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夜。


    筆直延伸隨著城市霓虹燈光的若隱若現的黑色馬路看不到盡頭,一輛輛汽車鳴著喇叭疾馳而過,好不容易落在大地上未死透的雨水被轟鳴的發動機帶動的車輪碾碎成一片無法收回的瓢潑之水,然後匯聚在那坑坑窪窪的路邊,形成它們的專屬墓地。


    “嘀!!!”


    來往的車輛鳴著喇叭,一個麵色蒼白,身材高達且消瘦的男人走在路中間,黑色的大衣已被浸濕,黑色的頭發濕軟軟的粘在額頭上,伴隨著一口嗬氣,但丁的心髒急速跳動,從胸口傳來的陣痛宛如有人拿著刀子在跳動他肺部的神經。


    “咳咳!!”


    從指縫中湧出幾滴鮮血,他這才搖搖晃晃走到路邊,兩條濃眉微微皺起,眼睛透出一絲落寞,伸手叫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司機師傅是一名普通的白人男子,他狐疑的看著這個臉色發白,氣色極其不好的男人,好心問道:“先生?你沒有事吧?”


    “沒有,去莫雷格第134號,莫雷格醫院。”


    但丁說完這些後很快閉上眼睛,沉默不語,車內無比安靜,隻有雨滴打在車窗發出的微弱撞擊聲。


    十分鍾後。


    “到了,先生。”出租車師傅叫了一聲,在行駛途中,他一直若有若無注視著這個看上起氣色極差的男人,不為別的,若是死在自己車上,那自己估計很難說清楚,所幸後視鏡中,這個男人醒了過來。


    “一共是二十三美元。”


    “不用找了。”但丁丟下一張一百的,而後走入莫雷格醫院消失在司機師傅的視線內,司機師傅調車頭離開,嘴裏念叨著:“真是個好人啊……”


    莫雷格醫院內。


    一個頭發盤起的黑人女子穿著白色大褂坐在那裏,房間內掛滿人類器官各種x光透視圖,但丁站在其中一張透視圖麵前,盯著它說道:


    “這是我的肺,沒有比我這個更嚴重的家夥了。”


    “約翰,你不是第一個。”萊絲翹著修長穿著黑絲的美腿,她五官細膩俊俏,嘴唇有些厚,但一雙眼睛充滿靈動,身材極好,看上去無比性感。


    但丁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失落,盯著夾在手上的香煙,悵然說道:“我所戰勝的東西,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從未聽說過,而現在,我卻被這小小的東西逼入絕地。”


    “約翰,這方麵,你從不是第一個。”


    “得了吧,萊絲,你曾經救過我一次,這次也行。”但丁背影看上去有些頹敗,他扭頭說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不確定。


    曾經,他曾死亡兩分鍾,就是眼前這個醫生將他從地獄中拉回來,但現在,他也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真的還有救,然而他的經曆告訴他,這次是真的沒救了,可是,說不定有希望呢?


    但希望不等於奇跡,現實總是露骨。


    萊絲眼神閃過一絲無解和憐憫,她搖搖頭說道:“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身體各處了。”


    “叮~噠~”


    但丁又背過去站在黑暗的角落內,他熟練的點上一根煙,顯得越發蕭索,背後又傳來萊絲醫生的聲音。


    “二十年前,你不想來這裏,而現在,你又想待在這裏,約翰,你還再抽煙。”


    但丁沒有回話,他狠狠一甩手裏的火機,闔上蓋子後,深深吸了一口煙,由剛才的顫抖變得平靜,說道:“萊絲,我可以準備後事了麽?”


    “是的,你可以考慮後事了,約翰。”


    “沒必要,我很清楚自己何去何從。”但丁平靜的看了一眼萊絲醫生,他推門而去。


    “唉,小約翰。”萊絲醫生歎口氣。


    外麵的雨從未挺過,一直持續下著,哪怕在這逐漸寂靜的夜,但丁漫無目的走著,手裏煙被雨打濕,他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幕,雨水打濕了他的眼睛,他隨意的坐在身邊的路牙子上,失落至極。


    “嗨,老兄,能否接個火?”這時一個看上去像是拾荒人一樣的家夥靠近,他渾身籠罩在破舊的黑袍內,對著坐在那裏的但丁說道。


    “沒有火。”但丁冷冷看了他一眼,“給我滾!!”


    說是遲那時快,忽然起來的襲殺猛然如雨夜的一把躲在暗處的重弩,其上冰冷的箭鏃已經迸發出攝人的寒光!


    那名拾荒人身子一顫,伴隨著雨夜變得模糊起來,但仔細看去它不是變得模糊,使它模糊的是從它身上湧出密密麻麻的蟲子!無數昆蟲蜂擁而出,那如拳頭大小的蜘蛛露出顎牙,成群結隊的撲了過來,如滾滾黑煙版的飛蟲將但丁耳膜吵得嗡嗡作響,一股濃鬱化不開的地獄氣息從那名普通拾荒者的身上湧出!


    “不要多管閑事!約翰·康斯但丁!”拾荒人“桀桀”怪笑,一隻無數蟲子組成的大手將但丁抽倒在地,但丁傳來一陣悶哼,他眼睛冰冷的看著那名拾荒人,此時那名拾荒人根本不具備實體,它那黑色破布下的身體完全由無數蟲子組成,若是撩起那黑布將讓人頭皮發麻,一張扭曲的黑色麵前掛在雙肩之上。


    “地獄的雜碎!”但丁嘴角流出一絲血跡,他不動聲色的一隻手摸向背後,那裏有畢曼給他的驅魔道具。


    尖叫甲蟲,這種甲蟲的神奇之處在於,它體積很小,能隨聲攜帶,可以裝在比如煙盒甚至是小火柴盒內,隻要刻上魔法師的固定法紋即可,在晃動中,它發出的聲音對人無害,但是對惡魔則像手指甲刮黑板時發出的尖叫,令惡魔頭痛欲裂,無法忍受。


    蟲群又猛的撲了過去,其中掉出在地上各種各樣的蟲子四處爬著,但丁急忙搖晃剛拿出手的尖叫甲蟲,但拾荒人生為地獄,自然要比但丁強大許多,其衝勢瞬間再次將但丁掀翻在地,手裏裝著的尖叫甲蟲的盒子滑倒半米遠的地上。


    “這次來提醒你,約翰·康斯但丁,不要多管閑事!”拾荒人一把抓住但丁的身子將他提了起來,無數蟲子湧到但丁身上,但丁啐出一口染血的吐沫,他臉上寒冷,一拳砸向拾荒人那張扭曲的假臉。


    “砰!”


    一拳染著各種墨綠色帶著某些蟲子殘肢飛濺,拾荒人被但丁突如其來的攻擊打碎頭顱,但又有蟲子填補而上,黑布中傳來邪惡的低語聲。


    “約翰,你太弱了,我不會殺你,因為你很快就會自己下去,我們在下麵迎接你的到來!”


    “呸!地獄的雜碎!迎接你個碧池!!”但丁惡狠狠罵出一句髒話,他急忙翻身將半米遠的裝著尖叫甲蟲的盒子閃電般拿在手裏,再次一拳砸向蟲身拾荒人。


    晃動的盒子內傳來尖叫甲蟲的聲音,拾荒人發出一聲刺耳的咆哮,此時隻有來往的車輛,其中一輛車靠在路邊停下,車裏放著動感的音樂,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看著路邊一個黑色大衣的男人在那裏手舞足蹈,問著身邊的男伴道:“親愛的,那個人是不是瘋子?”


    “也許是呢,寶貝!”男人輕笑一聲,隨後開車離去。


    普通人無法看到地獄天堂,除非地獄或者天堂想讓他們看到,當然,每個人一生會有一次清楚可見天堂地獄的機會,可說實話,沒有人喜歡那一天。


    但丁朝前邊跑出,蟲身拾荒人被尖叫甲蟲的叫聲弄的無比難受,見但丁想要逃跑,它的身子化作一片飛舞的蟲海直接朝但丁迅速飛去。


    但丁忽然轉身晃動手裏的尖叫甲蟲,另一直手猛然拿出剛才撿起的半截木頭狠狠揮向對方,伴隨著像某種脹滿水的氣球爆開的聲音一樣,大量的蟲子被砸成碎肉。


    “真是惡心!”但丁出言諷刺道,但心裏無法阻止的冒出一絲緊迫,他出來沒有帶任何驅魔工具,就連那種裝在小瓶裏的聖水炸彈都沒有帶,護身符無法阻擋這個明顯越過人間結界的地獄雜碎。


    “砰!”


    “砰!”


    但丁一手攻擊,另一隻手不斷搖晃盒子裏的尖叫甲蟲,不斷打退洶湧如海般湧來的蟲群,每有無法防護的死角內被攻擊到,但丁就會搖晃手裏的尖叫甲蟲,而此時蟲身拾荒人那在空中由無數蟲子組成的身體就會狠狠一震,像是被截斷的水流,而後更加洶湧衝來,但丁發現自己手裏的尖叫甲蟲傳出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不由的罵道:“該死的!!這玩意兒不會被晃暈了吧!!”


    “約翰!!你已經成功將仇恨填滿了!今天就讓我從你身上討點利息吧!!”蟲身拾荒人上一秒伴隨著但丁搖晃手裏的尖叫甲蟲,身子四散開來,又瞬間重組,但下一秒但丁再搖晃,它的蟲群之身隻是微微一顫,並未四散,很明顯,尖叫甲蟲已經無法再對它構成威脅了。


    “唉呦呦,約翰,你的眼神瞪我做什麽?”見將但丁逼入死角的蟲身拾荒人發出刺耳的嘲笑,但丁冷冷看著它,事到如今已經毫無辦法,早知道自己出來的時候至少帶一瓶聖水,見鬼!自己可不想去地獄那個鬼地方!!


    這時,從蟲身拾荒人背後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


    “我已經給過天使警告了,沒想到忘了一條小雜魚差點引起很嚴重的後果。”


    “但丁,你現在真狼狽啊。”


    雨幕下,封塵一張清秀的臉在背後疾馳而過的車輛大燈亮光中出現霎那,而後再看不見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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