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堡,仿佛一切都從沉寂中複蘇了。華麗的燭台,搖曳的燭火,溫暖的壁爐,銀光閃閃的餐具。還有那夜風中搖曳的白色薔薇。


    封塵不急不慢的朝前麵走去,他的背後火光衝天,但唯獨沒有一絲聲音傳到此處,夜宴才剛剛開始,豈能被自己破壞,於是極黑之觸將這一條街牢牢鎖死,猙獰的黑色角質狀觸須,比鋼鐵還要堅韌,從上麵蒸騰著黑色如煙的氣息鎖死周圍的空氣,讓任何聲音都無法傳達。


    那些倒下的嗜血惡魔無論生死紛紛被拖拽到那比街道都寬的極黑之樹上,然後像臘腸一樣勾穿皮肉倒掛,鮮血淋漓在極黑之觸上,被一滴不剩的吞噬幹淨。


    見此狀況,黑血城護城軍在損失幾支分隊後,再也不敢邁入這條街,隻能想別的辦法通知正在舉行晚宴的黑血城堡內的伊恩,然而當它們從別的方向靠近古堡後,從地下鑽出的極黑之觸破開一塊塊兒石頭將它們牢牢捆死,然後拽入地下。


    維納率領著一票嗜血惡魔遠遠注視著黑血城堡,它心裏焦急無比,那躲在地下的極黑之觸就像一條條狂蟒,刀槍不入,就連最強大的士兵都無法破開防禦。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維納怒罵一句,它的聲音帶著晦氣和沙啞,像兩片砂紙對磨一般。


    盡管被長牙吩咐今夜無論黑血城堡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許驚動黑血城的護城軍,但誰也沒有想到此刻會有一名人類強者奇襲黑血城。


    “強尼!你在發什麽呆!!”維納惡狠狠的罵道,自己手下正盯著天空。


    “月亮旁邊,好像多了兩顆紅色的星星……”


    ……


    封塵此時已經站在黑血古堡麵前,對麵是一條倒映著星空的人工河流,他一腳踏在河麵上,整個人似乎毫無重量一般直直走向前去,前麵是一片在夜風中的薔薇,似乎帶著清冽的微笑,單純得令人神往,細膩如絲的白色的輕盈,花瓣上的晚露猶如水晶一般,在碎碎的月光下透著一股淡然祥和的乳白色。


    封塵俯下身子,當手指接觸其中一朵時,一聲淒厲的哭喊和哀嚎似乎在耳邊響起,他的目光穿透那黑色的泥土,看到無數屍骨長眠於此,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如此肥料,長開不敗,永不凋零,自當絢麗綻放……”


    於是他伸手摘下一朵,放在大衣的上口袋上,黑色的大衣,白色的薔薇,像極了去參加喪禮的悲傷之人,但他心裏沒有絲毫悲傷,回過身去看著河流倒映出的模糊影子,他正了正衣領,彈了彈灰塵,感知中蘇玉就在這座古堡內,封塵知道自己今夜這番舉動會引起何等海嘯,會引起何等動蕩。


    深淵入侵,血淚,國仇與家恨,都伴隨著那個時代消散,一代換過一代,封塵臉上露出滄桑,該過且過,唯有他的仇恨,難以磨滅,正如這朵放在口袋中的白色薔薇,花圃內綻放的薔薇一般。


    隻不過,這朵屬於自己,這片,屬於別人。


    “多麽美麗的星空,但就是這麽美麗而又浩瀚的星空,怎能與之共存??”


    “躲在暗處的家夥,希望今晚過後,你選擇沉默,而不是找死……”


    ……


    黑血城堡內一片熱鬧,沒有任何一個嗜血惡魔發現一個帶著殺意的人類強者已經找上門來,二樓寬敞的宴客廳內,當長牙連彈三曲後,它站起身來,所有參加宴會的嗜血惡魔紛紛鼓掌。


    “真是完美的曲子……”


    “那架鋼琴完美的譜寫出一首動人的樂章……”


    在這嘈雜的環境下,蘇玉和嫚薇穿著合身的晚禮服在角落內。


    蘇玉穿著露半胸的晚禮服,寶石藍的長裙在朦朧的燈光下優雅,動人。長長的裙擺水銀一樣的鋪綻在紅地毯上,腰線收的極細,束腰上勾勒著銀白色的花紋,帶著中世紀歐洲宮廷的韻味,遠看就像是一個細頸且帶著古典韻味青花瓷瓶,精致的花邊襯出白皙的雙腿,修長挺拔,玲瓏的曲線完完全全的勾勒了出來。


    但唯獨一點破壞著美感,那就是左肩之下,空無一物,粉紅色帶著腐肉的斷臂傷口觸目驚心,而且帶著一絲絲血腥味,她此時似乎完全不在意,淡紫色的頭發被高高盤起,水晶發卡一挽,發絲自然垂落,白皙紅嫩的左耳,帶著小小的耳釘,在場也有許多魅魔,但唯獨她似乎帶著不同,氣質獨一無二。


    出身於十二強的魔宮,若不是身為魅魔血脈,她地位無比高貴,但即便如此,她依舊高貴。


    一邊的嫚薇穿著火紅色的長裙,緊縛著腰肢,同樣靚麗無比,魅魔的天生血脈賜予她們無比絕倫的媚感,一顰一笑,都帶著媚色,然而此時嫚薇沒有蘇玉如此淡然平靜,她臉上裝著笑容,內心卻無比焦急,配合著那一襲火紅色的長裙,宛如一條逆遊在火焰之河的魚兒。


    和一名嗜血惡魔打完招呼後,嫚薇強忍住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在自己胸前兩座山峰徘徊,這時一邊的弗洛則會冷咳一聲,那名嗜血惡魔則帶著不滿離開。


    “觀眾,就要有觀眾的本分。”


    “這場宴會,你們的資格還沒有到來。”


    弗洛冷冷說道,它看了一眼從始至終都麵不改色的蘇玉,眸子透著冰冷,它可沒有忘記這個衝撞過長牙少爺的卑賤魅魔。


    “您客氣了,我們知道該怎麽做。”蘇玉麵色帶著一抹笑容微微躬身,她不動神色的碰了碰嫚薇的手,內心泛起一股無力,實力弱小,現在根本沒有選擇權。


    “不過讓我好奇,一個魅魔怎麽會擁有高貴的氣質?”弗洛看著前邊大廳內起舞的凱蘭德家族成員,平靜的詢問道。


    “我的父親大人從小就教導,不僅如此,還有某個家夥和我說過,真正的高貴,來源於靈魂。”


    “可笑的言論,隻是我沒有想到你會有父親,很多魅魔都不知道誰是自己父親,不過你口中的那個家夥,應該是那個人類吧。”弗洛冷笑道。


    “的確如此,那個家夥已經告別這個時代,身為他的貼身仆人,一個魅魔知道該怎麽說什麽,弗洛先生,這場宴會,不會單單這麽簡單吧?”蘇玉帶著笑意說道,她微微勾起嘴角,似乎不懼怕自己正處在敵人的老巢。


    嫚薇臉色煞白的站在蘇玉邊上,她隻是一個普通的魅魔,所接觸的隻有下位惡魔,這種情況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裏每一個參加宴會的嗜血惡魔身上的氣勢都能讓她瑟瑟發抖。


    但多的是麵色複雜,她不禁想起自己在酒館內和蘇玉的談話,感到一陣可笑。


    她更不知道那個接受狗哨酒館的人類有何種魅力,能培養出蘇玉這種另類魅魔。


    “魅魔,你不用知道,你隻要知道今晚有盛大的演出即可!”弗洛冷冷說道,它看到長牙少爺在對自己招手,便走了過去,而後回頭嘴角咧到耳根處,帶著邪氣和嗜血說道:“憑借你的身份和氣質,你將有一次選擇資格的權力,請對長牙少爺抱著感恩之心。”


    “蘇玉……”背後傳來嫚薇小聲的聲音,蘇玉轉過頭去看到嫚薇帶著一絲感激道:“謝謝……”


    蘇玉微微握緊嫚薇的玉手,她臉上始終帶著笑意,沒有說話,轉過臉去麵色複雜的看著彈琴的長牙,目光帶著苦澀,如果不出今晚,自己和嫚薇之間,要死一個。


    嗜血惡魔的傳統,嫚薇也許不了解,但蘇玉無比清楚,嗜血惡魔好麵子,且殘忍嗜殺,自負至極,在它們的傳統中,沒有觀眾的宴會不叫宴會,而自己和嫚薇倒黴至極,被選作觀眾。


    宴會結束後,觀眾必須留下一半,美名其曰,資格。


    它們自詡是惡魔中最殘忍的,但在自己眼裏,是最變態的,惡魔不是嗜殺生物,它們喜歡拿走別人全部東西,最後再收割生命,所以大多數惡魔第一課是家教,越是古老的家族,越注重家教,而大多數嗜血惡魔的第一堂課是嗜血,如何屠殺,甚至朝自己同胞出手,在深淵中臭名昭著,被盯上的小家族隻有變成它們的收藏品。


    “封塵,你在哪?”


    蘇玉不由的握緊嫚薇的手,她內心生起一絲無助。


    宴客廳的舞台上,長牙手指如蝴蝶翩翩起舞,弗洛俯下身子,自家少爺已經彈奏三曲了,看的出今夜它內心極不平靜,這第四首剛剛開始。


    “長牙少爺,可以開始了。”


    “等我彈完這曲,送給我的父親,以及那深淵中凱蘭德家族的使者。”


    弗洛微微頷首,然後悄無聲息走出門去,誰也沒有看到。宴廳中的紅眼伊恩看著長牙正在演奏自己最愛的曲子,它露出慈祥和滿足的笑容,然後對長牙舉杯。


    長牙露出恭敬的笑容,然而鋼琴的音色,始終冰冷。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那個人類會在一天內到達黑血城,而且帶著燃鋼之火,即將燃盡這片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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