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夕陽西下,遠方的風帶著一絲秋的寒涼壓抑田野的枯草,封塵正抱著一大堆麥秸朝農田走去,地平線上出來一個黑影,封塵放下手裏的東西看到克拉克背著書包正朝這裏走,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看到他了。


    等過來後,封塵微微挑眉,帶著一絲調侃道:


    “出去幾個月,胡子一大把,看樣子沒少受到欺負。”


    克拉克看到封塵後藍色的瞳孔閃過一絲久違的笑意,嘴角咧開發出幹笑,出聲問道:


    “在這裏待著怎麽樣?”


    “舒服,環境優美,普通的生活是最愜意的。”封塵回答道,而後看了克拉克一眼繼續說道:“不可不記得你喜歡這樣的衣服。”


    兜帽,衛衣,克拉克和自己說過他一向不喜歡這類風格的打扮,他喜歡一些簡潔的,成熟一點的,這樣就能看起來不像一個剛出學校的學生。


    “偶爾換一下口味。”克拉克聳聳肩道。


    “社會依舊不適合你的口味。”封塵一針見血的說道,兩人慢慢聊著朝屋子內走去。


    “嘿!提尼!”克拉克正和封塵說著什麽,一條黑白相間的牧羊犬朝這裏飛奔過來,克拉克蹲下身子,提尼搖著歡快的尾巴,嘴裏發出討好興奮的嗚咽聲,不斷的舔著克拉克的手。


    鬧了一陣兒後,封塵率先朝前麵走去,提尼既然在這裏,那自己就要去把那群不安分的棉花糖趕回羊圈之中。


    克拉克站起身來,戴安女士聽聞狗叫聲還以為發生什麽事,或是來了客人,急忙走出屋子,發現遠處一個麵相熟悉的男人站在那裏,頓時臉上露出一絲如水的柔和,她雙目帶著一絲晶瑩,雖然那臉上的皺紋在破壞這場景,但此間的三人都從未覺得。


    父母在,不遠遊。


    克拉克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戴安女士麵前,緊緊的抱住了她,此時日落西山尚有一角兒,金沙般的餘溫和餘暉鋪滿整個田野,暖色的空氣中塵埃浮蕩,盡管秋日傍晚有些薄涼,但人是一種會相互取暖的生物。


    封塵走到遠處獨自哼唱著奇怪調子的歌謠,帶著一絲滄桑和古老。


    等他收拾完羊圈後,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一回身發現克拉克正站在自己背後。克拉克帶著一絲會心的笑容道:“你從哪聽來的這麽奇怪的歌調?”


    “希臘愛琴海,一些水手哼唱的古老曲調,據說能將一個人的願望實現。”封塵歪歪腦袋說道,他將手裏的掃把放在牆角,又把農具規整好,這才發現克拉克胡子不知道何時刮掉了,露出英俊充滿正氣的外表,整個人像是被清水洗過一樣,剛才的寞落以及頹廢一掃而空。


    克拉克聽到封塵的話後,他想接幾句,而後忽然覺得他剛才哼唱的曲子總和他現在的感覺有些相似,心裏生出一絲訝然,玩笑道:


    “你可夠古老的。”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封塵站在原地麵色平靜的點點頭道:“這倒不對,古老還提不上,不過我活了很久,現在一百二十五歲。”


    克拉克的笑容凝固道臉上,因為他知道這個友善開朗的家夥似乎很少說過慌,加上他現在一臉平靜的樣子,很是具有說服力,若是普通人聽到這話絕對會一笑而過,但自己不同,因為自己本來就不是人類。


    “真的?”克拉克臉色微微認真,他皺起眉頭說道。


    封塵帶著莫名的神色微微一笑,也不肯定,隻是說道:“這有什麽關係麽?”


    克拉克沉默片刻,剛想著說什麽,外麵傳來了戴安女士的聲音。


    “克拉克?封塵?洗手吃飯了!”


    克拉克帶著驚異和疑惑深深看了封塵一眼朝外麵走去,封塵也麵色平靜的走了出去。


    晚飯和自己來的那天一樣豐富,戴安女士看著兩個隨口聊天卻從不放下刀叉,狼吞虎咽的克拉克和封塵,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的笑意,一桌子食物在封塵和克拉克的風卷殘雲中慢慢消失幹淨,直到放下碗筷的時候,封塵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對於吃方麵,封塵發現自己總是意猶未盡。


    趁著戴安女士收拾碗筷的時候,克拉克對著封塵使了使眼色,兩人借散步的理由離開屋子,一邊洗碗的戴安女士叮囑道:“注意安全,早點回來。”而後她臉上帶著一絲不自然和擔憂,這才發現洗潔劑倒多了,於是她微微歎口氣道:


    “我真的老了……”


    ……


    另一邊,封塵和克拉克坐在山坡上,克拉克盯著封塵說道:“不解釋一下麽?”


    封塵看著黑暗的天空,他以手做枕,淡淡說道:“一個百歲的家夥,你看不出來?”


    克拉克雙目閃過一絲明亮,在自己的感知內看不出封塵任何區別於常人的地方,他的骨骼,鮮血,肌肉纖維,器官,所有的都表現出一股生機和旺盛,這是常見的,畢竟二十多歲正處在人類身體素質的巔峰時期。


    而後兩人沉默片刻,克拉克發出笑聲,封塵斜著眼睛掃了一眼,平靜說道:“有什麽好笑的。”


    克拉克露出一口白牙,開懷大笑後帶著一絲激動和不尋常的聲音說道:“隻是沒有想到還有和我一樣奇怪的家夥。”


    “你的確很奇怪。”封塵點點頭道,他雖然知道克拉克的身世但此時不能直接說出,繞了一個彎子道:“你的身體肌肉,骨骼,以及神經反應速度都是超於人類,我能感覺到你體內有股巨大的能量。”


    克拉克站起身後,對著封塵認真說道:“給你看個東西。”


    封塵露出一絲適當的詫異,而後跟在克拉克朝雞舍走去,在一堆茅草下麵,掀起一塊兒活動的木板,露出一處漆黑的地窖,等封塵下去後,克拉克點亮距離頭頂隻有不到半米的燈泡時,一架飛行器呈現在封塵眼前。


    “酷!”封塵雙目一亮,這架飛行器的確很酷,它區別於人類任何航天工具,脫胎於植物長型孢子類形狀,漆黑的造型,哪怕過去二十多年依舊嶄新如故,封塵還在上麵找到許多古老的劃痕,而後他伸手敲了敲飛行器,聲音區別於金屬音色,但有帶著鏗鏘有力的感覺,那上麵的線條充滿一種自然美,大氣精致,頗有希臘那種古典風格,又帶著一絲古老。


    就是這麽一個還沒有自己高的飛行器在遙遠不知道多少光年的氪星,超光速飛行,空間跳躍,路過一片又一片浩瀚的星係,到達銀河係的宇宙,氪星的科技,可想而知。


    宛如一種尖端科技隱匿在古希臘審美趣味,怪異而典雅。


    “在我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件事……”克拉克沉聲說道,他看著飛行器發呆,思緒像是在回憶著什麽。


    “小學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能輕鬆舉起成噸重的卡車,甚至火車都沒有我跑得快……”


    “記得有一次上課的時候,我的視力發生問題,眼裏的所有人全部變成骷髏……”


    ……


    封塵默默聽著克拉克訴說,他能理解,畢竟沒有承載力量的心髒,就有一單元被逼迫的神經。


    而今夜克拉克仿佛因為封塵的一句話而放開了話匣子,封塵知道無論自己是否有沒有點到,這個家夥都處在苦悶的邊緣,能讓一個盛滿水的木桶在水平情況下流出水,除了破壞這還取決於那最短的木板,在麵對這個飛行器的時候,它就成了最短的木板。


    “我畢業以後,走過許多路,嚐試過許多工作,就在上一個工作,我不得已暴漏了我的力量,封塵,這不是一件值得稱讚的事情。”克拉克靠在木梁上,雙臂搭在雙腿上,揚起脖頸貼著木梁,帶著迷茫和困頓言語道。


    “我的父親叮囑我,不要在別人麵前暴漏自己,所以我從來都不和人升起爭執。”


    “這是不是很愚蠢?”


    “是的,”封塵靠著飛行器做了下來,他帶著平靜但語氣帶著肯定說道:“是的,很愚蠢。”


    “克拉克,但你要知道,他們擔心你,才說這樣的話。”


    “我知道……”克拉克眼眶微微濕潤,他想起自己的父親為了不讓自己暴漏能力,而死在一場龍卷風內,他喃喃自語道。


    封塵默然,他微微皺起眉頭,眯起眼睛,良久傳出一聲歎息,可憐天下父母心,出聲道:


    “克拉克,抬起頭!看著我!”


    克拉克看到封塵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一絲滄桑和平靜,一瞬間他仿佛置身滔天血海,那無窮的巨獸惡魔和人類廝殺在一起,他看到那血霧彌漫在蒼穹久久不化,他看到屍橫遍野,大地龜裂,一座飄搖之城困在絕地,到處是無助的哭喊以及嘶吼……


    絕望、蒼白、瘋狂、血腥以及滿腔怒火不斷襲上他的大腦。


    而後下一秒,他又回歸現實,耳邊傳來剛強有力的聲音。


    “無論你在做什麽!躲在那裏!麻煩終究會找上門!”封塵平靜說道:“我知道你並不是怕麻煩,而是怕傷害到別人,既然你選擇做一個善良的人,克拉克,無論你如何做都無法避免!”


    “要知道,善良比罪惡更加困難,毀滅比創造更加簡單!”


    “可是……我的力量……”克拉克咬著牙齒迸出幾個字,他麵色充滿傷感和難受。


    “克拉克,我們第一眼害怕的不是自己人,而是巨人!這是無法避免的!但這是別人的選擇!但不是你唯一的選擇!!”封塵厲聲說道。


    “不是唯一的選擇……”克拉克聽到封塵嚴肅充滿張力的聲音,他失神喃喃自語道。


    而後他感覺自己頭上的頭發被一隻手破壞成雜草一樣,耳邊傳來平靜的聲音。


    “如果因為力量,我可以教你如何掌控。”


    克拉克心頭湧上一絲難以言喻的感動,他雙目微微帶著焦距,看著那個站在收回手站在門口的男人,這一刻他的身影出現無數虛影,而後又揉合在一起,斷斷續續的喃昵道:


    “封塵……幫幫我……”


    “哈哈!那是自然!”


    封塵聲音帶著勿容置疑,聲音堅定有力,隻是眼睛帶著笑意眯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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