜救犬,左跑跑,右跑跑,但依舊沒有獵物的影子,突然,在它不遠處草叢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它的神色立馬緊張起來,朝化作一道白色的閃電朝來時的方向疾行。


    一條不知從哪來的毒蛇,它豎起身子,冰冷的眼睛看著逃竄的小雪貂,吐吐芯子,不慌不忙追了上去。


    生存的本能使小雪貂拚命逃竄,但它已經一天沒有進食,而且生性活潑的它在洞穴裏自娛自樂消耗大量的體力,現在的它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直到搖搖晃晃的跑到那座破落的茅草屋子門前。


    毒蛇扭動著死亡的軌跡,吐著芯子不僅不慢爬過來,小雪貂實在跑不動了,它雙爪按地,渾身毛發豎起,發出“噝噝”的警告,毒蛇將自己盤成一圈,蛇首和蛇身高高豎起,沒有感情的盯著小雪貂,準備找機會下口。


    “吱呀”一聲,茅草的房門被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個佝僂的身子。


    他渾身衣服破破爛爛,像個乞丐一樣,身上大體卻顯得白淨,但皮膚如同老人一般,蒼老的褶皺布滿全身,花白的頭發遮住半張臉,不僅如此,鼻翼下麵的胡子也是斑白,他一動身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陣風就可以吹走一樣。


    風恰到好處的吹過,撩起他額前的白發,露出蒼老的麵容,花白的眉毛,幹癟的眼皮。


    封塵的心裏沒有一絲一毫波瀾,如同一汪死去的潭水,他默默的蹣跚到小雪貂的身前,小雪貂似乎和他很熟,“哧溜”一下便順著封塵破舊的褲管爬了上去,盤在封塵的肩上,伸出可愛的小舌頭舔著封塵的耳朵。


    此時的封塵表情才有幾許微妙的變化,他伸手撓撓小雪貂的下頜,小雪貂舒服的眯起眼睛,發出孩童般“咯咯”的愉悅音符。


    而那條毒蛇在看到封塵的時候,不知為何顫抖的匍匐在地上,不敢動彈。


    雖然看不見,但封塵可以憑借黑光病毒在腦海裏構建出一個模糊的幾維圖形,同時超乎常人的聽力也為他失去光明的人生在黑暗中增加不少色彩。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是毫無意義,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就如同電影一樣這幾十天不停的在他眼前重現。


    戰場,廝殺,倒在血泊中的阿特米西亞,無助的哭喊,無能為力的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後悔與自責侵蝕著他的內心。


    同樣,封塵的身體也千瘡百孔,黑光病毒,死命之箭,德爾菲的凝視,至於為什麽不選擇回歸,封塵頭顱移向身邊,那裏有赫拉提婭和阿特米西亞,他想盡可能的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哪怕自己的身體現在已經不容樂觀。


    具化的德爾菲詛咒變為黑血不斷的腐蝕他的身體和死命之箭,黑光病毒強烈的自我保護和叢林法則開始不分敵我的吞噬和消滅詛咒和死命之箭,而死命之箭不斷消除兩者對封塵身體的占有權。


    三方混戰,互相廝殺,不分敵我。


    開始時,天天都在廝殺,封塵就如同一個死人一樣躺在地上,任憑渾身上下無數毛孔裏滲出的黑紅色的血,那是一種常人無法忍受的劇痛,比有人拿著銼刀一下下將你的骨頭磨成渣子的感覺還要強烈,如果說以往戰鬥後留下的疼痛猶如潮水一般,那麽開始時就是海嘯。


    但最痛莫過於心死,封塵渾渾噩噩的時候,自己的身子受不了疼痛,神經反應機製自發掌管身子,發泄疼痛,用頭撞地,直至所跪之處龜裂,同樣,他也昏迷過去。


    之後,三方慢慢停歇下來,現在三方實力處於平衡,互相對持,但封塵知道,一旦其中一方打破平衡,如不能第一時間回歸,自己將萬劫不複。


    他蒼老的臉上露出無盡疲憊,一揮手,匍匐在地麵上毒蛇如臨大赦,慌忙爬走,至於為何,封塵知道,德爾菲身為神話時代暗黑泰坦巨蟒,它的氣息不僅是所有蛇類至高無上的王者,同樣也是無視現在頂級掠食者所恐懼的存在。


    目前,他身子就散發著這種氣息,死亡,腐爛,以及黑暗,甚至連昆蟲都不願接近自己,唯一一個例外,就是身上這隻小雪貂,第一次見它的時候,它被封塵身上散發的氣息直接嚇的原地裝死,後來,經過一個月的相處,它反而賴上自己。


    “弱肉強食,生物本能,”封塵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響起來,輕輕撫摸著小雪貂柔順的皮毛,抬頭仰望天空,盡管他的世界已是一片黑暗,然後又俯下頭顱,對著小雪貂說道:


    “依附強者生存,同樣也是生物的本能,我這幾個月,先是和斯巴達三百死士同袍,浴血奮戰溫泉關,殊死抵抗不死軍,後來又直麵死亡沙漠古教,我的人生經曆,我想沒有人可以和我一樣豐富多彩。”


    “但,大自然無比秀美的風光背後總是窮山惡水,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我在這個世界失去太多……”封塵的眼眶微紅,但他已經無法再流出淚水,德爾菲的詛咒直接毀滅了他的所有,光明,以及她。


    “進化這條路看上去無比璀璨,是條光明大道,但隻有自己親身體會才能知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何存在不會效仿小說裏的主神,任務失敗就抹殺宿主,而出給出兩個結果,任務成功,任務失敗。”


    “因為,存在知道,失去比死亡要恐怖的多,恐怖到你無法承受,為此,你將為任務生死不顧,越陷愈深,無法逃脫。”


    小雪貂抬起萌萌的小腦袋,俏皮的舔了舔封塵傷痕累累的手,對於眼前這個人類,它感覺很奇怪,奇怪的人,奇怪的舉動。


    “宿主,當前世界已達到宿主所設停留期限,三十天,請宿主做出回應,是否停留?”


    “存在,回歸後是否可以複活阿特米西亞?”這是封塵最迫切的也是最想知道的問題,這三十天裏封塵一直沒有詢問存在,因為自己主線任務二失敗。


    果不其然,存在冰冷的回答道:“無法複活,宿主主線任務二失敗,本存在複活將違背四大規則。”


    封塵目露悲傷,他步履蹣跚走向兩座孤墳,跪倒在麵前,久久不語。


    “存在,告訴我,回歸後能否複活赫拉提婭?”


    “宿主完成主線任務一,可以複活。”


    封塵的身子因顫抖激動起來,如落水後的人抓住了一根岸上飄搖的稻草,蒼老的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磕磕絆絆的喊道:“現在我要求複活赫拉提婭!”


    “宿主,完整複活赫拉提婭需要從本世界抽出靈魂,請宿主回歸後再次訴求。”


    “什麽意思?”激動過後的封塵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按照宿主所在地球文明的語言來說,赫拉提婭已經在本世界輪回,現在身處波斯。”


    “在哪!!”封塵吼出聲,懷裏的小雪貂嚇了一跳,畏畏縮縮的蜷縮在封塵懷裏,不敢動彈,意識到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所散發出的氣息嚇到小雪貂,封塵伸手安撫著。


    接著,封塵腦海裏出現光明,他已經身處在一片陌生的場景。


    “啦~~”“啦~~~~”一陣陣輕快滿是童真的語調傳入他腦海,封塵回頭看去,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一個人在田野裏愉快的玩耍著,在她腳邊還有一隻剛出生不久,才學會走路的幼犬,午後明媚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麥浪,以及遠山山巔那未消融的皚皚白雪,將這裏勾畫成一副柔和而又溫暖的油畫。


    小女孩臉上有著赫拉提婭的影子,尤其是那雙眼睛,讓封塵無比熟悉,天真純潔,充滿著歡聲笑語,這時,從遠處走來一位年輕的女子,從她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到她看向小女孩時寵溺的神色。


    “媽媽?爸爸呢?”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問道,同時還不玩逗一下懷裏抱著的幼犬。


    年輕的母親臉上滿是溫柔,她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腦袋,柔聲說道:“爸爸啊,出去打獵了,你看,等太陽下山就回來了。”


    “嗯。”小女孩乖巧的點點頭,抱起不停蹭著她褲管的幼犬,又活撥亂跳的跑去玩了。


    這是一家三口,無比溫馨,無比和諧,然後畫麵中斷,一切又趨於黑暗。


    良久,封塵咽口吐沫,蒼老的麵孔上滿是掙紮,出聲問道:“存在,我若執意抽出赫拉提婭的靈魂會如何?”


    “宿主,強製抽出赫拉提婭靈魂會導致現實中以輪回的赫拉提婭死亡。”


    封塵內心無比掙紮,一方麵複活赫拉提婭會毀掉一個家庭,另一方麵,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大的願望就是帶著她們離開,但現在,自己要二選一。


    毀滅與新生,這就是複活的代價。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二者不可共存,從來沒有完美複活,隻有完整複活。”存在冰冷的說道。


    此時,夕陽西下,沉入地平線的太陽如同一個即將沉入大海的火球,將大海灼燒後奔騰的水汽彌漫在他周圍,形成一股股旋風,封塵感覺到這片空間充斥著濕潤與潮濕,良久,當風再次撩動他那頭花白的長發時,封塵從空間儲物裝置中取出一個華美的盒子。


    安格拉的眼淚,他低著頭挖著墓前的泥土,然後帶著一臉懷念與艱難,將盒子鄭重的放入深坑。


    封塵思緒飄向遠方,之前和艾米莉亞說明情況,自己可以帶她離開,但艾米莉亞流著淚拒絕離開,這裏埋葬著這個世界最疼愛她的人,她不願離去,於是封塵便將恐懼戰馬留給艾米莉亞這個小丫頭,至於雷撒那邊,以及薛西斯的三百血仇,自己現在沒有辦法償還這筆債務,但也隻是暫時。


    默默起身,封塵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兩座墳墓,將懷裏的小雪貂放在地上,讓它離去。


    “生者不應打擾死者的安眠,死者同樣不應打擾生者的生活,生與死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我已懂得……”淡淡的話語下麵蘊含著不平靜的波瀾,封塵狠狠攥起自己的手心,任由指甲刺破掌心。


    在黑暗處凝視完畢,封塵狠心扭頭,帶著疲憊無比的身子,顫抖而又無力的吐出幾個字。


    “存在,回歸。”


    ps:寫到現在,第二卷也完結了,這幾天整理下思路,開啟第三卷,突然有點別的想法,現在在考慮要不要加到第三卷裏麵,最後,來點負能量,當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別怕,你還有一身病;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別怕,他狗日的還會給你放進去一條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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